叶璟在叶勉心中不说是神圣不可侵犯,那也是绝不容许外人诋毁的,便是去岁庄珝与他哥打擂台时,在他面前说上两句不客气的,叶勉听了也会抬脚就踹,又岂能容忍那三皇子骂他哥。
叶勉伸手去掰庄珝拦在他腰上的手,“你放开我,我不与他动手,打皇子我又不是不要命了,可我得去问问他,他这暗戳戳得骂谁呢,以为躲在北边儿,我们叶家人就不知道了不成?”
“你先把晚膳用完,一会儿我带你去见他。”
“用什么膳,气都被气饱了,”叶勉立着眉毛,伸手把棕熊手里的半个苹果夺了下来,“你也不许吃了!”
棕熊冷不丁地被人夺食,愣在那半晌,却也没别的动作,只坐在那里好脾气地看着叶勉。
屋子里闹得欢,却没人注意门外两个人站在那里看了许久。
一人对门口守着的侍人淡淡地吩咐了声,“不必通报了,”便转身走了。
六皇子也转身跟上,问道:“怎么又不进去了?”
那人只“嗯”了一声,却没说话。
六皇子想了想,笑道:“这勉哥儿长得倒与端华公子少时一个模样,三哥之前可见过他?”
三皇子回忆半晌,出声道:“许多年前见过一回,记不得了。”
六皇子呵呵笑道:“那时候他还小呢,豆儿丁模样,记不得也寻常,只咱们表弟下手黑准,人还没等长成,正是好糊弄的时候,就将人叼回窝里去了,叶璟拦都没拦住。”
三皇子冷哼,“他是没想拦着,这世上岂有他想拦拦不住的姻缘?”
六皇子咳了一声,干笑道:“说是心疼他弟。”
“他长心了吗?”
六皇子:“”
两人静默了一会儿,此时依稀还能听见屋子里叶勉与庄珝的吵闹声。
“我三哥应许是无恶意的,去岁你与我闹,不也将那锦狸取了名儿王习习,玩笑罢了。”
“胡说八道!那哪一样?你少偏着你哥说话,那我回去就再养只乌龟,取名叫王八蛋,这俩东西一起养着,我一会儿唤王习习,一会儿唤王八蛋,你气是不气?”
“”
“怎么啦?他骂我哥,我就骂他弟。”
六皇子没忍住大笑出声,与三皇子道:“叶家兄弟容貌虽相像,性子却是截然不同,我倒也时常奇怪,端华公子这样的人怎会有如此古灵精怪的胞弟?”
三皇子也弯着唇角,无奈地摇了摇头。
六皇子叹出一口雾花,又道:“不过,咱们叶少卿如今可不若几年前,淡若云烟,谪仙一般,现下在那大理寺”六皇子啧啧道:“他身边有不少三哥你安排的人,你应该也知晓,人家给他起了个诨号叫玉面阎王,可惹不得。”
三皇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声音却温柔,“都是父皇纵得他。”
六皇子呵呵笑着,问道:“三哥可想回京?如今父皇气消了不少,皇后娘娘又因着这事与父皇一直闹着,不若你写封信,我这回回去带给父皇,他定能应准的。”
三皇子摇了摇头,好一会儿才淡淡道:“再过两年吧,待他翅膀再硬些,免得到时候又与父皇告状,说我欺负他。”
六皇子笑道:“别让弟弟等太久,我来北境之前刚订了亲,还想着三哥来吃我喜酒。”
三皇子挑眉,“定的哪家的?”
“魏丞相府上的。”
三皇子皱眉,“魏昂清的妹妹?”
“是,他四妹妹。”
“那得丑成什么样?”
六皇子:“”
俩人出了院子后,侍人就进去屋子禀报庄珝说三皇子与六皇子刚刚来过,见他们二人在争执,便没进来。
叶勉一愣,赶紧把手里的半个苹果还给棕熊。
庄珝:“”
棕熊坐在地上又慢吞吞地嚼了起来,十分愉悦。
他们此次来北境是临时作定,又近年关,鸿胪寺的官员们都急着赶回京过年,因而庄珝这些日子也是十分忙碌,白日里无瑕陪他,夜里更是他熟睡了才回到住所。
叶勉知晓他们都在忙正经事,便也不去扰他们,只带着安排给他的几个兵士每日玩耍,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才从炕上爬起来,与他们一起去山上狩猎,亦或是在冰地上冰嬉,小叶子亲自给他拉冰车。他国子学学业繁忙,好容易能出来作耍,倒也十分开心,只这北境屋子里暖如春日,外头却是酷寒,他每日裹得和熊一般,小叶子又爱跟在他身后,俩人晃晃悠悠走在一起,没少被那些年纪小的兵士们嘲笑。
几日之后,庄珝与六皇子终于松了口气,也定下了回京的日子,临出发前一天,三皇子设宴款待,宴到尾时,北轕派来的使节和鸿胪寺的官员都走了后,三皇子也未叫人撤宴,反而又吩咐厨上重新置了席面儿,上了好酒。
宴厅里灯火通明,地龙与暖墙将屋子里烘得春夏一般,一只浑身皮毛如雪的吊白眼公狼从外头缓缓得走了进来,理都没理这些人一眼,直奔坐在上位的三皇子,十分优雅得趴在他身侧。
如今宴上只剩了这兄弟几人与他们带来的几个心腹,也没得那许多规矩,三皇子将一直紧抿的衣襟扯松了些,懒懒地斜倚在木榻上,手上漫不经心地抚着雪狼后背上的皮毛,因着刚刚饮了许多的酒,脸上泛着一层晕红,眼里也有一丝迷离,几个刚刚被他挥退的舞姬也没出去,纷纷绕到他身侧给捏肩揉腿。
叶勉挑眉,这三皇子倒与他那些个兄弟不一样,京里的皇子们从太子到这席上的六皇子再到年纪还小的八皇子,全都清雅的紧,在人面前,从衣着到说话行事,从无纰漏,而这三皇子不知是性子使然,还是在这北陲军营呆得久了,身上倒是一股子恣意不羁。
三皇子似是感觉到叶勉在看他,也侧过头看向他,随即弯唇笑了笑,冲他招了招手。
叶勉一愣,却也没怎么迟疑,走上前去在他面前盘腿坐了下来。
那雪狼站起身来在他身上嗅了嗅,吊白眼冷冷地盯了他半晌,三皇子在它额上弹了一指,那雪狼抖了抖脑袋,却复又老实地趴了下来。
三皇子从袖子里掏出一只金线纹绣的红色荷包,递给叶勉。
“压岁钱。”
叶勉还没等接,就被也围坐过来的庄珝伸手接了过来。
庄珝顾自拆开荷包,朝里头看了看,挑眉道:“这么大的礼,三哥手头倒是宽裕,看来这北陲也未如骁骑将军前两日所讲一般囊箧萧条,倒是弟弟多余操心了。”
六皇子也走了过来,在庄珝后脑上轻轻拍了一巴掌,“你少胡来啊,银子该什么时候到就什么时候到,一文别想少。”
三皇子看着庄珝轻声嗤笑了一声,“看得倒是紧。”
六皇子将荷包从庄珝手里夺过来塞到叶勉手里,也瞪了他一眼,“三哥将他作小辈待,胡想什么呢你?”
三皇子朝立在他后面的侍人抬了抬手,不一会儿就有两个侍人抬着一口箱笼进来,放在叶勉身前。
三皇子出声道:“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小孩子爱玩的东西,都让人去给你寻了些,回京路上辛苦,你在马车里玩吧。”
侍人打开箱盖,叶勉伸头朝里看了看,十分无语地从里面拿出一只狼牙拨浪鼓,连庄珝都一愣,转头看傻子一般看向他哥。
叶勉又从里面取出一只九连环,三皇子见他拿出来这个,问他:“可会解这个?”
叶勉摇了摇头,“解不好。”
三皇子从他手里拿过九连环,指上快速地翻动着,不一会儿就将环扣一一解开。
叶勉愣愣地看着他。
“你哥教我的,”三皇子轻笑,淡然道。
叶勉皱眉,刚想说话就被六皇子拍了拍肩膀打断道,”勉哥儿快回去,那大熊要将你的蜜梨给偷吃了。”
叶勉转过头去一看,小叶子自己盆里的蒸蜜梨已经被它吃光,如今正伸着爪子去抓他桌案上的,叶勉赶紧起身过去,把梨抢了回来,轻斥道:“不许再吃了。”这梨子蒸之前刷了一层蜂蜜,叶勉不敢让它吃得太多。
兄弟几个说上大半宿的话,才散了宴席,第二日早早地起了准备回京,骁骑将军派来的人将他们刚送上官道,就听给他们驾车的车夫惊呼了一声。
庄珝将他挡在身后,伸手去掀帘子,只见一只狼头伸了进来,雪狼嘴里叼着一只锦盒,将它放到叶勉怀里就跳下车辕跑了。
叶勉与庄珝对视了一眼,庄珝皱眉,打开漆木锦盒。
叶勉看了一愣,里面是一套全部解散开了的九连环,却不是昨日那只。
锦盒里这套是碧翠青玉所制,似是经常被人把玩,梅花形的手柄上被磕坏了一小块儿,豁口处却也被磨平了棱角。
盒子里还有一片纸笺,上面写有五个字。
替我还给他。
作者有话要说:应大家点单,写了一点关于三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