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潮看着苗嘉颜熟睡的一张脸, 伸手刮刮他脸颊。
苗嘉颜之前被抱着,脸埋在人肩窝里,这会儿陈潮想看他, 分开了点儿, 苗嘉颜还是侧身微低着头的状态,睡得很沉。他睡着了不闹人,也不怎么翻身, 以前陈潮就说他睡着了跟小猫儿似的, 稍微给点儿地方就行, 不乱动。
额角伤还没好, 哭起来的时候更显得可怜巴巴的。陈潮凑过去在嘴巴上亲了一口, 苗嘉颜毫无察觉,睫毛都没动一下。
这是真累着了。
陈潮无声地笑笑, 又把他搂了过来。苗嘉颜下意识又抱了抱他,光溜溜地睡在陈潮怀里,毫无防备。
性那么亲密,哪怕之前再亲近的情侣, 做过爱了也还是不一样。
那是一种赤诚的彼此交付, 灵魂和肉体的双重契合。做过之后每一个眼神的对视都含着更多默契,也有了更多归属感。
苗嘉颜依恋地贴着陈潮,陈潮的气息和温度都让他觉得安全, 觉得自己是被保护着的。
苗嘉颜沉沉地睡了一夜, 昨晚洗完澡就已经很晚了,后来苗嘉颜困得快站不住了,陈潮就一直抱着他洗。陈潮把人头发给弄湿了, 又吹了半天头发。
虽说不是刚谈恋爱的小情侣了, 坦诚相见也不知道有过多少回, 可正正经经地做爱,这实打实是头一次。苗嘉颜累得连梦都没做,昏睡一样,早上醒了不等睁眼第一感觉就是不太舒服。
睁眼第一件事是找陈潮,见陈潮穿着T恤牛仔裤正坐在椅子上发消息。
他一动被子传出细碎的动静,陈潮抬头看过来,见他眼睛睁着,手机往旁边一扔,直接扑了过来。
苗嘉颜被他胳膊压着,“唔”了声。
“老婆。”陈潮跟他顶了顶鼻尖,又在嘴巴上亲了一口。
苗嘉颜被子下面还全光着,皮肤直接挨上被子的触感让他很快想起昨晚他们都干什么了。
苗嘉颜眨了眨眼,陈潮觉得他不好意思了,刚要逗两句,没想到苗嘉颜却眯着眼笑了下,伸手环过来,抱着陈潮的脖子。
他什么都没说,但他那表情,和抱着陈潮和他蹭耳朵的小动作,无一不证明着苗嘉颜现在是高兴的,有一些明显的小雀跃。
陈潮没想到他能是这种反应,有点儿出乎意料了。
苗嘉颜脸儿小,容易不好意思,虽然当时让干什么都行,但是逗狠了过会儿可能会蔫巴巴地难为情。昨晚他们都那样了,最后一直哆嗦不停,按陈潮以为今天得好半天说不出话来,躲着不看人。
然而想想也是,苗嘉颜也没那么不禁逗,只要不逼他太过格,他本来就是坦荡的。
“你早醒啦?”苗嘉颜轻声问。
“嗯,下楼一趟洋哥给我送点儿东西。”陈潮问他,“疼不疼?”
苗嘉颜回答说:“就一点点。”
陈潮在他腰上揉了揉,问他:“再睡会儿?”
“不睡了。”苗嘉颜摇摇头。
“那起来?”陈潮捏捏这儿捏捏那儿,用嘴唇叼叼耳朵问,“带你去吃东西?”
苗嘉颜也不吭声,但也没有要动的意思。
这又不睡又不起的,陈潮笑了声,问:“那我再抱会儿啊?”
苗嘉颜也笑了,慢悠悠地说了句:“那也行……”
陈潮于是一翻身掀了被子钻进去,把苗嘉颜整个抱着。他咬苗嘉颜耳朵,苗嘉颜就边笑边躲,说“咬人那我不抱了”。
“你想怎么就怎么啊?”陈潮把人扣着不让动。
苗嘉颜说:“那你别咬人。”
做过爱的两个人,周围连空气都带着股黏稠的腻歪。
如果不是气极了又实在拿苗嘉颜没办法,陈潮到现在也不会动他。他那一本正经到有时让人着急的性格,总觉得什么都没定下来就先做了太不负责任。
不过既然现在已经做了,那也就这样了,他们俩本来就不应该给谁留退路。
苗嘉颜不能在外地留的时间太长,他担心奶奶,虽说奶奶最近精神状态很好,身体也在慢慢恢复看得见好转,可还是不能大意,苗嘉颜不在家里一直都放不下心。
如果苗嘉颜没来,陈潮昨天下午就回去了,苗嘉颜来了他把机票退了,俩人起来又重新订的。
苗嘉颜还问他:“潮哥你也回去吗?”
之前陈潮自己说的不回了,从这边直接走。
这会儿倒反问:“不然呢?”
苗嘉颜说:“不然你可以从这边走。”
“这得什么铁石心肠能干出来这事儿。”陈潮自己都笑了,“昨晚刚……”
苗嘉颜伸手捂了下他的嘴,陈潮于是没说出来,只笑着说:“我就让人自己回家啊?”
苗嘉颜转过脸看向一旁,表情明显是高兴的。
陈潮牵着他的手,放在自己手里捏着玩儿。
他们俩到家已经快半夜了,他们俩回来第一件事儿先去看苗奶奶。奶奶早睡着了,爷爷说:“别惦记,以后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俩在家好着呢。”
“那不行的。”苗嘉颜轻声说。
奶奶现在离不开他,苗嘉颜走了两天,奶奶虽然能明白他出门了,可还是一直去外面转悠着等,还让苗爷爷带着往花棚那边去了一次。苗爷爷提醒她说小颜出门了,苗奶奶就笑着点头,可眼睛却还是到处找。
苗嘉颜俯身抱着奶奶,脸贴在她胳膊上,安静地陪了一会儿。
陈潮晚上没回自己那儿,直接跟苗嘉颜上楼了。
他俩现在哪能分开睡,这俩人一整天都牵着手,在机场也不背着人,就一直牵着。陈潮在机场买了个飞机枕让苗嘉颜在飞机上睡觉,苗嘉颜就把手放陈潮那边,睡了个全程。
空姐来发晚餐,陈潮朝她摆摆手,示意不要叫醒他。
苗嘉颜睡了一路这会儿不困了,跟陈潮一块儿洗完了澡,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收拾收拾这个动动那个,没有要睡觉的意思。
“困了,老婆。”陈潮躺下看着他。
苗嘉颜穿着睡衣坐那儿给人回消息,手机“嗡嗡”个没完。闻言抬头看看他,伸手隔着被子拍拍他的腿:“困了你睡。”
“我自己睡?”陈潮脸贴着枕头,挑挑眉。
苗嘉颜半点儿不困,而且手机上一堆消息等着回,可看着陈潮的表情心里又软塌塌的,于是关了灯,过来背对着陈潮躺下,让他从身后抱,这样不耽误回消息。
陈潮在身后搂着他,把他贴在他后脖子上,鼻尖拱着嗅嗅。
苗嘉颜被他弄得有点儿痒,笑笑说:“潮哥你快睡。”
“到手了就不在意了,”陈潮哼哼着说,“以前都陪着睡,现在就给我一截脖子。”
苗嘉颜被他逗得不行,赶紧收了话尾,把手机放到一边去,转过来满满当当抱着陈潮。
这才让人勉强同意了。
第二天一早,陈潮收拾完回隔壁陈奶奶那儿吃饭。陈奶奶和陈爷爷都已经吃完了,正在捡碗筷,见陈潮进来了陈奶奶惊讶地叫了他一声,忙过来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就回来了,你们都睡了。”陈潮笑着说。
陈奶奶朝院子外看看,背着陈爷爷,把着陈潮的胳膊小声和他说:“去看过苗儿了没有?你走了苗儿可伤心了,我看着心里难受。”
“我俩一起回来的。”陈潮说。
“那就是见着了?”陈奶奶放了点心,又说他,“再可不能这样了!什么臭脾气啊?苗儿这性格够好的了,从来不生气不发火,你别看人老实就可劲儿欺负。”
陈奶奶说苗嘉颜从来不生气,陈潮点头答应着,心里却想起来苗嘉颜前天气鼓鼓地推他。
陈潮笑了,说:“我没欺负。还有饭吗奶奶?饿了。”
陈奶奶见他态度不是很端正,挥挥手说:“没有了,上旁边儿吃去吧!”
陈潮于是只能又回旁边儿来了,苗嘉颜刚给奶奶换了件新毛衣,苗奶奶牵着他的手,俩人正要去后院喂小鸡。
人家这边苗爷爷苗奶奶也早吃完了,苗嘉颜见他回来,眨眨眼问:“吃了吗?”
陈潮摊手:“给我撵出来了。”
苗嘉颜“扑哧”一声笑出来,说:“那等会儿我给你煮面吃。”
“我给你煮,想吃什么?”陈潮在外头将近三年时间,也不是什么都不会。
苗嘉颜说:“你帮我把水烧上就行。”
苗奶奶喂完小鸡也跟着过来,拄着四角拐杖站在小厨房,看苗嘉颜洗手准备做饭。早上老两口就吃的鸡蛋和粥配小菜,他们习惯了吃这个。
苗奶奶指指冰柜,里面有生冻的小包子。
“这两天小姑来了?”苗嘉颜问。
“来了。”苗奶奶回答,又说,“你爸爸也来了。”
苗嘉颜拿了几个小包子出来,放到蒸锅里,问奶奶:“什么馅儿的?”
“牛肉。”苗奶奶说。
现在像这样的简单对话奶奶能说得很清楚,尽管长句子还是不会说,不过交流已经不成问题了。
偶尔早上刚睡醒起来或是半夜醒了还是糊涂,会说胡话,但白天通常都是明白的。
苗嘉颜用虾仁鸡蛋和一点儿青菜煮了两碗小细面,配上小包子,俩人坐在小厨房里开小灶吃。苗奶奶也坐在他们这儿,跟苗嘉颜分开了两天,今天她早上起来看见孙子在高兴坏了,一直跟在他身边。
她看了会儿苗嘉颜,又转头去看陈潮,抬起那只不灵光的手,放到陈潮头上,慢慢地摸摸他的脑袋。短短的头发接触手心,这只手对触觉并不敏感,她慈爱地看着陈潮。
从陈潮回来到现在,除去这几天,前面无论是在医院还是回家,陈潮也一直陪着苗奶奶。
“怎么了,奶奶?”陈潮温声问她。
苗奶奶现在比从前瘦了很多,以前是个圆脸的小老太太,现在脸上没什么肉了,可笑起来眼神依然和从前一样,是慈祥温和的。她在陈潮头上摸过来又摸过去,说:“慢慢儿吃。”
“哎。”陈潮答应了声。
陈潮再有几天就要回去了,这次回去短时间内又回不来了。
跟每一次一样,分别之前陈潮总是更缠人的那个,苗嘉颜和他比起来就乖多了。
花棚里,苗嘉颜蹲那儿给几盆花换土。这是去年齐博士育的一棵小苗,长势挺好就是不出花,土营养已经不够了,苗嘉颜逛到这边来,正好给换点土。
陈潮刚才在外面打电话,挂了电话走进来,直接往苗嘉颜背上一压。
“哎哎,潮哥!”苗嘉颜没蹲稳,往前拄了下地面,“差点儿咱俩都趴下了。”
陈潮单手圈着他脖子,说:“我不想走。”
一年一度的节目再次上演,苗嘉颜手上都是花土也不能拍他,只能侧着头说:“我们还每天都视频,我叫你起床。”
陈潮“嗯”了声说:“哪天一有什么事儿了就又把我往旁边一扔,问怎么了就‘没怎么’,再问就让我找不着人。”
苗嘉颜心想可真记仇啊。
“不了,”苗嘉颜侧过头,在他脸上亲亲,认真地保证说,“这次肯定不了。”
“你最好是。”陈潮摆着凶凶的脸说。
苗嘉颜点头“嗯嗯”。
陈潮又说:“你再——”
“颜颜,你能来一……”
陈潮的话刚起头就被人打断了,直播组的一个小姑娘从外面跑进来找苗嘉颜,一进来看见这俩人一个摞一个地在这儿正腻歪着,深知自己来得不是时候。
“对不起!”她转身就跑了,边跑边喊着说,“有空请过来一下,老板!”
他俩天天在一块儿,长辈看不出来怎么回事儿,这些小的可都明白。
“老板,我是不是耽误你工作了?”都让人撞见了陈潮还不起来,还搭在苗嘉颜身上接着问。
“没有,”苗嘉颜接着换土,说,“这几天的正事儿就是陪你。”
小老板随口一说的话听着还怪会哄的,陈潮笑着起身,在苗嘉颜头顶摸摸。
“老板们哄起来一套一套的。”陈潮说。
苗嘉颜配合地说:“你想要什么,老板尽量满足你。”
陈潮不等说话,苗嘉颜又神经地问:“要钱吗?给你开张支票?”
陈潮笑得不行,苗嘉颜看着他笑就很高兴。
一绺头发落在脸边有点儿痒,他伸手用手腕蹭蹭,手背上的土还是蹭了点在脸上,一条黑黑的短道子。干活儿腰上绑了个脏兮兮的类似围裙的布,头发随便一绑,脸上手上都泥乎乎的。
恍惚间陈潮像是看见了小时候棉花地里的苗嘉颜,身上绑着大大的布口袋,很快就能摘下一大把白团团棉花,塞在腰上花兜里。
动作间干干脆脆,带着农村小孩儿利落的土气。
陈潮要是累了,他就把腰上花兜一解一系,拍匀里面的棉花。往地下一扔,带起尘土,指着它和陈潮说:“坐吧,屁垫儿。”
苗嘉颜感觉到陈潮一直在看他,抬眼问:“怎么啦?”
陈潮扬扬眉毛:“叫声哥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