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苗嘉颜在那儿干活呢, 跟不上陈潮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脑回路,一时间只觉得他莫名其妙。
苗嘉颜低头往花盆里填土,小声念叨:“什么哥哥……”
陈潮在旁边一站, 抱着胳膊:“快点儿叫。”
苗嘉颜摇头笑,也不说话。
“要不说小孩儿长大了就不甜了,”陈潮想想小时候那个脆生生的小土苗儿, 叹了口气说, “小不点儿时候跟后面叫‘哥哥’,长大了只知道开支票打发人。”
苗嘉颜被他逗得不行,笑了半天停不下来,手上花土都弄到旁边去了。
陈潮过来把他衣服上帽子往头上一扣, 两只手按着脑袋搓搓晃晃, 跟搓小狗一样。
苗嘉颜被人搓摩半天也不生气, 仰起头用口型叫了声“哥哥”。陈潮两手托着他脸让他保持着仰脸的姿势, 弯腰在他嘴上亲了一口。
苗嘉颜脸上磕的那处还青着呢, 直播不好看,但是不耽误拍视频。
早晨苗奶奶看见他举着手机在拍她,笑着摆了摆手。
“奶奶跟大家打招呼, 大家都很关心你。”苗嘉颜说。
苗奶奶十分配合,眯着眼睛说:“来玩儿。”
“奶奶让你们过来玩儿呢, ”苗嘉颜笑笑, “昨晚奶奶又是睡了一整夜没醒, 晚上睡得越来越好了,今天早上起来也没糊涂。”
苗奶奶自己拄着拐杖去了小厨房,看见灶台上盖着有一小盆面粉, 问苗嘉颜:“做什么?”
苗嘉颜说:“我不知道, 不是我的面。”
“我的, ”苗爷爷在小厨房门口探着头,“我给你炸酥麻花吃。”
苗嘉颜马上笑了:“给谁?我吗?”
“给你奶奶,”苗爷爷转身又走了,边走边说,“那是我们年轻时候吃的,你小孩子不爱吃。”
“你们看见了吗?爷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发了面,”苗嘉颜小声说,“要给奶奶炸麻花。”
苗奶奶还是笑呵呵的,自己拄着拐杖也出去了,朝着苗爷爷的方向慢慢走过去。
“奶奶不让吃油腻,不让她吃油炸的东西,爷爷就偷着给她吃。”说完这句怕评论里有人说爷爷这是自以为是不遵医嘱,又补了一句,“爷爷也不是经常给奶奶吃,偶尔吃一点儿没关系。”
院子里小鸡小鹅都在到处溜达着捡米粒吃,苗嘉颜去外面拍了会儿,说:“给你们看小鸡,现在还小呢,养到冬天就能吃了。”
苗爷爷从院子里拖出块板子来,要给鸡舍里面换块板子。苗嘉颜手机一转正要拍他,手刚一抬起来又连忙往身上一扣。
陈潮一进来看着他慌里慌张的小模样就知道这是在拍视频,故意逗他说:“扣下干什么,接着拍。”
苗嘉颜说:“不拍你。”
陈潮问:“怕什么?”
苗嘉颜就只摇头,自己小声嘟囔:“不给看。”
藏着掖着这么多年,苗嘉颜一直把陈潮捂得好好的,不想他沾这些。可当天这个小视频在剪辑的时候,苗嘉颜却没有把这一段剪掉,从陈潮进门那一晃的镜头,到后面的对话都留着了,只加速了一点点。
虽然镜头很快晃了过去,可如果有心的话在那一秒暂停就能截到人,尽管截不太清楚,也还是能看清轮廓,高高瘦瘦一个小哥哥。
从苗嘉颜在视频里提到小哥哥开始,评论就一直吵着要看,他这次这么发了出去,评论肯定要炸。
几个平台的评论里都开始发截图,画面太短了大家截到的都差不多。
有条热评说:虽然糊得看不清五官了,也并不妨碍我知道这是个帅哥。
苗嘉颜看见这条,极不低调地暗戳戳点了个赞。
他这基本上等于是宣告不单身了,这段时间明里暗里提过好几次。但这次连画面都出来了,有图有真相。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有真祝福替他高兴的,也有不少趁机黑的。之前跟他有过传闻的各家粉丝都出来嘲几句,顺便撇清关系。
姜寻第二天一早就过来了。
他上次来还是陈潮走了苗嘉颜丢了魂儿似的,这次来一上楼就看见这俩凑着头在那儿边看手机边不知道说什么。
“哟,”姜寻故意夸张地出个声,“挺黏糊啊?”
俩人抬头看见是他,分别给他个眼神儿当打招呼了。
“不忙?”陈潮问。
“这两天都挺闲,”姜寻走过来往他俩手机上瞄了一眼,“看什么呢在这儿神神秘秘的。”
“没神秘,”苗嘉颜往旁边让让,给姜寻倒地方,“你昨晚发给我的图。”
“昨晚发现在才看?”姜寻故意问,“昨晚干什么了?”
“睡着了。”苗嘉颜老实地回答。
昨晚倒真什么都没干,睡得非常单纯。姜寻眼神在他俩身上来回扫扫,笑了点头说:“哦哦。”
他在这儿阴阳怪气的,苗嘉颜多多少少还有点儿心虚。陈潮就比他自然多了,推着姜寻肩膀让他在旁边坐下,说:“再出怪声儿把你扔外头去。”
“真横。”姜寻“啧”了声。
姜寻就是单纯地看他俩现在黏糊,过来凑个热闹。
苗嘉颜现在短期之内还是出不了门,姜寻也不给他接什么工作,粉丝都说苗嘉颜没事业心,再不好好干活儿流量都让同类型模仿的那几个给抢没了。自己家粉丝急得够呛,苗嘉颜倒没放在心上。
连姜寻也不怎么担心,毕竟苗嘉颜只是线上看着萎靡,人线下鲜花基地搞得好着呢,花都供不上。农民企业家天天在家跟博士研究培育新品种和怎么能提高成花率,干的都是正事儿。
苗嘉颜生日这天,早上俩人起得都晚。
起得晚是有原因的,半夜不知道干什么了,反正是没好好睡觉。
快十点了他俩才醒,苗嘉颜要起,陈潮还没睡好,把人往自己怀里一揣不让起。苗嘉颜憋着想去洗手间,憋得直哼哼。
“潮哥我想起床了……”苗嘉颜脸被扣在陈潮锁骨位置,鼻子顶着锁骨,说话瓮声瓮气。
陈潮也不知道睡着还是醒着,不出声也不松手。
苗嘉颜憋得一直硬着,感觉自己快尿床了。
“潮哥……”苗嘉颜推推他,见陈潮还不动,又推了推,“潮哥!”
陈潮睁开眼,半眯着垂眼看他:“喊谁呢?”
他俩现在都这样了,苗嘉颜昨晚让他折腾得快三点才睡觉,现在他假装出来的凶样子谁还怕他。
苗嘉颜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他,陈潮问:“干什么?”
“松开我啊……”苗嘉颜无奈地小声哄,“我一会儿还回来。”
陈潮就故意使坏,反正就不松手。
俩人在这儿一个坏一个哄呢,门被从外面推开个小缝,随后吱吱呀呀地慢慢开了。
苗嘉颜背对着门,愣住了。
陈潮已经在门开的第一时间把被子拉了上来,苗嘉颜被他整个裹了起来,外面看不见人。陈潮和门口探着头的苗彦淇对上眼,苗彦淇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装着满眼童真地看着他,见只有他自己在,小声问:“陈潮哥哥……我哥哥呢?”
苗嘉颜听见是他,回过头往门口看。
陈潮放开他,苗嘉颜扯开被子露出脸来,苗彦淇看见他在明显高兴了,推开门进来。
“小淇?”苗嘉颜坐起来,“你怎么来了啊?”
苗彦淇跑过来,张开胳膊抱住刚从被窝出来穿着睡衣暖乎乎的哥哥,笑着说:“哥哥生日快乐。”
“谢谢,”苗嘉颜笑起来,摸摸他的头,“谁带你过来的?”
“爸爸带我来的。”苗彦淇在苗嘉颜怀里仰着脸,有稍微歪了点头,从苗嘉颜胳膊空里看陈潮。
陈潮抬了抬下巴,用舌头打了个响逗他。
苗彦淇腼腆地笑笑,缩了回来。
苗彦淇把他哥哥给解救了出来,让哥哥得以顺利去了洗手间,不然还不知道得让坏哥哥给扣着多长时间。
苗嘉颜洗漱出来,苗彦淇已经下楼了一趟又跑了上来,手上抱了个小盒子。
“给我的吗?”苗嘉颜换了件T恤,给陈潮也找了件差不多的,搭在椅子上。
陈潮在洗手间洗手,苗彦淇把盒子放在桌子上,笑着说:“给你的。”
苗嘉颜走过去看,里面装着个很漂亮的小蛋糕。蛋糕上是个小人儿,长长的头发,画得不是很好看,旁边歪歪扭扭写着“生日快乐”。
苗嘉颜心里热热的,摸了摸苗彦淇肉嘟嘟的脸,说:“谢谢小淇。”
“这个是我画的哥哥,”苗彦淇指着上面的小人儿,手指隔着盒子上的透明板指着里面,“蛋糕店那个姐姐问我是不是送给妈妈,我说是我哥哥。”
苗嘉颜笑了,坐下抱着他,问:“她是不是觉得很奇怪?”
“没有,”苗彦淇摇摇头,“她说我哥哥一定很漂亮,那个姐姐说话声音很好听。”
陈潮洗漱完出来,头发上还滴着水。
“陈潮哥哥好高。”苗彦淇坐在苗嘉颜身上,在他耳边说。
“背着我说什么悄悄话呢?”陈潮问他们。
苗彦淇抱着苗嘉颜的脖子,不告诉他。
妈妈没来,苗彦淇可以毫无戒备地跟哥哥撒娇。
苗嘉颜是个很温柔的哥哥,小孩子都喜欢他。
陈广达下午也回来了,也拎了个蛋糕,背上还背了个双肩包。
“赶紧把你那包换下去,背几年了都。”陈广达都看不下去了,说苗嘉颜,“不知道的当咱们家多寒碜呢。”
陈广达还是有一回吃饭看一个男孩儿背着挺好看,让人帮买的,前几天才寄过来。
苗嘉颜一直还背着几年前收的那个包,已经给背得挺旧了。这中间其实大家都给他买过别的,苗嘉颜也都背了,只是这个一直没扔,偶尔背着让人看见了就觉得旧。
“我们农村小孩儿抠,仔细。”陈潮搭着苗嘉颜肩膀说。
陈广达说:“咱们家还是有点小条件的,别抠抠搜搜的,听见没有。”
“听见了。”苗嘉颜连忙答应,“我再不背那个了。”
“没事儿,你想背就背。”陈潮把手挪到苗嘉颜后脑勺上搓搓,“喜欢就行。”
陈潮后天就要走了,当时订票就是特意订的苗嘉颜生日之后才走。
回来的这段时间虽然陈潮也一直远程工作着,但和他平时的工作强度还是比不了,算是给自己放了个短暂的假。假期结束都要继续回到各自的轨道里,该干什么干什么。
晚上,各家都睡了,到处都关了灯,村里又漆黑又宁静,只有他们院子里还开着小灯。
他们这儿空气好,能看到很多星星。
“你的礼物我做了两个月,之前想着如果回不来就寄给你,临时回来没想到。”陈潮抱着苗嘉颜的腰,搂着他,苗嘉颜坐在他两腿中间。
两个人坐在楼顶的平台上,上面还有些苗奶奶去年冬天发病之前囤的菜干,早已经不能吃了。
苗嘉颜问:“两个月?做了什么啊?”
“不告诉你。”陈潮不说,“明年再送。”
苗嘉颜有点儿想要,问:“那你回去了寄给我?”
“不给。”陈潮下巴搁在他头顶,“万一再给我寄坏了。”
苗嘉颜一听能寄坏,马上不要了:“那等你回来带给我吧,别寄了。”
陈潮“嗯”了声。
他低头用鼻子蹭了蹭苗嘉颜头顶,周围都是苗嘉颜洗发水的香味儿。
陈潮很喜欢这些情侣之间的小动作,一种本能的亲近。
越到临走之前他越黏人,苗嘉颜也很舍不得他。
“潮哥。”苗嘉颜玩着陈潮的手,去捏他手指下面放松时软软的肉。
陈潮先是沉默了会儿,之后突然说:“我回来之前,有几次觉得我快要失去你了。”
“怎么可能……”苗嘉颜立刻回头去看他,“不可能的。”
院子里的小黄灯在陈潮眼睛里映出微弱的小光点,让他此刻看起来有些落寞。
“感情这东西很奇怪。”陈潮看着他,说,“一边知道你爱我,一边觉得你不属于我。”
苗嘉颜向他说:“我属于你。”
陈潮笑着挑挑眉:“现在确实属于了。”
这说的不是一回事儿了,苗嘉颜顿了下,又附和说:“是的。”
陈潮嫌他傻,捏捏他下巴,又重新把他抱回怀里,用下巴抵着,叹了口气说:“等我回来。”
苗嘉颜一如既往地认真点头:“嗯嗯。”
不知道谁家的狗叫了两声,这样宁静的夜里,连狗的呜呜咽咽听起来都有种静谧的温柔。
陈潮第一次见苗嘉颜就是在这儿,在这间小院门口。
那是记忆的开始,像一个打了很多光的,长长的镜头。
那天太阳很大,陈潮周围都是行李,他脑袋上罩着件衣服,倚着墙打盹儿。
胡同里不知道谁家的毛毛狗在他周围试试探探地转来转去,陈潮狼狈得就像只被父母丢下的小狗。
半睡半醒间,有人掀开了他头顶的衣服。
手指抓着衣服的一角,像在掀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