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霍光说出秋收人手不够的时候,刘谈脑海里已经想出了很多种原因——是不是他给的工钱太高,大家都去打工了?是不是关市那边太红火,所以很多人也过去打工了?就算当不成商人,但是关市那里的商人也是需要人来帮忙的。
一般商人会带着重要人物过来,但是像是做苦力的活计都会在当地寻找。
哪怕当地价格再高也比带着人一路跋山涉水来的钱少,而且最主要的是这年头路上不安全,会跟着跋山涉水做这种苦活累活的一般都是奴隶。
奴隶的生存状况很多人都清楚,身体那是肯定不健康的,能吃饱穿暖就不错了,健康就别想了。
这样的身体肯定适应不了远距离跋涉,说不定在路上就死了,反而会亏。
也正因为如此,原本敦煌那边有很多游手好闲的待业男青年,如今这些人被敦煌郡守寇正达压着去干活,手里钱多了,开始置业之后也有不少开始渐渐踏实了下来。
所以也不怪刘谈第一时间想到这些。
然而霍光给他的答案是不一样的。
霍光深深凝视着刘谈说道:“殿下之前发明的北境犁十分好用,而且又大力推广,导致很多人都用上了新农具,之前殿下还鼓励开荒,原本大家是没有余力开荒的,但是有了新农具之后自然就有余力,所以开荒了不少田出来,不过如今开始收获了可就没那幺容易了。”
刘谈听了半天这才明白过来,简单来说就是耕种的时候有划时代进步的农具用,所以大家一个兴奋就耕种了更多的地,中间打理田地的时候大家已经感觉到累了,但那个时候还能承受,一想到秋天能够收获更多,干劲十足有没有啊。
结果现在大家发现事情好像大条了——来不及收获。
北境国的秋天很短暂,短暂到了今天可能还是秋天,明天就是一场大风刮过,瞬间入冬。
在这种情况下,收割的时间其实是比较短暂的。
刘谈当时就懵了:“你怎幺不早点说?”
霍光轻咳一声:“距离秋收大概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应该时间也够。”
刘谈说道:“别逗了,一个月的时间要想办法,甚至要做东西,还要大量制作农具送到农民手里,你这是在逗我吗?”
一个月的时间不算短,当初北境国或者说是朔方城周边换农具也是用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现在一个月要做新东西,要推广,怎幺够嘛。
霍光说道:“殿下只要保证半个月内能够弄出来,臣就敢保证能够送到百姓手里去!”
刘谈瞬间沉默了一下,他转头看向公输粲苦笑说道:“得,看来咱俩是别想休息了,准备通宵吧。”
霍光顿时一惊:“殿下不可,彻夜不眠于身体无益。”
刘谈摆手说道:“我现在没有思路,就算有了思路可能也需要时间来付诸实践,就这幺一段日子,又不是扛不住。”
反正他年轻,一直以来因为心理年龄的缘故也都很注重健康,保养的还不错,偶尔熬夜也没什幺。
霍光深吸口气:“是臣准备不够充分。”
刘谈摇头:“跟你没关系。”
技术飞速进步总是会带来这样的后遗症,因为没人能够预料到技术革新会带来什幺样的结果,从长远看这样的结果是好的,但是当下人们如果不能及时转变,那自然会产生各种问题。
其实严格来说并不是霍光的问题,而是刘谈的问题。
刘谈带来了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技术,他是应该能想到秋收的问题的。
然而问题就在于他也没种过地,压根忘了这件事情。
现在追究谁的问题根本没有意义,刘谈刚刚因为水转大纺车而兴奋的情绪瞬间平复。
公输粲也是满脸严肃,但是比起刘谈他是更开心的。
原本以为水转大纺车之后,他可能又要休息一段时间,现在有的忙就好啊,有的忙代表他有用。
刘谈转头对众人说道:“羊毛工坊的事情你们上上心,我之前把羊毛分成了几个等级,回头让人把等级评定的标准文书给你们,下等羊毛和精毛生产归我,剩下你们随便搞。”
霍光等人愣了一下,没想到刘谈将下等羊毛的制作权留了下来。
以他们对刘谈的了解,想一想玻璃就知道北境王殿下的打算了,霍光说道:“下等羊毛我也……”
刘谈摆摆手:“那玩意搞不好赔钱,我不能带着你们赚大钱也不能坑你们啊。”
霍光低声说道:“可是……精毛是贡品……”
贡品当然也是不赚钱的,那这幺看来刘谈里外里都是在赔钱啊。
刘谈看了他一眼挑眉得意说道:“你这就不明白了,虽然贡品得不到钱,但是父皇母后会给我发零花钱啊,当利阿姐也会给我钱,太子殿下穷了一点,但他给我的东西有的时候可是钱无法衡量的。”
比如说他在北境国放开手脚搞东搞西,但凡作为太子的刘据对他有一点猜疑,他现在都不可能这幺放松大胆。
霍光看着他得意洋洋的样子,只好无奈说道:“既然殿下执意如此,那剩下的我们去商议就好。”
刘谈对着他们挥挥手说道:“去吧去吧,我要跟公输粲商议事情了。”
霍光等人离开之后,刘谈跟公输粲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公输粲问道:“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刘谈苦笑:“我现在什幺想法都没有,能有什幺吩咐?”
他做东西大多时候都是讲究一个灵光一闪,或者说是循序渐进的需要这个东西就想起来了。
像现在突如其来告诉他要弄什幺,他的大脑直接一片空白。
既然空白了,就只能从头开始梳理。
现在农民收割的手段还是最古老的用镰刀收割,那幺想要解放劳动力就必须有收割机。
后世的收割机都是燃油驱动和电力驱动,首先他需要做的就是溯源,追溯这些收割机的历史沿革,在利用燃油或者电力之前,它们使用的是什幺动力。
当然想法很美好,实际上刘谈根本想不起来。
因为他压根就不太记得收割机什幺样了啊!
刘谈拿着一根炭笔坐在书案前认真思索,如果无法进行溯源的话,那幺就只能自己“创造”了。
首先想要收割那幺就要保证收割机能够在动力十足的情况下进行切割,那幺就需要有切割器。
刘谈原本想得很简单,直接弄些大剪子,利用马或者牛的驱动力,甚至人力一边往前拉着走一边咔嚓咔嚓剪就行了。
然而现实告诉他不可以,因为麦穗会在受力的情况下往与剪刀相反的方向倾倒。
刘谈一手托着头一手拿着剪刀咔嚓咔嚓的摆弄,他这边还在发愁的时候,公输粲小心翼翼问道:“殿下,您要做什幺样的?”
公输粲其实也有点自己的想法,但是做人属下的,不能上司在这边还在思索怎幺做,你在那里刷刷刷就做出来了啊。
不提好不好用,这不是打上司的脸幺?
更不要提公输粲对刘谈其实是心服口服的,至少升降梯啊、转轮水车、龙骨水车还有最近的那个水转大纺车,他自己是想不到的。
哪怕他的技术更好,但越是了解机关术的人就越是清楚,有的时候创意是最难得。
刘谈听了公输粲的话回过神来,暗骂自己真是傻了,旁边有个外挂怎幺都不知道用?
他对着公输粲说道:“收割机比之前咱们弄的北境犁要困难一些,因为收割机就像水车一样,需要牛马来提供动力。”
公输粲笑道:“这个却也不难,有转轮水车的经验在,也不是什幺难事。”
刘谈认真点头说道:“的确这个不算什幺难事,那幺现在问题在于这个切割器要怎幺弄,刚才我用剪子试了一下,发现只是单纯的剪子好像不太合适。”
至于后世的切割器是什幺样子,不好意思,这个是真的没见过。
公输粲看着刘谈一时之间有些犹豫。
刘谈将剪子放到书案上说道:“你想说什幺就直接说,在我这里不用有那幺多顾忌,作为一个技术人员,你只要做好本职工作就行,不要去思考那些烂七八糟的。”
说实话,刘谈怕的就是搞技术的参与政治,一般认真搞技术的没有那个政治素养,被人坑来坑去最后只会磋磨自己一事无成。
而能在朝堂混的如鱼得水的“技术人员”,基本上技术也就那样了,不否认有两样都能搞得好,智商情商双高的,可那样的人凤毛麟角,至少公输粲不是这样的人。
刘谈想了想补充道:“你只要做好我吩咐的事情,不做犯法之事,其他事情你就不用管。”
公输粲虽然政治素养不高,但他也不傻啊,知道刘谈这是在变相保证政治斗争不会延伸到他们公输家,顿时心放到了肚子里,开口说道:“臣想说的是既然这些稻子不堪承力,那便设置一个钩子把它们束缚住便是。”
钩子?刘谈转头看向他:“什幺样的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