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穿来娇柔的笑声一阵阵。
“好!”岸上、船上众人轰然叫好,声音震动整个秦淮河南北。
我斜了温宥一眼。
他漆黑双眸本盯着那丝带,此时转头看了我一眼,笑了。
我忽然热血沸腾、通体舒畅,yīn郁之气一扫而光!
我提起全身力气,从船头拔起。
胜负,便在这一回合!
他近身功夫虽略qiáng于我,但要胜我却是不易。尤其我今日借着酒兴,与他斗了个平分秋色。
我俩在水面、在空中瞬间拆了数招!
直到bī近那艘大船。
船上的女子惊呼声一片,忽而“公子加油!”的声音响彻大船!
我不禁有些恼怒,手中剑滞了滞!
他忽而大笑一声:“你输了!”脚下踏水更快,一个筋斗落在船上。我斗xing更盛,紧随其上。他往桅杆跳腾翻跃,后背有破绽!
我踏地而起,便要踩在他背上直扑那丝带……
胜券在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熟悉的声音赫然破空而出,以极凄厉的语调压倒了一切莺莺燕燕的叽喳声,响彻整个秦淮河:
“小——姐——小——心——啊——你——不——会——水——啊——”
我呆了呆。
脑海里忽然不合时宜的闪出一个念头:小蓝她为什么总有办法,让我在关键时刻,内息瞬间紊乱……
那口气再也提不上去,眼睁睁看着温子苏扑向那丝带。我落回甲板。
未料竟因分神,一脚踏在光滑湿漉的船舷上。
是了,我不会水……
我摔入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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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猎钓鱼无一不jīng,我是夏侯大侠认定的天纵武学奇才,我是武林崛起的新秀,我是武林盟主之位的有力争夺者。
可是我却一直不会水,这是个很难解释的问题。
九月底,凉涩的河水灌入口鼻,让我的脑子彻底清醒,也让我在水中惊慌失措。
“扑通、扑通、扑通……”我听到数声入水声,谁来救我?
我慢慢沉下水面,纵有深厚内力,却不知如何脱身。
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我腰间帛带,将我提出水面;另一只手,将我身子翻转,抱在怀中。
我这才将呛在口中的水咳出。
吐了他一脸。
温子苏……挂着一脸不悦的水珠,看着我。
周围似有许多人的叫嚷声,听不太清。
只见月光下他被河水浸湿的脸和发,分外清润,连眉目也显得柔和。
那双眼,明亮过我荆州的星星。
贴着他湿润的胸膛,我的鼻间忽然闻到一股极淡的清香。
他扶住船舷,说:“认输了吧?”
“温子苏,你一个男人怎么抹香粉!”我答非所问的问道。
他愣住,旋即咬牙道:“我没有!”
于是我又不由自主注意到他的嘴。
他的嘴,在月色下,红得发艳,像妖jīng的嘴。
我哼哼道:“啊!你嘴上还抹了胭脂!”
他默了默,忽然空出一只手,抚上我的嘴唇:“你才抹了吧?”
“我没……”背后忽然一空,瞬间下沉。
心里悚然一惊,坏了!又要呛水了……
没有呛水。
在我全身紧绷之际,他又伸手接住我,将我提出水面,颇有些得意的看着我:“再胡说,就别想上岸了。我陪你在河里玩一晚上。”
上岸了。
小蓝站在人群最前面,满脸激动的迎了上来。
“赶紧帮你家主子更衣,免得日后在武林大会输给我,却说是伤风!”温子苏朝她丢下一句话,几个起落便不见踪影。
看着满脸兴奋好奇逐渐围上来的人群,我叹了口气,一把抓起小蓝,学温子苏,走人!
八、武林大会
武林大会。
绿翠的群山巍峨,演武台上彩旗飘飘,官员士族们高傲的坐在两侧观礼台上,无数武林好汉和平头百姓已经将通往演武台的路堵得水泄不通。
原本回仙观霸占的风景如画的落雁峰,被征做武林大会场地,倒是美事一件。
由于以前没见过甚大场面,导致我昨夜极度亢奋难眠。
今日便起晚了。
赶到落雁峰时,竟已开始点名。
“建康如意门,薛凡允!”远远听见有人唱名。
却见一个身影在空中翻转三圈,既稳又轻的落在台上,朝台下一抱拳。
“薛掌门英武!”台下,一众武林人士齐声喝彩,倒像是提前排练好的。
薛掌门大约三十五岁上下,体格健壮、威武堂堂。他的轻身功夫确实不可小觑。
胭脂教沈教主、jiāo州竹隐派掌门也上场,喝彩声却稀稀落落。
“凉州无极门,温宥。”
温宥今日帛巾束发、一身黑色武士服,确确实实一派少年英挺摸样,一个gān净利落的筋斗翻上演武台。
待他落定,台上台下爆发一阵惊艳的叹息,夹杂着女子无法抑制的尖叫。
“荆州战家,战清泓!”
人群似乎安静的骚动着。
我刚刚行到人群外沿,根本挤不过去。
那唱名人似乎有些不耐,又重复一遍:“战家,战家的人到了么?”
远远的,瞧见温宥朝这边看了过来。
他脸上必定挂着奚落的笑容。
“小蓝,助我!”
踏在小蓝jiāo握的双掌上,我拔地而起,在一阵惊呼后,连踏数人头顶,落于演武台。
虽然他们姿势都很美,可是我刻意为之——比他们跃得都高。
人群竟然一阵静默。
片刻,爆发出热烈的喊叫:“战清泓!战清泓!”
人群热烈的议论起来,隐约听见“暖心珠”、“秦淮河”字样。
我一阵激动。
我果然名声大振,今日就算输了,也可理直气壮的跟爹爹jiāo差——他必不会再追究三十二只雪玉虾和五只天山红腹斑身首异处。
一举两得,我得意洋洋!
观礼台上有人霍然站起,大喊我的名字。
我转头一看,却是高小姐,满脸激动。
我对她印象不错,更何况她很可能会是我婶婶。
我对她欠身致意,她面色绯红的在众人羡艳目光中坐下。
余光瞥见,抱刀坐于演武台后方的夏侯叔叔微微皱眉。
又陆续上来两个门派的大弟子或掌门。台下百姓和武林人士的眼光是挑剔的,竟只有稀稀拉拉几声喝彩。那两人面上极不好看。
“林家,林放林文璇公子。”
林家是数届武林盟主,林放虽然武功不济,依规矩却是要参加这武林盟主争夺,做一个陪衬。
我看着多日不见的林放,从一侧阶梯,缓缓步上。
他依然是白色宽服大袖长袍,金代束腰,那极美的脸较之上次更加白,似乎还抹了些粉,如花瓣般粉嫩柔腻。
所有人都是以凌厉身手,踏上这演武台,只有手无缚jī之力的他,不急不缓的一步步走上来;所有人都携带着看家兵器,只有他,双手空空负后,神色安然。
他目光温和的扫视台上台下诸人,露出微微笑容,带着一丝羞涩和不安。
如同洁净莲花在喧嚣尘世中,自顾自缓缓绽开。
台下又是一阵静默。
猛然,叫好声和叫骂声jiāo织,轰然爆发!
叫好的是平头百姓和官员士族;叫骂的是大大咧咧的武林人士。
“他太美了!看他一眼,我死而无憾!”
“堂堂林家后人,竟生得如此孱弱女气,林家果然大势已去!”
……
我偷偷瞧他一眼,却见他丝毫不为台上台下的喧嚣所动。
想不到那么傻里傻气、单纯弱小的他,居然还能镇得住场。
这陪衬,做得倒也像模像样,可悲!
他察觉到我的目光,对我笑了笑。
他对我笑了笑。
我忽然觉得心里怪怪的,可到底哪里怪,却又说不上来。
“肃静!”之前唱名的年轻男子皱眉吼道。
可是他内力明显不够深厚,台下许久才安静下来。
一个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对观礼台拱了拱手,笑道:“我顾彦何德何能,有此荣幸,代表朝廷,助文璇举行本次武林大会。”
原来他就是顾家公子。闻名不如见面,长得倒不赖,比起温宥和林放却差很远,看样子没有武功。
演武台后方坐着的五位评判纷纷起身向他行礼。
那顾彦又代表朝廷说了许多,接着介绍台上五位评判人。
我有些吃惊,竟有两位是朝廷尚书省官员,一名都督,另外两位才是武林人士,夏侯叔叔和德高望重的jī鸣寺方丈。
薛凡允、林放、温宥却一脸平静,倒是其他四位武林人士跟我一样,面面相觑。
我觉出些味道了,这次武林大会,似乎有些特别。
可是夏侯叔叔却愿意来做评判人,他是当今武林正义的金字招牌啊。
既来之,则安之,且走一步看一步。
那顾家公子没有内力,说了半天,我们虽然听清,台下众人却听不到,一直迷茫的无聊的等待,于是就有武林汉子起哄——听都听不清,还算什么武林大会?
瞧见顾公子一脸尴尬,我不禁乐了。
倒是之前唱名那年轻人站了出来,有力的拱手:“公子,对台下这些粗人宣讲,且让属下这等粗人代劳。”
顾公子满意点头坐下。
我有些不快,粗人?
那“粗人”接过顾公子手上册子展开,似乎提起全身功力,宏声念道:“本次武林盟主比试,共分‘家世’、‘学识’、‘忠义’‘武艺’、‘谋略’五项。每项皆分甲、乙、丙、丁四等。获得甲等最多者,为新一任武林盟主。
我和另外四位武林同仁,再次目瞪口呆。那三人却依旧面目不惊。
我再次觉出些不一般的味道。
近处,听清那“粗人”声音的人,全都闹哄哄一片。有人高声抗议:“又不是朝廷考状元,武林之事,评什么‘家世’、‘学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