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围观之人自然听不清晰,有数人齐声大喊“听不清!听不清!”
那粗人面上一僵。
我顿时又乐了,索xing提起功力,扬声道:“这位大侠刚刚说,本次比试共分五项……”我将他的话重复一遍。
远处众人听得分明,齐声道:“多谢战女侠!”
也有人喊道:“换个内力深厚的过来传话,爷爷们听不清楚!”
那“粗人”面上煞是难看。
我出尽风头,得意洋洋。
却听一个凉凉的声音道:“还未开始比试,就得罪顾家,你当你是来玩儿的么?”
我侧头,便见温宥一脸鄙视的看着我。
愤恨!
却见夏侯站了起来,平平静静的道:“诸位好汉,且听我夏侯颖一言。”
也不见他提气,声音却传遍了整个落霞峰,隐隐有山峦回声震dàng。
台下瞬间鸦雀无声。
“百年来,江东武林英雄辈出,到今日,却依旧一盘散沙,敢问各位英雄,这是为何?
如今政局动dàng,西、北各国láng子野心,意图东进;我大晋江湖儿女,辛苦习武为的是哪般?为的不是加官进爵、不是独善其身、不是争夺地盘和地位,为的是在这乱世,匡扶晋氏江山,保卫我江东千万百姓!那才是江东真侠客、真英雄!”
“好!”“夏侯大侠所言极是!”台下众人听得热血沸腾。
“可这样的乱世,仅仅武艺高,能够掌管整个江湖吗?一百二十年前,北侠诸葛瑾,独来独往,武艺傲视天下群雄,夺得武林盟主之位后,却被十四门派合力阻杀于家中;四十五年前,林家第二位武林盟主林冬乾,夺得武林盟主,却有勇无谋,被jian人所惑,误杀忠臣,铸成大错,差点招致林家灭门。当今的武林,光靠武艺,根本无力驾驭!故我与顾公子和各位大人商议后,增设‘家世’、‘学识’、‘忠义’、‘谋略’四项。为的就是选出一位真正有勇有谋的英雄,执掌武林!各位,可还有异议?”
台下众人议论纷纷,最终,安静下来。
终究,夏侯叔叔让手下一个弟子传话,“粗人”瞪我一眼,下台去了。那顾公子看我一眼,面色平静。
第一轮,评定“家世”。
九、夏侯颖
第一轮,评定“家世”。
顾公子尚算怜香惜玉,让人搬来七把椅子,我们依次坐下。
想我战清泓虽出生名门,却也是下辖四十二dòng、六十山庄的战家新任门主,论家世,起码不会太差!
我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有人报到:“凉州无极门,温宥,中庶子温峤之子。”
尚书省两个老迈官员含笑点头,将写好的纸条呈上。
那人接过纸条,声音略为激动:“温宥,甲等。”
我一口茶喷了出来——这样,就评定了?
两个官员不悦的看了我一眼,似乎压抑着心中的鄙视。
首座的温宥面色沉静,似乎早已预料到。
倒是坐在我身旁的林放侧头看了我一眼,目光含笑。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冒了出来。
他的笑容,真的有些不一样?
似乎,不似前些日子,带着习惯xing羞涩紧张——
那目光中,怎么有一丝淡然?
完全似,另一个人?
再看他,却又已扭头与薛掌门说话,一副唯唯诺诺模样。
我只得按下心中惊疑。
“建康如意门,薛凡允,三代皆为百姓。”
“丙等。”
“且慢!”顾公子站了起来,朝评判人行了个礼,“薛掌门虽祖上皆是寒门,但是前些日子已有改变。”
顾公子手下呈上一本册子给两个官员。
一个年迈官员惊讶道:“原来薛掌门已经是顾大人义子。”
要回纸条,涂改一番。
“甲等。”
这样也可以啊?早知道我就认温峤大人做gān爹了!
“林家林放,祖上曾有三位武林盟主,三代皆为百姓,乙等。”
“荆州战家战清泓,三代皆为百姓……”
我激动的抓紧裙子。
“丁等。”
什么?丁等?
我霍然站起:“方才薛掌门没做顾家义子之前,都是丙等,我为何是丁等?好歹我战家也有四十二dòng、六十山庄……”
那年迈官员拍案而起:“战家偏安荆州,十多年来对江东武林毫无贡献;薛掌门这些年来锄qiáng扶弱、广招弟子,如意门如日中天,岂是你战家可比?”
虽说我战家四十二dòng、六十山庄确实都是些各人自扫门前雪的主,战家自我爹归隐以来,对江东武林也毫无影响,但他怎可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驳我战家面子?
我正要发作,却又听那官员道:“战门主,你来了建康,近日又是夺暖心珠,又在秦淮河损坏船只无数,给你评丁等,已是给足了战家面子!按说,应该是不入流了。”
秦淮河、暖心珠,温宥不也有份?
我愤愤的看过去,却见温宥一脸事不关己的正经模样,嘴角却隐约带着一丝笑意。
忽听夏侯叔叔开口:“暖心珠在我这里。”
他的声音一向是传遍整个山峰的,所有人安静下来。
“我一个弟子在偷袭赵国jian细时,受了重伤,战姑娘将珠子让与我,已经让我那弟子服了,起死回生。”
“好!”台下群雄一阵叫好。
我心里感动,这样,今后也不会有人朝我追暖心珠之事。
夏侯递给我一个安抚的眼神,我只得坐下。
剩下四位,三位跟我一样被评为丁等,胭脂教沈胭脂却因手下都是些三教九流,连丁等都没评上,直接是不入流。
我于是心理平衡了许多。
坐在我右手边的沈胭脂骂道:“他们早就内定好的,早知道就不来了!”
我豁然开朗。
看着薛掌门、温宥一派安然模样,我忽然明白,今日武林盟主之争,其实是他两人及支持力量的争夺。
我们余下五个,包括林放,不过是陪衬。
第二轮,比试学识。
又是那两个官员出题。
我真想自bào自弃的在座位上打盹儿,昨晚睡得也不好。
可是夏侯叔叔一直用一种颇有深意的眼神,时不时暗示我。
他到底要暗示我什么?
我思忖了半天,也没思忖出来。
却因思虑过甚,没了睡意清。
他们给温宥、薛掌门、林放出的,都是极简单的譬如“建康州县如何划分、天下多少个州”这样简单的问题——虽然这些题我也答不上来。
轮到我时,那年轻官员问:“战门主如何看待五石散?”
我真想放声大笑,五石散,我熟啊!
下山前,爹爹专门嘱咐过我,不得碰五石散,并且将其毒xing一一告知。
我提起真气道:“五石散是武林至毒之药,由蜀地唐门制成,服用者不仅功力大损,而且会皮肤掉落、眼瞎耳聋,多食者顷刻毙命。内力越深,受害越大。我们武林正义人士是万万不可服用的。这位大人,我说得对不对?”
整个山峰安静了。
我有些疑惑的四处张望,却听那年轻官员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年长官员不悦的瞪他一眼。
可是,他的笑声,竟就是那火药引子。
顷刻,山峰上下爆发出今晨以来最热烈的哄笑声。
连观礼台上端庄的高小姐,都笑得前仰后合。
我又羞又怒的问林放:“我说得不对吗?”
林放这时才敛起浅浅的笑道:“战姑娘,五石散不过是修真之物,哪有你说的那般不堪……”
薛掌门笑道:“战门主毕竟还是个小姑娘,不知道也很正常。”
沈胭脂说:“是不是你出门前,你父亲跟你叮嘱的?说五石散是至毒之物?”
我老实的点点头。
于是大家又一阵哄笑。
“果然还是个孩子。”顾公子一锤定音。
“丁等。”
我很不甘,连沈胭脂这一轮都是丙等!
看着连夏侯叔叔都一副忍俊不止模样,我在心中将老爹骂了无数遍。
第三轮,评定“忠义”。
这一轮是夏侯叔叔和那都督评定。因在座的皆是武林顶尖门派,且多有行善之举。而我也因奉献暖心珠救活侠士,改变了战家一贯冰凉冷血形象。
所以这一轮,所有人都评为甲等。
第四轮,最重要一轮,武艺。
我jīng神一振,终于到我qiáng项了。
薛掌门威名在外,不知我能否可敌。温宥虽近身功夫略qiáng于我,我若奋力一搏,兴许有取胜之机。
其他几人,自不是我对手。
林放,更不用说,这一次轮到他打瞌睡了。
沈胭脂双手一摊:“我前些日子与战门主、薛掌门高徒动过手,不能敌。今日便不用比了。”
我忽然发现自己挺喜欢这个慡朗漂亮的女教主。瞧她一身艳丽的七彩衫,头上戴满玉簪金花,张狂得紧。
另外三位门派掌门也表示不用比了。
于是依照夏侯的意思,将他们都评作丙等。
林放倒是一直垂眸坐着,也不出声。
我有些奇怪,好心说道:“你也一同放弃吧,这样还能评个丙等。”
他抬头朝我笑笑,还是没有做声。
这孩子吃五石散吃傻了。
“林公子!”那顾公子似乎也一副惊讶模样,唤了他一声。
他笑了笑,没看一脸诧异的顾公子。
他,不是顾公子一手扶植的傀儡么?
都督大人宣布:“余下四人,薛掌门对温宥,战清泓对林放。”
这……
顾公子霍然站起来:“都督大人,林公子自小体弱多病,不曾习武,这比试……”
都督大人看向林放:“林公子,你看还用比试么?”
林公子还是没看顾公子,笑道:“我虽然不会武功,但我林家祖训,林家弟子,决不可轻易言弃。”
他笑得很平静,平静中带着一丝志在必得和高傲。
顾公子大约没料到一直对他言听计从的林放,忽然不按常理出牌,脸色难看的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