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当日, 会议室里,许辞和祁臧还无法预知此事。

待两人把需要单独谈的话迅速谈完,许辞联系了负责管理冷链仓的经理过来。在等他到来期间, 许辞先大致为祁臧介绍了冷链仓的管理情况——

发现尸体的冷链仓位于物流园区内,物流园区面向四个方向, 各有东南西北四个大门,疑凶只有先混进物流园区,才有进入冷链仓的前提。

物流基地的园区里有监控、监控的排布还相对密集。

园区的员工如果是通过班车进入其中, 无需单独刷门禁卡, 因为班车直接走汽车通行的大门进入园区。但员工如果自己走专供人员出入的小门进入园区,则需要额外刷门禁卡。

祁臧当即道:“如果嫌疑人不是冷链仓的工作人员, 他很可能穿着工作人员的衣服,伪装着走进来。坐班车进来的话,会被其他人看到、甚至被询问是不是新来的……太容易暴露了, 所以他不太可能坐班车,大概率是走的小门?只是我们现在还不知道他是怎样过的门禁。”

“对。”许辞道, “所以, 最近十五日内,有门禁的东南西北方向的四个小门的监控,是你们重点核查的目标。非登记过的车辆,不得从车行道进园区。凶手只能走人走的门禁通道。他带着被肢解好的尸体进来……这一定能在监控里体现出来。比如他很可能拿了一个行李箱。

“此外, 如果他既不是冷链仓的工作人员、又不是伪装成工作人员进来的, 还有一个可能——他是跟随各厂家的运输车混进来的,那么疑凶可能是厂方人员。”

综上, 正常来讲, 能够进入园区的人基本就两类, 厂家过来送货的、物流基地的员工。

厂家的送货司机那边, 他们要从厂家运走那么多东西,相对应的,厂家对此一定有严格的管理制度,否则,如果谁都可以冒充厂家司机,谁都可以轻松盗走大量货物了。

此外,物流基地的卸货员一般都与司机相熟,在卸货时彼此会打照面、交谈,一起抽个烟什么的,如果遇见一个生面孔的司机,他们很容易就会记住。

综合判断,疑凶冒充厂方人员的可能性也很小。

因此,如果疑凶不是厂方人员本身,又不是清丰物流基地员工,那他大概率是伪装成了物流基地的员工,并找到了通过门禁的手段。

进入园区还只是第一步。进入园区后、还要再进入冷链仓,才能完成彻底的藏尸动作。

冷链仓则只有两个门,一个出口、一个入口,出口只能出货物、入口只能入货物。

两个入口各有一个单证员办理出入库登记。货物运进仓库的时候需经过扫码,由叉车运往各个地方,再由理货员存储安放。

冷链仓的管理颇为严格,厂家送货的人无法进入,原则上能进去的只有员工。

理货员、单证员每日工作时,都会在系统里用各自己的账号密码进行登录,才能使用各自的设备。这样一方面是防止监守自盗,另一方面理货员的工资是计件制,这样方便统计各个人的绩效。

此外,每个员工进出都会登记一次自己的姓名和工号。

大致将管理细则看了一遍,祁臧暂时没有发现管理本身的问题,如果实际管理严格按制度执行,他完全想不出凶手能不留痕迹混进去的办法。除非凶手就是理货员、卸货员、单证员这几类员工中的一个。

再要么……那就是实际工作中,大家并没有完全按照制度执行。很可能就是在新旧仓储转移过程中出了问题。

但具体哪里出了问题,还得询问了实际在冷链仓中工作的人员才能知道。

待祁臧把制度了解清楚,冷链仓的经理赶来了。许辞恰到好处地把林景同的一位业务秘书、还有董秘办的人也一同请了过来,避免显得他一直在单独跟警方沟通。

进办公室的时候经理头上还冒着汗,这不仅是因为他一路急匆匆赶来,还因为他确实紧张。

清丰集团的冷链库里居然有尸块,谁还敢在它家超市的东西?保不齐谁买的一袋冻水饺就是挨着死者的手存放的,二者还一起存放了好多天。

公关部为此急破了头,集团高层也很愤怒。

而这事首先被直接问责的,当属管理着物流仓的经理。一定是他的管理出了纰漏,才会导致这样的事发生。

针对他的处理结果还没有下来,但他已经在心里做好了准备——他很可能直接被开除。

开口说了几句话,将经理的情绪勉强安抚下来,许辞让经理放宽心、如实交代。

经理点点头,坐在了祁臧对面。祁臧问一句,他答一句。

经理提到,仓库搬迁工作差不多是两周前开始的,当时在冷链仓工作的全体员工都配合财务参与了盘点工作,把货物盘点清楚、由会计记录,再开始正式的搬运工作。

听到这里,祁臧打断他:“具体是几号?”

经理道:“10月18日吧……花了三天时间才盘点结束。”

“也就是10月21日结束的盘点?”

“对。”

“盘点过程中没有发现尸块?”

“没有。那会儿到处都仔细看了一遍。确定没有。”

“行。那把10月21日开始到11月5日,进出冷链仓的员工、去过物流园做过登记的厂家人员名单,还有相关监控,全都给我。”

“没问题!”

“那说说你们的门禁吧。”祁臧问他,“照你看来,你们存不存在哪个地方有监控死角,是可能有人翻墙进来的?”

“不太可能。墙上装了电网。”经理道,“我听说这里后面可能要改成3C库,安保会进一步加强。”

“那谁能通过门禁系统混进来?”祁臧道。

经理道:“员工刷自己的卡,可以过闸机。有种可能是,两个人紧贴着走,刷一张卡也能进。这个看监控就能看出来。如果不是这种情况的话……”

电光火石间,经理想起什么,开口道:“对了,我想起来了……我们的物流基地的会计小张,他前段时间门禁卡丢了,他在公司系统里做了申请补办,我帮他批过流程!”

听到这话,许辞皱了皱眉,装作不熟的样子对祁臧道:“祁警官,在我们公司,如果补办门禁卡,新的生效后,旧的依然能使用。这其实是个很大的漏洞,我们内控中心之前要求过信息做优化,不过这个需求被往后排了,目前还没能实现。”

如此一来,凶手很可能捡到、甚至蓄意偷盗了张会计的门禁卡,再利用这张卡偷偷进园区。

如果他是蓄意偷盗……至少也是很熟悉张会计、乃至物流基地运作模式的人。

张会计这个人太重要了,很可能就是引导大家找到凶手的关键之一。

祁臧立刻道:“麻烦你尽快叫张会计过来。我有话问他。”

经理赶紧打了个电话。在等会计来的路上,祁臧又问道:“那么搬迁过程中呢?有没有哪个环节,凶手可能钻漏子混进去?”

“这绝对是没有问题的。”经理道,“我不是坐办公室的那种经理,经常都在出入口那里晃着。警官可能认为,新旧仓库的货物搬迁,冷链仓混乱,容易让人钻漏子吧?

“可其实不是这样的。越到这种时候,我们越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否则你说,丢几包水饺丸子倒没什么,可还有很多进口的高级海产品,那我真是赔不起的!”

经理咬死不承认自己管理上有疏忽。

祁臧暂无暇揪着他的事情不放,很快又问起了张会计。

张会计表示,他大概是在10月15日吃午饭的时候丢失的门禁卡。因为下午回园区的时候,他发现卡丢了。

物流园区内有食堂,不过来来回回就那么几样菜。这里处于开发区,餐饮很少,点外卖也点不到什么好的。

幸好园区对面有一家面馆店,店面简陋,但老板做的菜相当不错,他就常去哪里吃面。

“我的卡很可能就是在面馆丢的!”张会计如实说到。

这样一来,疑凶是有很大可能去过那家面馆的。

在清丰集团的问询结束,祁臧跟张经理去物流基地拿名单、拷贝监控,期间他打了电话给柏姝薇,让她去那家面馆做问询、查监控,尤其是15号的,看能不能查出什么问题。

当晚,许辞在集团加班忙项目。祁臧那边则在熬通宵——他跟着技术图侦那边把10月21日开始到11月5日、园区东南西北四个角的监控全部查了一遍。

每人分头盯两天,倍速播放,看到天亮的时候,所有人的眼睛都花了,但实在没看出什么端倪。

直接通过门禁进入园区的人并不多,每一个都悠闲自在,两手空空。没有任何一个人有携带尸块的可能。

天亮时分,与大家对了一遍核查结果的祁臧难免心生疑惑——怎么回事?难道他和许辞的分析不对?

或者说,难道凶手真的是内部员工,敢胆大包天在自己办公的地方行动、给自己染上最大的嫌疑?

祁臧不得不给负责针对厂方运货人员、以及冷链仓员工进行问话工作的李正正、山康二人打去电话。

“问问这些人,有没有看到自己的同事在这期间有任何异样。比如冷链仓的员工在乘坐班车去物流区上班的时候,是否有人带了行李箱一类的东西!”

放下电话的祁臧心里难免有些骇然。

这次凶手难道真能手眼通天了不成?

事实证明,凶手还真像是有点手眼通天了。

次日下午他收到了李正正和山康的反馈——

这两人也是一夜一天没睡了,一直在进行问询、梳理每个人时间线的工作。冷链仓、再加上各个厂家,需要问询的人实在太多,整理起口供资料来也相当不容易。

两人顶着熊猫眼出现在办公室,表示所有员工、厂方运货人员的口供几乎都能相互印证。没有人看到有任何一个人带着行李箱进园区。

此外,大部分情况下,内部员工们的时间线也能互相佐证。他们去过冷链仓的哪些区域、动过哪些货物,全都记录在了系统里。

冷链仓里,每个理货员都有自己负责的区域,整个仓库有A到F区,A区到F区非常远,通常情况下他们不会随意乱窜。

李正正总结道:“你看,分局警察找了一天外加一个上午,才把所有尸块找齐……这表示凶手几乎跑遍了A到F区。他还把东西藏得很隐蔽。这怎么着,也得大半天的时间吧?

“我们每个人都问过了,时间线也做了交叉比对。每个员工单独行动、没被别人看见的时间,绝对没有这么久。再有,没有人被瞧见过曾拿着行李箱进过冷链仓。

“仓库也负责线上产品的货物。清丰集团自己有官网,在淘宝也有超市旗舰店,夜晚有订单的时候,他们的货物半夜也需要出库,所以,晚上和白天的管理制度都是一样的,两班人来回倒……

“实在是想不通凶手是怎么把尸块运进去的!这回真是太奇怪了!奇怪到日了狗的地步!”

太奇怪了。

事情进行到这一步,确实是太奇怪了。

可祁臧知道凶手不会真的能手眼通天,也不可能真有灵异事件的存在。

尸体的消失,是通过时间差、信息差的手法实现的。

现在为什么找不到一个拿着行李箱进园区的人,一定也有什么原因。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电光火石间,祁臧想到了什么。

此时正是晚上9点。他忽然收到消息——许辞过来了。

许辞是以谢桥的身份来的市局。反正最近他们需要配合调查,他来公安局可以来得光明正大。

在办公室里看到许辞的时候,祁臧算是已有两天没有睡觉,眼圈青得厉害。

猜到祁臧没吃东西,许辞提了饭盒过来。

向许辞道过谢,祁臧接过饭,在自己的办公室狼吞虎咽起来。他吃饭吃得极快,但居然还能抽出功夫给许辞讲述目前的案情进展。

过程中,许辞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多瞧了祁臧几眼,“还是要注意休息。劳逸结合。老熬夜的话,脑子会糊涂。比如,在监控没记录,也没有被任何人看到的情况下,凶手是怎么把尸块藏进冷链仓的,想到了吗?”

祁臧点了头。吞下嘴里的食物,拿纸巾擦了擦嘴,他再看向许辞。“可如果我的想法要是成了真,你们员工就算不是凶手,帮凶手忙的可能性也很大。”

顿了顿,祁臧又道:“比如那位经理的嫌疑就很大。他昨天的表现很不对劲,一直在强调搬迁工作没有任何异常。可我不信一点纰漏都没出。他物流基地有最大的权限,也最熟悉那里。他完全能做到秘密藏尸块。”

闻言,许辞却是摇头。

祁臧问:“怎么摇头?”

许辞:“经理有问题,我同意。至于他是不是凶手……查了再说吧。先看看结果到底是怎么样的。”

两人的对话并没有点明什么。

但显然对于对方的想法都心里有数。算是典型的心照不宣。

能凭空把尸体变到冷链仓里,如果疑凶没有办法做到手眼通天、不会灵异术法,而员工们又不可能集体撒谎……

排除这些不可能,只剩一种可能——

监控被人造了假。

“我这就去查监控。那你在办公室等我?”

“我是建议你睡一个小时再去。或者半个小时也可以。”

祁臧只是笑笑:“不用担心我。把这事儿尽快落实,我今晚就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闻言,许辞还不及说什么,小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自从上次许辞实在看不下去帮祁臧收拾过后,祁臧就重新启用了这个小办公室。一般来讲,祁臧的下属不会随便推门进来,他们会敲门。那么这推门的人——

祁臧一抬头,果然看到了张云富。

看见办公室里还有其他人,张云富也是一愣,然后问祁臧道:“这不会也是你家属吧?”

祁臧:“……”

许辞:“……”

祁臧摸摸鼻子,问他:“张局,什么事儿?”

“知道你忙,我都没喊你过去,我来问问进展,现在网上——”

张云富话还没说完,就见祁臧起身跑路了。“我有个想法,马上要去印证。印证完马上向你汇报!”

“诶你这——!”张云富气不打一处来。

却见已经跑出办公室的祁臧居然又折回来了。

张云富以为祁臧总算能学会尊重自己几分了,以为他改了主意、决定先向自己汇报。

哪知祁臧看的是许辞:“那个,你没问题吧?”

这句话张云富听不懂。

许辞却是听懂了。

祁臧担心留他一个人独自面对张云富,他的情绪会失控。

许辞缓缓摇头,抬头看他一眼。“我没事。你去吧。我把餐盒收拾一下。”

祁臧深深看他一眼,朝他安抚性地一点头,这才转身走了。

许辞低下头,也不看张云富,兀自收拾起东西了,期间的几个动作带着些许刻意,能让张云富认识到他是左撇子。

张云富打量他一会儿,问了句:“你是……”

许辞站定,抬眸迎上张云富的目光,神态里有刻意伪装出来的商业精英的奸猾感。“清丰集团内控中心,谢桥。之前因为刘娜的案子认识了祁队,我算是交了他这个朋友。这次清丰的物理基地……我来问问情况,以便思考公关策略。不过祁队铁面无私啊,什么都不肯告诉我。你看,为了讨好他,我还特意做了吃的。”

在外人面前,张云富倒是难得夸了祁臧几句。“他这么做才符合规范。他是个严谨正直的警察。作为他的朋友,你要理解他。”

“嗯。我理解。”许辞若有所思看了张云富一眼,倒是未露声色。

往周围看了看,办公室有监控,电脑有开屏密码锁,各柜子也全都上了锁,张云富这便放心对许辞道:“那你在这里等他,我先走了。”

“再会。”许辞平淡说出这么一句就继续低头收拾餐盒,办公室里一时只剩叮叮当当的声音。

他如此平静、少话,反倒是惹张云富多看了几眼。

许辞意识到什么,抬起头看向他问:“怎么了?”

张云富眼睛眯了一下,表情里带点皮笑肉不笑的味道。“没什么。谢先生给人第一眼的感觉,像是左右逢源长袖善舞的人。你跟祁臧交朋友……不像是单纯交朋友那么简单。他身上有你可以利用的地方。你刚才看到我,也并没有掩饰身上的这种气质与锋芒。然而你并没有要主动结交我的意思。名片都没有递一张——”

多年刑警生涯,张云富何其敏锐、又何其直接。

“谢桥”一副奸猾商人的模样,却又不给他名片,简直像在直接表达对他有敌意了。

看到张云富这样的反应,许辞自然会担心,他的敌意会让张云富警觉,继而察觉到自己的真实身份。

可他很快冷静下来。他心知,谢桥就是许辞,这种联想对于张云富来说,丝毫没有根据。

张云富之所以这么警觉,恐怕另有原因——

现在针对清丰集团,淮海省和云海省共同成立了经济侦查专案组。张云富无非是担心这件事已被清丰集团察觉到。

祁臧只是个支队长,不知道省厅办理机密案件的专案组的情况很正常,但在“谢桥”的视角里,张云富多半知道。

所以,“谢桥”作为清丰集团的一员,如果他察觉到了专案组的事,在面对张云富时有防备,是很合理的。

如此,许辞略露了破绽。

但他的反应也极其敏锐,迅速揣测到张云富的心理后,就能够扳回一成。他针对张云富的心理给了一个非常合适的答案——

“误会了张局。其实我刚很想掏名片的,又怕时机不对。你看,回头你要是把这事儿跟祁臧一说,他肯定觉得我不是真心拿他当朋友的。我们后面还怎么处?至于你那边……

“不瞒你说,我还真做过关于你的功课,知道你喜欢喝大红袍、喜欢吃红烧肉、还喜欢听黄梅戏……这些东西,我是想后面有机会再派上用场的。你这样的‘朋友’,谁不想结交?

“但你既然全都点明了……我那些功课是白做了。这也确实有点丢面子。让你见笑了啊张局。不过咱们这些从商的,有时候也是没办法,就是一身铜臭味。”

·

另一边,祁臧离开办公室后,直奔技术部找图侦。

“大家再检查一遍监控,看有没有存在造假、剪切的可能。”

祁臧道,“一定要仔细了。另外,大家别按之前的分工来,互相交换一下!”

没过多久就有了结果——

有个叫小王的图侦,之前负责看的是10月29日、30日这两天的监控,现在他负责的是10月23日和10月24日的。

他立刻发现了问题。“祁队,10月23日和10月29日,这两天的监控是一模一样的!有人把23日的监控复制到了29日……也可能是反过来!总之监控确实被造假了!”

心里的猜测成了真,祁臧迅速把物流基地安保组负责监控的管理人员、以及统管物流基地的那位经理全部叫了过来。

祁臧亲自参与审讯。

安保负责人立马说了实话,说是物流基地的经理让自己这么做的。

那位经理昨日在清丰集团的办公室里,还信誓旦旦说自己的管理没问题,今天就被发现篡改了监控,他身上实在有很大的嫌疑。

祁臧立刻安排人直接将他送进审讯室。

之后他想到许辞之前在办公室里的迟疑,给他发了条微信,在审讯正式开始之前,他让许辞见了那经理一面。

——许辞当时的表现,像是知道经理为什么造假监控的原因。那么把他请过来,会事半功倍一些。

那经理现在已是面如土色,身体甚至有些发抖。

许辞问他:“你是凶手,或者帮凶吗?”

“我绝对不是!”经理道,“我、我只是……”

许辞一点头。“明白了,你只是不想丢工作。你昨天怕的是我?”

“是……是……”经理战战兢兢地承认了,“我昨天不敢当着你的面说实话,甚至篡改了监控……谁都知道你铁面无私……大家都说内控中心总监格外冷血……我是真怕你听完当场就要开除我!”

听到这样的评价,许辞没什么反应,祁臧倒是摸了摸鼻子,多看了许辞几眼。

——嗯,许辞有时候确实挺凶的。虽然他老是这么说自己。

许辞淡淡看祁臧一眼,也不知道有没有从他眼神里看出什么。

面不改色转头再看向经理,许辞道:“警官问什么,你如实回答。不要想着,如果暴露出自己的问题,我们会向你追责。帮助警方尽快破案,尽快将凶手绳之以法,对公司也有好处。否则,一直拖下去,舆论没完没了,所有人都盯着咱们清丰,那才麻烦。你如果有所隐瞒,公司本来不会开除你、最后也许也不得不开除了。

“你看,你现在的问题很严重,已经涉及犯罪了。”

“我、我……”

“本来你可以保住工作的,这下恐怕保不住了。不过……你好好配合警察。我可以帮你写推荐信找下家。毕竟你之前的其他工作还算不错。”

许辞面冷、言辞犀利,但似乎竟是个好心人。

一听他的话,经理眼泪都掉下来了。“我配合!我一定好好配合!我真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因为我家里人生病了……我怕我母亲会死在医院……”

其后,在审讯室里,经理总算对祁臧吐露了实话。“有一件事,我之前确实没有上报给公司……”

“什么事儿?”祁臧问他。

经理道:“物流基地停过一天半的电。”

祁臧立刻严厉道:“一天半的电?那可是冷链库。食品安全出问题怎么办?这种事情怎么能瞒着?”

“我……”经理急得又出了许多汗,最终只得选择承认一切,“那天我带着大帮人搬东西去往了新库,本来该再回旧库一趟,再运一趟东西……可是我当时母亲突发心脏病、住院了,我父亲那个人不靠谱,我不放心,就去医院盯着了……

“本来我该请假的,可我那个月的假期额度用完了,再请就要扣工资,我就钻漏子跑了。我想着,旧库的人以为我在新库忙,新库的人又以为我回了旧库,不会有人发现。就算有人发现了,我是他们的经理,他们也不会说什么。

“后来我在医院的时候,接到电话,说园区停电了,我这才赶紧跑了回去,不过一来二去耽误了时间……回去后我找了电工师傅检查,查了老半天,最后说是变压器的问题,师傅修不了,得找电力公司的人。但那会儿电力公司人手不够,去主城区换什么线路了,就又拖到了第二天……

“本来基地也有备用发电机的,但柴油不够了,怪我,我没及时安排人去补,这就没补起来……

“我不敢上报,主要是怕上报了,我借搬运货物的由头旷工、玩忽职守、还有渎职的事情就会被公司知道……

“那监控我是改了,但不是昨天临时改的,是在电修好后,我想起来,怕这事儿被集团上面的人查到,这才让人改的。”

“那其他员工呢?为什么没有任何一个人看见凶手?”祁臧问他。

经理答:“可能问题就出在23号这天吧……我也是后来看了监控,又找人问了几句才知道,交接班没到的时候,白班的人已经离开了。”

“也是。你这个当经理的都跑路了,仓库又断电了,大家什么也看不见,横竖无法干活,干脆都提早回家?”

“是……是。”

“真正的监控,你又是否还有留存?”

“抱歉……没有了。”

“那么真实的停电,到底发生在哪一天?”

“10月23日下午2点左右,到24日上午11点半。我把29日的监控覆盖到了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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