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飞升之后（二）
天未亮，乐无晏四人出门，抬头还可看到漫天星子闪烁。
乐无晏伸着懒腰抱怨：“要不要这么早去抢任务？至于吗？”
明瑾：“至于，去晚了我们看中的任务就被别人抢了，师父，你也该早点起来了，就没见过你这么懒的仙人。”
乐无晏确实懒，飞升至今已近两百年，每日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修行进度缓慢，按他这个速度，只怕百万年都难升一级，但他不在乎。
抬眼看了片刻天边璀璨繁星，乐无晏笑问身边人：“夭夭，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一重天这里？”
徐有冥轻点头：“这里像凡界。”
乐无晏嘴角更上扬三分，确实，这个地方不似九重天上日月同在、不分昼夜，这里是离凡界最近的地方，依旧有日夜交替、四季更迭，繁华还热闹，所以他喜欢这里。
“那你呢？想回去九重天吗？不对啊，我们就算一直修炼，至多也只能去八重天吧？不过成了八重天的仙人，就有出入九重天的资格了，那我也能回去东洲看小凤凰们了。”
听着乐无晏畅想未来，徐有冥安慰他：“想回去东洲，以后会有机会的。”
乐无晏目光落过来：“我说你啊，你想回九重天吗？”
徐有冥平静道：“顺其自然。”
拉着戚烽先走前边去了的明瑾退回来，催促他们：“师父，仙尊，快点吧，去晚了那个任务真被别人抢走了。”
乐无晏没好气：“你俩先去不就得了。”
明瑾：“我俩是灵，怎么给你们占名额？”
乐无晏：“行吧行吧，赶紧过去。”
城规不允许仙人在城中化作遁光，他们紧赶慢赶，到达南城门附近的九星阁已是天大亮，三三两两的仙人正在此等候九星阁开门。
九星阁是东方天庭发布仙人任务的地方，每一重天的每座城池里都有，每日都会发布少则上百、多则上万条不同类型的任务，仙人可自行选择接下符合要求的任务，先到先得，完成之后可换得仙石、仙器、各样天材地宝的奖励，还可累积经验值，有助于提升仙级。
无论是为了尽快往上走，还是为了赚仙石，九星阁发布的任务向来不缺人做，有些性价比高的任务还得靠抢的，乐无晏虽懒散，这些年带着徐有冥和两位弟子也做过不少任务，毕竟当初九重天带下来的东西和仙石虽多，他们也不能坐吃山空，更不好意思一直靠将容接济。
乐无晏问明瑾：“你小子到底说的什么好任务，一定要这么一大早出门抢？”
明瑾笑着卖关子：“师父一会儿看到便知道了。”
乐无晏皱眉，总觉得有古怪，示意戚烽：“你来说。”
戚烽抿紧唇，正犹豫时，明瑾已眼尖看到九星阁开了门，立刻推了他们一把：“开门了！我们赶紧进去吧！”
他们四人挤进门，明瑾四处看了一眼，视线立刻锁定了自己早就看好的任务，伸手一指前方：“师父，就那个，我三天前就看中了，今日这个任务终于开放了。”
乐无晏和徐有冥的目光同时落过去，那一方玉屏下围满了仙人，议论纷纷，感兴趣的人不少，敢直接接下任务的人却迟迟没有。
“任务执行地点竟然是八重天？这么高阶的任务怎么会发布到一重天来？是不是搞错了？”
“没有吧，我三日前就看到这个任务了，一开始我也以为是搞错了，等了这么多天都没撤去，今日还把任务开放了，肯定没出错。”
“这任务也没写具体的内容，奇奇怪怪的，而看这条件，竟然要求样貌出众者，且只限男子，别的都没提，这到底是要叫人去做什么？”
“管他做什么，八重天啊，错过了这次机会，那得什么时候才能去？而且任务奖励这么多，光仙石就有三千枚，怎么也得试试！”
财帛动人心，终于有人按捺不住，试着去接任务，手伸出去却被发布任务的玉屏拒绝了。
那人奇道：“为何接不了？”
有了第一个人打头，陆续便有第二、第三个仙人去尝试，皆未成功。
玉屏下围观之人愈多，纷纷怀疑起这个任务是否发布错了。
乐无晏噙着笑走上前：“我看这里发布的任务是不会出错的，至于你们都接不了……”
周围人的视线齐齐落向他，他悠悠道：“因为你们样貌不出众呗。”
话毕乐无晏手握着仙牌伸出去，玉屏上一道白光在他的仙牌上扫过，很快没入其中，他接受任务成功了。
一片哗然。
乐无晏回头冲徐有冥示意，徐有冥上前来，一样送出仙牌，白光没入，接受了任务。
围观仙人交头接耳、声音更响，无数打量的目光落至他二人身上。
明瑾一抚掌，高兴道：“我就知道师父和仙尊能成功接下任务！”
其他人不服也得服，这任务一共三个名额，乐无晏他们接下了两个，还有人不断上前尝试，依旧没有成功者。
明瑾冲戚烽努嘴：“你看看这些人，完全不自量力。”
戚烽：“……你少说两句吧。”
明瑾：“我这是着急啊，这任务看着要是凑不满人就不能开启，若是浪费了多可惜，这么好的机会，你难道不想去八重天看看？”
戚烽没话说了，八重天，无人不愿去。
进入九星阁的仙人都被这个任务激起了胜负欲，男仙一个接着一个过来尝试，女仙们在一旁看热闹，议论纷纷。
乐无晏没耐性再看下去，示意徐有冥：“我们去对面茶楼等吧，要是任务能成就去，去不了也没办法了。”
徐有冥颔首，他几人转身打算离开时，又有人进来。
熟悉的青衣身影走上前，停步在玉屏下，手中仙牌伸向前方，白光没入其中，哗声四起，最后一个名额已被人接下。
收回仙牌，秦子玉回过身，冲面露欣喜的乐无晏几人微笑示意：“仙尊，夫人，两位师弟，好久不见。”
明瑾激动问他：“大师兄，你几时飞升的？”
秦子玉笑道：“刚到这里。”
自九星阁出来，他们一起转去对街的茶楼。
坐下后乐无晏便问起秦子玉：“小牡丹，你怎么用了快两百年才飞升？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耽搁了吗？你到底怎么回事啊？”
秦子玉慢悠悠喝了一口茶，忽地笑了：“小雀儿，飞升了快两百年，你性子还是这么急躁吗？”
乐无晏直接哽住了。
徐有冥问：“你的记忆应该都恢复了？”
“恢复了，”秦子玉笑意微敛，真诚道，“扶旴，多谢。”
徐有冥点头，不再多言。
明瑾听得一头雾水：“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徐有冥简单说了秦子玉从前的身份，明瑾也哽住了，戚烽眼中亦有惊诧，似没想到连他们大师兄曾经也是天尊之一。
明瑾：“……原来你们都是下凡去历劫的啊？”
乐无晏终于回神，拖长声音：“小牡丹……”
秦子玉故意逗他：“小雀儿，我天资差啊你知道的，两百年正常吧。”
乐无晏轻哼：“我不信，你肯定有事瞒着我们。”
被数双眼睛同时盯着，秦子玉干笑：“你们其实都猜到了吧……”
徐有冥目光落向他身侧的青禾剑，了然：“是青禾剑。”
秦子玉：“是。”
他手指轻扣了扣剑柄，召唤剑中人：“出来吧。”
尚未凝形的剑灵出现在众人面前，依旧是那身黑衣黑袍，嘴角挂着惹人嫌的笑。
“扶旴、青雀，好久不见，哟，这里还有你俩两个好大儿啊？长得可真像你们。”
乐无晏冷哂：“早知道你跟龙恬恬一样傻，当初我们何必费心思防备你。”
明瑾打量了人两眼，问乐无晏：“师父，这就是你们说的那个祸害？看着不怎么样啊？灵威比我和戚烽差得多了，放心，我俩就能解决他。”
确实，明瑾和戚烽已经凝形有了实体，至于谢时故这厮，还是半透明飘着的状态，灵威远不及他们。
谢时故揶揄乐无晏二人：“你俩这好大儿真有意思。”
秦子玉无奈提醒他：“你正经点，别忘了之前答应过我什么。”
目光对上，秦子玉再次冲他示意。
谢时故轻咳一声，终于收敛了玩世不恭的态度，上前一步，拱手作揖，郑重道：“扶旴、青雀，从前的事情，皆是我之过，是我蠢笨偏执，害了你们也害了时微，你二位大人有大量，看在时微的面子上，饶我这一次吧。”
乐无晏骂人的话到嘴边，对上一本正经的谢时故，硬是说不出口了，又不想就这么跟他讲和，干脆闭嘴不说话。
他就是觉得这厮运气也忒好了，寻常人一点残魂，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炼成灵，但谢时故可以，无非是应了徐有冥说的那句“天道之子，总会有一线生机”。
也可以说是，祸害遗千年，不对，这下真是祸害恒在了。
一阵尴尬沉默后，秦子玉正打算帮腔之时，徐有冥开了口，淡道：“前事已矣，你既已受过天道降罚，便不必再提，罢了。”
谢时故笑道：“扶旴，我就知道你最好说话，待我凝形能喝酒了，再以酒谢罪，与你们喝个痛快。”
乐无晏瞪了他一眼，神识传音给徐有冥：“你这就算了？”
徐有冥：“看在时微面子上。”
乐无晏也没话说了，看在时微面子上，他确实只能算了，可惜他精心养了二十年，以最纯粹灵气浇灌娇养出的牡丹花，最终还是被猪拱了。
秦子玉亦拱手：“扶旴、青雀，云殊做的错事，错了便是错了，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我与他必会全力帮你们，多谢你们愿意包容他。”
乐无晏酸道：“算了吧，说什么帮不帮的，这么生疏干嘛，小牡丹，好歹我养了你那么久，你不能有了男人忘了我这个‘爹’啊。”
秦子玉忍笑，忆起当年第一次在上阳泽见到的那只小青鸾，天真烂漫的幼鸟亲昵往自己身上飞，与面前这个大咧咧说着是他‘爹’的乐无晏，竟是同一人，世事当真玄妙。
他笑着应下：“好啊，小雀儿。”
乐无晏：“……”
小牡丹近墨者黑，心眼竟也变坏了，岂有此理。
之后他们在茶楼坐了片刻，仙牌上始终不见反应，估计任务这么快开启，一行人先回去了居所。
留给秦子玉的小院是早就准备了的，院子后边便有花田，一直通往湖边，十分合秦子玉的心意。
他再次郑重与乐无晏和徐有冥道谢，被乐无晏打断：“别一直谢来谢去了，我之前还担心你会被分去其他天庭呢，若是那样，只能求将容姐姐帮忙了。”
徐有冥的师尊就不在这方天庭里，短时间内无法再见面，若是秦子玉也被分去了其他地方，确实麻烦。
乐无晏这么说了，秦子玉便不再客气，乐无晏提醒他：“你回去收拾一下吧，看还缺什么，吩咐那些仙妖去外头买就成，那个任务随时会开启，你自己就不要出门了。”
秦子玉：“好，我知道。”
他们说话时，谢时故在一旁漫不经心地看风景，余光瞥见明瑾和戚烽正要回去住处，顺嘴叫了他们一句：“喂，你俩，晚上也不用回器中？”
明瑾本不想搭理他，心思一转，又拉着戚烽过来：“怎么，你嫉妒啊？我俩晚上想干嘛就干嘛，我俩特殊，能自行进出器，不需要靠师父和仙尊召唤，可比你好得多，瞧你这半透明的身子，夜里想干点啥都只能干瞪眼吧？”
他说罢回头示意身边戚烽：“你跟他说，是不是。”
在明瑾眼神威胁下，戚烽只得道：“……嗯。”
乐无晏虽然觉得挤兑谢时故痛快，但自己这弟子口无遮拦的，也实在丢脸，干脆和徐有冥先回屋去了，由着他们斗嘴。
谢时故笑了笑，半点不脸红：“你要这么说，那是挺嫉妒的。”
毕竟他现在想摸一摸时微的小手都不容易，少说还得再修炼个百十年，看着这俩已经凝形了的灵，确实眼热。
秦子玉面露尴尬：“你闭嘴吧，别说这些有的没的。”
谢时故不以为意：“是事实。”
明瑾服了这厮的厚脸皮，冲秦子玉一拱手：“大师兄，你可拴好他了，没事别把他放出来碍人眼。”
他是知道的，谢时故就是普通剑灵，没法跟他们一样随心所欲进出器，若是秦子玉不放他出来，他就只能在剑中老实待着。
秦子玉也想把人召回去了，谢时故察觉到他的意图，转移话题：“走吧，时微，我们去布置屋子。”
乐无晏推开窗，正瞧见那一人一灵远去的背影，半透明的灵懒洋洋地挂在秦子玉背上，完全一副狗皮膏药之态。
但即使瞧不见秦子玉神情，从他轻快的脚步中，也能看出他必然是笑着的。
徐有冥过来：“看什么？”
乐无晏回头冲他一笑，一样跳到了徐有冥背上，被他双手接住。
乐无晏垂头，在徐有冥面颊用力亲上一口，笑容灿烂：“没看什么，别人哪有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