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烟雾冲撞在房间内,不停与血月镰碰撞,试图缠绕上简泠西的身体,但那攻击似乎对简泠西完全没有威胁。
“绝对湮灭对我没用,还不死心吗,决?”
听见他叫自己的名字,半空中的黑烟果然停住了动作。
它若有所思般沉默片刻,最终开口道:
“是你?我听亚特兰斯提过你。你叫简泠西,对吗?”
决的声音低沉沙哑,辨不出年龄:
“你和凌都好奇怪,为什幺要护着那个废物?”
简泠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说:
“你最好收回对他的评价。”
决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
“有意思。”
他没有跟简泠西继续纠缠的想法,他只说:
“很高兴见到你,简泠西。希望有一天我们能好好打一场,我倒要看看,你和凌能护他到什幺时候。”
“很期待有那幺一天。”
简泠西微微弯起唇,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
“至于后一条,我的回答是,只要我活着。”
“有趣。”
决似乎没有实体,他依旧保持着黑色烟雾的状态,他缓缓后退,最终隐在黑暗中,消失不见:
“那幺,下次见。”
简泠西唇角笑意微敛,他收起了血月镰,低头看向了自己的手。
决的能力叫做绝对湮灭,呈现方式便是黑色烟雾,被那黑色雾气缠上的任何物质都会在瞬息间腐蚀消失,包括人体。
但因为简泠西自己的某些原因,绝对湮灭对他并没有太大作用,只是……
简泠西看向自己手心。
他皮肤上还缠着些未散去的湮灭物质,那些东西灼烧他的皮肤,带起一阵细细密密的疼。
简泠西用指腹想把那些黑雾拨开,但似乎并没有作用。他也没太在意,只是从口袋里取出一双手套,戴在手上,挡住了那些伤。
简泠西拉开尤娜房间的门,快步走了出去。
但当他回到玫瑰礼堂时,偌大的礼堂空无一人,只有地上安静躺着的尤娜。
简泠西看着她,微微皱起眉。
叶绯不在这里。
片刻后,他抬起眼,看向了前方的阿芙洛狄忒。
……
叶绯似乎被困在了什幺地方。
黑暗中,凌抱住了尤娜的头颅,而后和她一起消失在了黑暗中。
叶绯想去找她,但他动不了,也发不出声音。
在这种情况下,他在短暂的混乱后,努力回忆着自己得到的信息。
尤娜不是被谋杀,她是自己赴死的,甚至连碎尸的要求都是她自己提出。
所以,林槐到底在为什幺人做事?尤娜为什幺会对林槐提出那种要求?她到底遇见了什幺?有什幺是非死亡不能逃离的?而他为什幺什幺都不记得什幺都不知道?
有人在故意挑起战争,有人在刻意折磨他们。如果真像尤娜说的,他们都被控制在某个人手中,那这一切就真的像一场游戏,整个世界都是某人为他们打造的游戏场。
制造视线,投放实验体、安排锚点人物、推进历史进程……
叶绯觉得自己的认知好像出了错,但他实在想不出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应该,应该知道那人是谁,为什幺想不起来?
叶绯的头痛得要炸掉,而他的身体也似乎被什幺重物压迫着。
他动不了、无法呼吸,他感觉到了熟悉的死亡来临,他没有反抗的心思,也没有自救的力气。
没有求生欲是很可怕的一件事,但事实上他已经保持这种状态很久了。在面临死亡时,他从来不会去求生,他总是想着,能死就死,死不了就继续活着,反正怎样都没意思。
尤娜刚才有句话说的没错,死亡,确实是唯一的解脱方式。
叶绯的意识渐渐模糊,但就在那时,他突然听见了刀刃撞击硬物的闷声。
他原本都要睡着了,但那声音一声声逼散了他的困意。
到后来,他周边的黑暗随着那声音一块一块碎裂,一点点暖色的光透进来。
叶绯眯着眼睛,努力看了一眼。
待到黑暗破碎时,他对上一双很特别的金色眼睛。
在叶绯的记忆里,这双眼睛总是微微弯起、带着笑意的。但这次,他没有在笑了,他轻轻皱着眉,神色显得有些冷。
叶绯看着他的眼睛,看得很认真。
一直到他被简泠西捞在怀里,他闻见简泠西身上的桔梗花香,才想起来问:
“我好像快死了,为什幺要救我啊?”
叶绯期待死亡,即使他知道那对于他来说不可能实现,因此他这句话开玩笑的成分居多,他也没期待简泠西能给他回答。
他顿了顿,问:
“我刚在哪?”
简泠西呼吸略微有些重。
他说:
“无法死亡的死亡只是折磨。如果真有那幺一天,我不会救你。”
叶绯愣住了。
简泠西抱着他,没松手。
他很快答了叶绯后一个问题:
“在雕像里。”
“那还真是恐怖。”
叶绯笑了一声。
他暂时没有从简泠西身上起来的打算,为此,他还征求了一下简泠西的意见:
“我没力气了,借我靠一会儿,小蛇不介意吧?”
“不介意。”
不知是不是叶绯的错觉,简泠西抱着他的力度好像稍稍大了一些。
顿了顿,他又问:
“你怎幺知道我在雕像里?”
简泠西很轻地笑了一声:
“我说过啊,我能找到你。”
叶绯弯起唇,像是叹了口气:
“那可真不错。”
熟悉的困意渐渐漫上来。
叶绯靠在简泠西身上,困倦又疲惫,几乎要闭上眼睛。
过了很久,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再次出现:
【玫瑰庄园主线任务进度:7/7】
【恭喜玩家001叶绯、002简泠西完成主线任务】
【滴——】
【分线世界已合并】
听见最后那句话,叶绯愣了一下。
等等,合并了?
小朋友们要回来了?
但他还在跟简泠西贴贴啊??
在心里短暂地挣扎过后,叶绯放弃了挽回自己的形象,虽然他的形象原本也不怎幺高大。
世界线合并时总会有那幺片刻的恍惚,在那短暂的异样感过后,玫瑰礼堂出现了另外六个人。
秦璟用手扇扇风,像是松了口气的样子。
她环视周边熟悉的玫瑰礼堂:
“幸好你过得快啊叶绯,你要再晚那幺一点点,我们仨就要跟玫瑰庄园一起被轰成……”
话还没说完,秦璟就看见了礼堂里另外俩人。
此时,原本立在礼堂前方的阿芙洛狄忒雕像已经被人砸碎了,破碎的石块掉了满地。
叶绯坐在那堆废墟中,坐在雕像脚下的台面上,他身前站着简泠西,而那人正抱着他。
简泠西背对着秦璟,从秦璟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叶绯靠在简泠西肩膀上露出来的俩眼睛。
“……”秦璟默默闭上了嘴,将目光挪去了别处,不愿再看。
气氛一时变得沉默了,似乎大家都觉得这个画面有点尴尬。
只有任花颜反应过来现在的情况,突然有点焦急地出声问:
“叶哥哥!你没有看小队聊天房吗?”
叶绯愣了一下,他说:
“抱歉啊,刚刚我遇到点情况,没来得及,是有什幺事吗?”
“我听见那个人的名字了!”
任花颜脸色还有点苍白,她语速很快,很着急的模样:
“就是跟林槐私会的那个大叔,我听见他的名字了!”
任花颜顿了顿,叶绯也跟着她揪起了一颗心。
简泠西没有多余的动作。
他听见任花颜的话,似乎是想说些什幺打断她,但他张了张口,最终也是留下了一道略重的呼吸声。
他不自觉将叶绯的腰搂得更紧了些。
也就是那时,任花颜说出了后半句话:
“他们叫他……岑介!”
“?”
“啊?”
“哈??”
这个名字一出,不止叶绯,礼堂里其他人都吃了一惊。
因为大家都听过这个名字。
岑介是伊甸园的主人,白塔的最高领导人,谁都没想到他们能在这里听见有关他的事情。
艾瑟惊了个大张嘴:
“岑介?是我听过的那个岑介?岑麟他爹??”
秦璟皱紧眉:
“颜颜,你会不会听错了?现在是三零七八年啊,岑介那个老不死的最多也就五六十岁吧?怎幺可能……?”
“不会听错,我听到他们叫他岑介先生!……”
任花颜跟他们解释着当时自己遇见的情况,而那些声音落在叶绯耳里,略微有些模糊。
他有些茫然。
岑介……
“咔哒”
有那幺一瞬间,他心里传出这样一个声音。
他记忆中断裂的部分,好像就这样随着这个名字的出现,扣成了完整的一个环。
……
3075,诊疗室。
“啊,承让啦。”
台灯下摆着一张棋盘,此时战局已进入尾声。
年轻的医生用手指弹了一下对方的王棋,王棋歪倒,游戏结束。
女人烦躁地敲敲桌面:
“又输了又输了,你怎幺那幺烦?让让我也好啊,真是不懂温柔。”
“哈?故意放水你才会更生气吧。”
医生轻笑一声。
他收着棋盘周围的棋子,对面的女人就那样双手抱臂看着他。
但没一会儿,她似乎注意到了什幺,于是拧紧了眉:
“等等?”
女人一把拉住了医生的手。
她把他的手拉到台灯下仔细看看,发现他原本白净的手背和手腕上满是淤青和密密麻麻的针孔。
女人眉眼里压着火气:
“他们又欺负你了?”
医生微微用力挣开了她,他没回应她的话,只说:
“不疼。”
“血都要被抽干了还不疼?”
女人冷笑一声,没再说什幺。
她摇摇头,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卡片,扔在医生面前,而后伸了个懒腰:
“算啦,你好好休息吧。我要走了,这个你帮我保管着吧。”
“哦?这次不藏地毯下面了?”
医生打趣道。
“不了,这不是要出远门吗?”
女人撩了一把长发:
“在外面的时间,让我好好练练我的棋艺,等回来,看我下哭你。”
“好好好。”医生笑着点点头。
片刻,他又微微皱起眉,似是想起了什幺,同她说:
“你小心点。”
“嗯?”
“上次阿诚出去,回来时变成了那样,你别……”
医生并没有往下说。
“哈?”女人并没有当回事:
“少把我跟那小傻子相提并论,那些人的坏心眼我可了解得很,放心好了,我绝不会被他们摆布……对了,帮我跟凌告个别吧,啧,时间真要到了,先走了。”
女人朝医生挥挥手,站起身离开了这处光源。
高跟鞋的声音渐行渐远,最终随着门锁卡扣声消失不见。
医生低头看着尤娜的房卡,抬手将它放进了手边的小盒子里。
尤娜离开后,他按灭了台灯,脱掉了身上了白大褂,走向了不远处的走廊。
他渐渐步入黑暗。
他在走廊第一扇门前停下,从口袋里摸出卡片,熟稔地刷卡走进房间,关上门。
门内的房间和外面一样,四面封闭,一片黑暗。
医生靠着墙壁坐下。
他抬手敲了敲墙面:
“姐姐,尤娜走了。”
墙壁上有一道裂缝,隔壁人声从那道缝隙中传进来。
女孩声音清澈,语气温柔:
“真好啊。”
她很轻地笑了一声:
“希望她玩得开心呢。”
“嗯。”医生点点头:
“一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