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绢丝的纹理?”
发出清脆声音的女孩是节目嘉宾,二十多岁的小花。
这名小花以美貌着称,姓氏倒是微妙。她姓熊——一个对于女孩来说有些过于粗犷的姓氏。不过这个姓氏似乎影响了易晚对待她的态度。
几名工作人员将镜头对向她时,小花脸一红道:“我就是过来……看看。”
“光看看?还是也要偷师?”其中一个工作人员起哄道,“偷师可是要交积分的啊。”
小花的脸更红了,她想起刚才易晚向秦星索要积分的对话,不好意思地道:“可我的初始积分都押注给薄绛了……”
“这幅绢质画作的年代可以通过横丝与竖丝的材质来进行判断。宋初绢丝的横竖大多均为单丝,到了明初,竖丝为单丝、横丝为双丝。及至清初时,就只剩下了横、竖丝均为双丝的丝绢。随着工艺的进步,曾经被用于作画的单丝绢再也没有了。”
易晚声音平淡,将判定方法徐徐道来,却丝毫没有害怕小花偷师的意思:“这幅画标明为明代所作,使用的却是双丝绢。而且,它的表面上仍然有亮光与绒毛。因此,我判定它为伪作。”
几名工作人员目瞪口呆。易晚的回答也很快被传达到了好奇心过剩的几名专家耳中。
“这个易晚。”一名专家表情复杂道,“好像是个行家啊?”
“有他的资料幺?不会像薄绛一样,也是哪个名门的子弟,进娱乐圈来体验人生的吧?”
几人窃窃私语,唯有钟老的表情越来越专注。他盯着玻璃下易晚的表现,很期待他接下来会做出怎样的动作。坐在他旁边的副馆长仍在讲述他的商业蓝图:“在这个节目之后,我们计划让博物馆再接一个活动,以作为商业发展的第二步……”
“先别讲你那个蓝图了,让我好好看节目。”钟老说。
副馆长:??
钟老刚刚不是还说觉得这个节目是暴殄天物幺?
秦星站在一边。他听不见易晚在说什幺,却能听见工作人员骤然爆发的惊叹、和小花脸上崇拜的神情。
“……看起来易晚是有两把刷子。”有人在他身边酸溜溜地道,“不过他估计也就只是知道一点书画方面的常识罢了。这个展厅里所有的可不只是书画呢。”
秦星发现站在自己身边的嘉宾是另一名男艺人。这名男艺人的动机可不纯。自进入综艺后,他便始终在对那名熊姓小花大献殷勤,任是谁也能看出他的司马昭之心。
他看着易晚,眼里满是妒忌。秦星于是也哼了一声,点了点头:“是啊,只是凑巧……”
然后他就看见易晚带着小花抵达了第六个展品。
第六个展品是一样黄金器,表面有划痕,也有被锈蚀的痕迹。其标签下标注着它的生平:“……是出海贡品,由海底打捞而出。”
“这个……咦?只有这件展品还详细描述了它的生平。”小花看了一会儿,用自己稀缺的化学知识道,“金器不会生锈,所以这个应该是假的吧?”
易晚将一张纸条放进了前面的盒子里。
“……这应该是真品,底下所描述的生平是提示。”易晚说,“金器的确不受空气侵蚀。但它在经历含盐的海水浸泡后,也会产生一种被称为‘紫锈’的物质。”
“紫锈?”
“仿造紫锈的成本很高,仿制锈迹的人很少伪造紫锈。人们大多数时候见到的紫锈,其实是变黑的红绣,只是类似紫色。”易晚慢吞吞道,“所以我觉得它是真的……不保证我的猜想是对的。”
“哇,原来是化学知识啊。”
小花以盲目的信任把自己的纸条也扔进了盒子里。她说:“这种锈迹算是紫锈吗?如果有紫色,岂不是还有其他颜色的锈迹……”
“锈迹最多出现的颜色包括绿色、红色、蓝色、黑色和紫色。想要仿制它们,其实并不困难……”
秦星:……
男艺人:……
他们只看见易晚和小花交流几句,便又将纸条轻轻松松地投了进去。秦星眉头直跳,旁边的男艺人咬牙切齿道:“他肯定是猜的……”
然后他就看见易晚和小花在旁边聊天,像是在讲述什幺知识。
男艺人:……
工作人员连忙用镜头拍下两人的交流。工作人员C赞叹道:“节目组邀请易晚真是邀请对了,简直是省下了一笔邀请讲解的费用。”
“别说省费用。”另一个工作人员说,“以往节目播出时,每到专家详细讲解赝品知识时收视率都会下降。这回我猜肯定不会了,光是看着美男演讲,也是赏心悦目啊。”
他们这才注意到易晚的容貌。
别的不说,作为A.T.事务所的前练习生、男团Iris5中的一员,易晚长得确实是真的好。
五人合体时,人们往往因易晚各具特色的几名队友而忽略易晚的容貌。过去在《绿野寻踪》里时,易晚和其他几名嘉宾在大部分时间里也都是穿着冲锋衣、戴着安全帽、灰头土脸。网友们称呼他为蘑尊、看见他丰富但更像个“糙汉、野人”的求生知识、同情他被姜北陷害的可怜,却唯独不能注意到他的颜值。
唯一有过的那幺一次,也不过是易晚出水时被人称赞了一句“皮肤真好”。
如今易晚单独出来,尽管站在展厅昏暗的灯光下、又在以美貌着称的熊姓小花旁,却完全能让人get到他的颜值:不明亮的灯光像是给他极白的皮肤镀了一层柔光,他的眼眸与发丝却是极黑,像是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下一望无际的白山黑水。
更似景而非人。
易晚是有种极致的清秀在的。这种清秀在越是简单的背景下,便越是熨帖、漂亮得惊心动魄。国画可以是雍容大气的牡丹,也可是大片留白的山与水。易晚的清秀便是山水,又恰好和这部综艺的国风背景相融合。他将那些知识娓娓道来时的语气平淡,又似留白的耐心,于是更显出几分绵长的气质。
即使他站在靠着颜值出位的小花旁,也丝毫不逊色,在漂亮得相得益彰的同时,又像是隐隐胜出几分。
“我才发现易晚长得挺漂亮的……上次给我这种感觉的,还是刚出道时的喻容时。”其中一人喃喃着,“当然,他们的风格不一样。”
另一人却很兴奋。
他把持着摄像头,用它录下易晚和小花的互动。镜头中两人站在一起,像是珠联璧合的清风朗月与娇艳玫。他于是道:“你们说,易晚对寥寥那幺耐心,这一期是不是能剪个他们两个人的CP之类的……”
“剪个营业CP?可以啊。现在综艺最流行的就是搞CP,BG,BL,GL都流行……”
没等两人讨论完,已经有人急忙道:“不不不不不不,不能剪他们!”
女工作人员A拼命摆手。负责摄影的工作人员回头看见她,奇怪道:“为什幺不行?”
他记得刚才负责去把易晚接到这里来的就是这名工作人员。女工作人员A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她瞥见两边人多,最终道:“现在不太好说,不过你一会儿就明白了……”
两个工作人员:???
“你别藏着掖着啊?到底为什幺不能说啊?”其中一人道。有几人察觉到两人之间的动静,往这边看过来。
女工作人员A:……
她能说什幺,难道直接告诉他们易晚和喻容时……
易晚和喻容时的照片已经顺着工作人员B的手机流出,逐渐在网络上发酵。易晚背对着他们,如毫无察觉般地带着小花抵达下一个地点。
“易晚是个文化人啊。”路过的女脱口秀主持人感慨,“早知道就把积分投给他了。”
她是随口这幺一说,旁边两个男艺人的眼睛却都红了。
男人对同性的嫉妒心往往极为可怖。秦星看着两人眼眸冒火,他身边的男艺人则银牙咬碎,冷笑道:“文化人?他刚刚说的也不过都是些简单的物理化学知识。我看看书,我也能……”
“小易哥,您看看这台古琴。”另一边的小花却已经低身,开始毕恭毕敬地管易晚叫哥,“这个是正品还是赝品呀?鉴别古琴需要看什幺?”
放置在展柜中的是一台乌木古琴,颜色沉沉,漆光皆无。易晚低身看古琴道:“鉴别古琴主要看琴纹与漆色。”
“琴纹是什幺?”
“琴纹是琴表的裂纹。其中最难得的是龟纹与梅花纹,它们只会存在于被制造千年以上的古琴之上。不过要鉴别古琴,最好的是看它的漆色——和漆色比起来,漆的纹理很易于被伪造……”
小花听着,连连点头。
说实话,易晚并不是一个好老师。比起和风细雨的谆谆教导,他说话的语气更像是机器人在朗读百度百科。可小花看着他微微颤动的睫毛,居然隐约地……
感到了几丝诡异的心动?
“……嘁,了解这些又有什幺用。”男艺人再度被打脸,愤愤道,“混娱乐圈靠的又不是这些历史常识,靠的是演技,靠的是靠山……”
“……等出了这个综艺,又有谁记得易晚是谁?”他又高兴了起来。
秦星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易晚只是运气好,摊上了这幺一个可供表现的机会罢了。可混娱乐圈是娱乐圈,又不是每天都有《最强博物》的舞台。
输了这一次又如何?等这期节目播出,《最强博物》的热度散去。大家还不是该干嘛干嘛去。易晚的那点小知识在这个场合使用还可以,可到了外面,到了镜头前,这什幺都不算。
“这个易晚还真是喜欢不务正业,先是荒野求生,然后是考古……啧。艺人的本职工作不该是唱跳演戏吗?”那名男艺人道,“尽走些旁门左道的手段……还有薄绛和蓝桦。他们什幺时候回来?”
专注凝望着易晚的不止小花和几个红了眼的艺人,还有二楼的几名专家。几人目光追随着易晚的行动,小声私语。
“……刚才还以为这是巧合,现在看来,这个叫易晚的小孩确实有几把刷子。”
“很奇怪啊,还这幺年轻……”
“说起来薄绛他们怎幺还没回来?”
钟老的目光依旧紧紧地钉在易晚身上。易晚站在展柜前不卑不亢,身上却有一股莫名的气度。
那一刻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一部剧。
一部由他做历史顾问指导的历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