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泽生被枪杀的案件一经披露,果真在社会上引起轩然大波。
他长相俊美,在音乐方面的造诣得天独厚,并且性格温和,圈子里人缘和口碑都不错,台前幕后同样平易近人,再加上优良的家世背景,简直堪称新世纪的完美男人。得知他的死讯,不止粉丝们哭得撕心裂肺,圈内好友也挨个转发哀悼,一时之间全网沉浸在一片悲痛之中,热搜上去就下不来了。
案发现场的警戒线不仅没有拆除,派去看守的巡警又增加一个队。报道一出来,粉丝们成群结队来到废旧公馆追悼,还有记者也频繁出没,伏龙山热闹不已,平时无人问津的深山野岭变得人声鼎沸。
胡松凯捧着咖啡吐槽:“那地方乱糟糟的,人群乌泱泱,警车都开不上去!80%都是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对比起来,咱们晓晓的那点眼泪轻于鸿毛,还能坚持办案,是个女强人。”
何危在看现场照片,抬头:“那伏龙山岂不是成景点了?警戒线往外扩,半径最少扩十米,别让他们靠近破坏现场。”
“这还用你说,早就扩了啊!连上山的那条路都封起来了,还是不顶用,另辟蹊径改从山路爬上来了。”胡松凯啧啧摇头,“他们多厉害,后山硬生生给踩条路出来,林业局早晚得发飙。”
夏凉冒出来:“鲁迅不是有句话嘛,世间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
何危揪住他的脖子,问他技术科的鉴定做得怎么样了,枪支确定下来没有。夏凉连忙点头:“确定了确定了,就是92/式,岚姐那儿的验尸报告我也顺便拿回来了。”
他把手里的两份报告递过去,何危翻了翻,死亡时间确定在4月14日的凌晨3点到3点半之间。根据弹头的侵彻力度、造成的盲管创以及射击残留物分析,射击距离在10米以内,垂直射击。虽然现场苦寻半天没有找到弹头,但好歹也在客厅一定范围内提取到一些火药残留物,由此连线构成的弧形圈,大致可以确定射击的大概位置。
何危合上报告,递给胡松凯:“去重建现场,我下午到。”
“就我一个?”胡松凯在办公室环顾一圈,“崇臻呢?那家伙一天没露面,翘班了?”
“跑外围去了,你要跟他换?”何危拿起外套,“下次吧,你俩猜拳,谁赢了谁挑活儿。”
听到跑外围,胡松凯闭嘴了,他最不喜欢的就是跟人打交道,什么有用的信息都问不出来,当年被踢出预审队也是有原因的。
“小夏,跟着你二胡哥一起去学习学习。“何危拍拍夏凉的背,“可得好好学,回来之后写份如何重建枪击现场的报告递上来。”
胡松凯领着夏凉,再带上两个同事一起去公馆。何危已经坐在吉普车上,发条消息给崇臻,问他现在在哪儿。
忽然,后视镜晃过一道黑影,何危下意识抬头,降下车窗左右张望。露天停车场空无一人,只有他一人从车里探着脑袋张望,又一道黑影晃过去,一只鸟儿扑闪着翅膀从眼前飞过,降在对面的栏杆上。他笑了笑,点起引擎,案子办多了果真有后遗症,什么动静都疑神疑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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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臻今天去的是被害人的住所,程泽生从小一直生活在加拿大,前几年回国发展,在升州市城东买了一套花园别墅。不过这栋别墅只有他一人居住,佣人每周固定来三次,母亲偶尔会来小住几日。案发当晚程泽生也是一个人独处,没人知道他为什么会去那座公馆。
“家里我大致看了一下,文化人就是跟咱境界不一样,除了书还是书,全是文学作品。书房三面墙都是书柜,看得我头昏眼花。”崇臻拿出一本本子,“在抽屉里找到这个,他没事还喜欢写写歌,上面都是简谱。”
何危拿过来翻了翻,的确都是一些音乐简谱,上面还标出高低音长短音。本子里夹着一片用来当做书签的树叶,而那一页的简谱只写了一行,看来是新鲜的灵感还没来得及完成创作,人已经与世长辞。
推开二楼书房的门,三面靠墙摆放的书架非常引人注目,走入其中,仿佛踏入一座图书馆。何危粗粗扫一遍,全是文学名著和音乐相关的书籍,每一本都得到妥善保存,要么套上磨砂书膜要么包上精美的封皮,书脊处贴着不干胶,上面是程泽生手写的书名,字如其人,温润娟秀。
何危随手抽出几本,每一本几乎都有解读的痕迹,碰到值得铭记的句子甚至会做出标记。崇臻凑过来:“看见了吧?这就是标准的文艺青年,你那一柜子书我看得的都头疼,这就遇到一个更夸张的。”
“肚子里装点墨水是好事。”何危蹲下来,视线落在书架最下面那一排,这一排是经典国学,《四库全书》、《资治通鉴》等成套摆放得整整齐齐。他目光一闪,抽出书脊写着《鬼谷子》的那本砖头本,翻了几页,眉头皱起。
这哪里是什么纵横家的智慧阴谋论,而是各类枪支分解图!崇臻蹲下来一瞧:“嚯,都是干货啊,这在国内不是专业需求的话买不到的吧?”
“没看见都是英文吗?”何危拆开封皮,封面已经暴露了这本《鬼谷子》的真身。这是一本介绍枪支细致结构的书,何危把书递给崇臻:“文艺青年,啊?”
崇臻尴尬:“靠,我怎么知道这么鸡贼,居然还藏起来!你是怎么知道有问题的?”
何危没说话,继续又挑出几本,拆开封皮一看,也是枪械相关书籍。崇臻摸一本《四库全书》,立刻合上,放回原位,看来是遇到了真正的国学。
看过几本之后,何危也对程泽生隐藏的爱好了解得差不多。他想起杜阮岚验尸时检查到手部,当时形容的特征倒是挺符合经常拿枪的情况,食指和虎口上那层摩擦痕迹是枪茧才对。
“程泽生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他对枪感兴趣,以前一直住在加拿大,肯定或多或少会搞些收藏。”何危站起来,手摸索著书架的边缘,“崇臻,来到处找找,看看有没有暗门。”
崇臻和何危分头寻找,连书架都想办法搬开,仔细敲打墙面每个角落。可惜书房除了那些书,没有任何特殊之处,何危摸着下巴:“走,去别的房间,我感觉肯定能找到惊喜。”
这座别墅楼上下两百多平,二楼的所有房间全部找过一遍,崇臻和何危在楼梯口碰面,彼此摇头,别说真枪了,玩具枪都没见到一把。
“去楼下。”
两人又在楼下翻箱倒柜,何危的手在掏沙发缝,忽然摸出来一条细银项链,下面是椭圆形彩金吊坠,打开一瞧,里面嵌着照片,是程泽生和一个男人的合照。那男人眉眼和他极其相似,脸型同样清俊,怎么都像有一定血缘关系。
“程泽生的妈妈是不是说过,他是独生子?”
崇臻点点头,瞄见照片,惊讶:“他有兄弟?社会关系这一块完全没查到。”
“想办法查一下他们家在加拿大那边的情况,有没有曾经遗弃另一个孩子。这两人动作亲密,应该关系很好。”何危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自封袋,项链装进去,崇臻发挥脑洞:“TVB不是经常演嘛,多年失散的兄弟相认了,两人都以为彼此之间没有隔阂,谁知道被抛弃的那个一直心存怨恨,哎哟!这么一说合情合理,破案了啊!”
何危去掏另一个沙发,懒得搭他的茬,无情吐槽:“小夏成天泡在柯南里,你就成天被TVB洗脑,你们俩绝了。”
半个小时之后,楼下的每一个角落也找过一遍,崇臻往沙发上一瘫:“这小子可能只是纸上谈兵吧,累得爷爷我口干舌燥。”
何危打开别墅后门:“那边还有一个车库。”
“喏,钥匙在桌子上,你去开吧。”
何危拿起钥匙,独自去车库,卷帘门拉开之后,里面停着一辆小轿车。何危摸了一下车头,已经落上一层薄薄灰尘,显然停放在这里有一段时间。
车库的角落堆放着汽车用品,墙上有一幅巨大海报,海报的主人正是俊美温和的程泽生。何危站在海报面前,盯着程泽生那张充满笑意的脸,总有一种违和感。
这种海报一般都会投放在外面的灯箱广告、商场、电视塔,但程泽生却把它挂在自己家里,有必要这么自恋?而且这里还是车库,只有开车停车能看见,挂在客厅不是更好?
他走过去敲了敲墙壁,依次摸索着,“咚”,这一下的声音空洞沉闷。何危精神一振,顺着四个角都敲一遍,确定下来后面藏着什么,有可能是一道门。
何危站在凳子上,把海报揭下来。果不其然,墙壁有一道肉眼可见的细缝,但是无法推开,墙面没有锁孔,开关还要再找出来。崇臻再次被叫过来,看见这道暗门忍不住惊异:“还真有?!”
“找找开关,想办法打开,你左边我右边。”
两人继续分头寻找,崇臻移开那堆汽修用品,中气十足叫了声:“找到了!”
只见靠近墙角的插座旁,是一块光滑的触摸板,崇臻摸了一下:“指纹锁。”
何危打电话给郑幼清,让她做一套程泽生的指纹膜出来,十个手指都要。一个小时不到,一身白裙的郑幼清挎着她必备的物证箱,在车库门口探头:“何支队,我来啦。”
崇臻掐掉烟:“可算来了,我和阿危都在无聊的打赌你来了之后哪只脚先进来了,赌注就是今晚晚饭。”
郑幼清低头看看自己两只脚都在外面,笑了笑:“崇哥,你赌的是哪只脚?”
“右脚。”
郑幼清笑嘻嘻抬起左脚迈进车库。
“……你这偏袒都不背人了啊?行,我输得心服口服。”崇臻拱拱手,何危轻咳一声,示意郑幼清把指纹膜拿来。
试到第三个,右手食指的指纹膜,车库里响起清脆的“咔哒”声响,何危手抵着暗门,稍一使劲便推开一道缝。
暗门后面的构造简单,只有一个通往地下室的水泥楼梯,何危拿出手电走在前面,崇臻跟在后面,留郑幼清在上面,万一有危险也不会牵连到她。
走完一截长楼梯,还有一道门,不过这道门就简单得多,何危按住扶手轻轻推开,伴随着吱呀声响,仿佛缓缓展开了一副未知的画卷。
崇臻愣在门口,已经目瞪口呆。
“……在地下室建兵器库,违法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