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不可能犯罪

何危有可能是Gay,这一点在向阳和柯冬蕊的走访排查中,完全无人提及。包括他的父母,也没有提到任何与此相关的信息,问他们为什么何危不住在家里,只是说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想搬出去他们也管不了。

不过程泽生敢肯定,何陆绝对是知道些什么,他对哥哥的反应或许就有这方面的原因,要重点调查。向阳好奇看着程泽生:“副队,你觉得何危的死和他弟弟有关?不过他弟弟前两天都在外地开会,根本没有作案时间。”

“人不一定是他杀的,也不排除买凶和教唆的可能。”程泽生拿着何危的资料,“死者的社会关系一张纸就能总结,身边的熟人一双手就能数过来,突破口很少,所以任何可能性都不能放过。”

成嫒月站在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程副队,这是现场的痕检报告。”

向阳颠颠小跑着取来,程泽生问:“皮肤组织的化验出来了吗?”

“大哥,小柳才把样本送来,要先提取、再做分型、还要比对,就是泡咖啡也没那么快啊。”

程泽生翻开报告,看了两页,眉头蹙起:“现场提取到的所有指纹都是他的?凶器上的也是?”

成嫒月点头:“没错,包括遗留在麻绳缝隙里的皮屑也仔细鉴定了,没有另一个人的DNA。”

报告后面贴着一张标记图,将凶器麻绳上面每个指印清晰描绘出来,程泽生把图片递给向阳:“来,这上面都是同一个人的指纹,排除自勒,你觉得该怎么解释?”

发现程泽生又要调/教徒弟,乐正楷饶有兴致托腮围观,柯冬蕊也坐下来,成嫒月回去了,她还要抓紧验皮肤组织,免得程副队又要催。

向阳瞬间紧张,根据图片上标记的指纹位置,双手握拳正反比划着,说出自己的见解:“确定是他杀的情况下,应该是凶手握着他的手,然后将他勒毙……”

“这一点不成立。”程泽生打断他,“如果是用这种方法,他的双手指关节和手背必然会留下压迫痕迹,凶手的力气足够大的话甚至会让指骨骨折。但是他的手白白净净,除了指尖里有挣扎搏斗留下的皮肤组织,别的没有什么异样。”

向阳眼珠转了转:“凶手是全程戴着手套作案,先把人勒死,然后再把绳子给被害人拿着,留下指纹。”

“为什么要让被害人拿着?”

“……让我们警方误以为是自勒?”

“首先,人死亡之后肌张力消失,全身松弛变软,无法留下这么清晰深刻的指纹。包括麻绳里的皮肤组织,那都是徒手用力才会摩擦出的痕迹。”程泽生从桌子上摊开的现场照片里挑了一张陈尸的照片,“其次就是指纹位置的偏差,你用他的手势去拿一根绳子试试,看看会留下什么样的指纹形态。”

乐正楷眉眼一弯:“小向阳,绳子是被拿在手里,凶手想要造成自勒假象的话,为什么还取下来?直接套在脖子上才不会引人怀疑。”

柯冬蕊叹气:“凶手压根就没想藏着掖着,杀人就大大方方的杀,所以我估计手套也没用上。”

向阳看着三位前辈,无处安放的小手紧张扭在一起,绞尽脑汁挤出一句:“……用指纹膜?”

“开始胡思乱想了?”程泽生拿着报告在他的头上敲一下,“还有什么合理的解释?”

向阳摇头,自从跟了程泽生,他感觉自己在警校里白读几年书,那点知识遇到复杂的案子根本排不上用场。程泽生把资料给他,让他去物证处好好看看绳子,再去法医科仔细观察尸体,江潭的解剖应该还没结束,现在去能赶上精彩环节。

向阳苦着脸,那表情活脱脱像是要上刑场。柯冬蕊合上资料,去着重调查何陆,程泽生问乐正楷:“被害人家里去过了吗?”

“现堪去过了,他就住在一间小出租屋里,门锁完好,家里也没有翻动的痕迹,银行卡和值钱的财物都在。”乐正楷说,“我总觉得这件案子的手法太奇怪,去酒吧找找吧,也许能查到一些意想不到的线索。”

“酒吧我去,你再带人去一次现场。”程泽生拿起车钥匙,“仔细再找一遍,别遗漏任何东西。”

“刚刚你没有给徒弟解惑,是不是发现,根据咱们手里的证据,你推测的现场也无法成立?”乐正楷忽然靠近,压低声音,“泽生,你信不信这世上有鬼?”

“不信,我只信有人捣鬼。”

———

Avenoir是一家位于徐安路36号的音乐酒吧,这家酒吧从下午两点营业至凌晨五点,但晚上八点之后,这儿就成为性别男爱好男的那类特殊人群聚集地。程泽生前几年抓的一个犯罪嫌疑人就是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在逃期间还敢找一夜情,在酒吧厕所给堵个正着。

这间酒吧的装饰和格调与一般娱乐场所有差别,很多酒吧喜欢利用刺耳吵闹的音乐将气氛点燃,一切藏污纳垢都被朋克和摇滚掩盖。但Avenoir没有暧昧的舞池、没有魔幻迷离的水晶魔球、连打碟的DJ都没有,店里只有轻音乐作为背景音,将这个猎/艳场所熏染出一股不一样的文艺味道。

程泽生刚一推门,便引来形形色色的目光,有好奇有惊艳,有欣赏有玩味。他穿着款式简单的黑色衬衫和水洗牛仔裤,简单低调的装扮本该泯然于众人,但架不住人长得好看,往吧台一坐,仿佛自带一盏聚光灯,似乎他所在的地方就有舞台。

“帅哥,看你很眼生,第一次来?”调酒师擦着高脚杯,盈盈一笑,“要喝点什么?”

“苏打水。”程泽生环顾一圈,“你们连老板呢?”

“我们老板一般十点之后才来呢,”调酒师把菜单推过去,“要不要搭一份小食?现在做活动打八折哦。”

程泽生抬起手腕,十点,还有一个多小时,他可没时间在这里耗那么久。他刚想表明身份,身旁有人坐下:“麻烦给这位先生来一杯Mojito。”

“……”程泽生冷声拒绝,“不用,咱们不认识,留着给你的爱人吧。”

男人怔了几秒,才将这句拒绝和近期的热歌联系在一起,顿时来了兴趣,手搭上程泽生的肩头:“来这儿喝苏打水有什么意思,想喝什么随便点,我请。”

程泽生心里厌恶,却没急着赶走这个油头粉面的男人,拿出何危的照片:“这人你认识吗?”

男人敷衍回答“不认识”,程泽生点头:“OK,没你什么事了,滚吧。”

“干嘛,那是你男朋友?”他的语气意味深长,“出来玩的没几个会动真感情,你别不是给骗了吧?”

“呵呵。”

男人打个响指,让调酒师调一杯长岛冰茶,推给程泽生,声音压低,语气变得暧昧低沉:“现在都是快餐爱情,走肾不走心……”

程泽生的视线从长岛冰茶的杯壁上刮过去,再刮到他的脸上。他当然明白这是一种心照不宣的暗示,喝了我的酒今晚跟我走。于是程泽生伸出骨节分明的手,碰到杯壁,男人的眼中悦动着喜色,忽然听见:“地方选好了吗?”

“你想去哪儿都行。”

“哦,这样。”程泽生轻描淡写摸出警察证,随手扔在吧台上,“就去这儿吧,我熟。”

男人脸色霎时间变得难看,打量着程泽生,万万没想到他会是警察,与印象中的警察叔叔形象差距太大,这模样这身段,还以为是哪个网红或是模特呢。

男人赔着笑,灰溜溜躲开,调酒师也傻了眼,程泽生收起着证件,又问一遍:“你们老板十点才来?”

“我、我马上就打电话,您稍等。”

不过半个小时,身着米色风衣,温润如玉的男人出现:“程警官,好久不见。”

“是挺久,两年该有了吧?”程泽生指着楼上,“找个地方,这儿人多眼杂。”

酒吧老板连景渊吩咐人送茶水上来,他在前面带路,直到踏上二楼,才好奇程警官今天找他所为何事。

“何危认识吗?”

连景渊点头:“是我大学里的学长。”

“他死了。”程泽生拉开一张椅子,“勒死的,来找你是想了解一些关于他的情况。”

坐下之后,程泽生抬头,却发现连景渊动作僵住,愣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的清秀脸颊变得苍白,轻声问:“……什么时候的事?”

“14号夜里。”

“不可能。”连景渊咬着唇,语气斩钉截铁,“那天夜里一点,他还来过酒吧找过我。”

———

江潭已经准备上床睡觉,接到程泽生的电话:“何危的胃里没有酒精成分?”

“没有啊,他前一顿吃的就是米饭,报告里不是有吗?”

程泽生正是在看报告,眉头深深拧着:“做过血液检测了吗?确定没有?”

“你这是质疑我的专业水准,”江潭莫名其妙,“有没有喝酒我还查不出来?我好歹是十年老法医了!”

程泽生不死心:“那死亡时间?我看你写的是凌晨3点左右,有没有可能推算错误?”

“!”江潭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程泽生,我生气了啊,你真的在侮辱我的水平。现场没空调没冰块,尸体上没有做任何影响死亡时间的措施,我用我从业十年的名声保证,没有出错!”

“嘟、嘟”,对方已经挂断。

“操,犯什么病!”江潭摔了电话,气鼓鼓蒙头睡觉。

程泽生将尸检报告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还有皮肤组织报告,比对之后也是何危的DNA,但他全身上下却没有一处相符的抓痕。

他将报告缓缓合上,连景渊的话还刻在脑海里。

“当时是一点,学长喝醉了,来酒吧找我。他很沮丧难过,我们聊了一会儿,三点才离开,我记得很清楚。”

根据连景渊的证词,何危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赶到公馆里被杀害。且不谈死亡时间会有意外偏差或者连景渊记错时间,但是现场重建呢?

上午程泽生在反驳向阳的同时,心里也在对犯罪现场进行推测。何危脖子上的勒痕匝数只有一圈,没有结扣,凶手为了快准狠,想要致命必然需要尽全力。所以麻绳上的痕迹反映的是最真实的作案情况,留下的都是无暇掩饰、也不想掩饰的指纹印记。

可检测结果却表明,他们都属于何危。这是程泽生一直无法很好的重建现场的原因,他根据这些证据,脑中浮现的画面只能是何危在背后勒死了他自己。因此程泽生才会让乐正楷再去现场,尽量找到可以推翻这个想法的其他证据。

不可能犯罪。

程泽生往后一仰,背靠着小沙发,抬头望着天花板。

肯定漏了什么没找到的证据,这个世上没有不可能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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