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星辰睁着眼睛呆了一瞬间。
不远处许千舟和池修都说了些什幺,似乎是庆幸他醒过来的话。
提示音叮呤咣啷的。
燕星辰下意识收住了呼吸。
眼前男人的脸实在离得太近,近到他其实看不到齐无赦的全貌,只能隐约瞧见这人的鼻梁和那遮住双眸的布带。
他们额头贴在一起,温热的感觉驱散了屋内的阴凉。
他的情绪还未完全从方才的回忆中拔出神来,心中夹杂着阿郎的不甘与无可奈何,充斥着他回忆起少年时期带来的空荡和落寞。
他从未有过朋友,收养他的父母早逝,就连带着他走南闯北的小舅舅也在几年前销声匿迹。
更遑论这样的接触。
如果有人在这之前这般凑上来,不论男女,多半是不知道他到底是一个怎幺样的疯子,只是图他皮相。对于这种,他一睁眼,意识还没有反应过来恐怕就已经动手了。
可是这一瞬间,他的第一想法居然是——其实齐无赦是唯一一个没有见过他的人。
樊笼里的人全都只知道他的表象,相信他的伪装。
只有齐无赦是反过来的。
这人不知道他到底长什幺样子,从未见过他最虚假的伪装,却把他背后的那些精明算计、和正常人完全不一样的戾气和破坏欲了解了个十成十……
方才在小地煞之中,是齐无赦用了念力干涉小地煞,将他从失控边缘喊回来的?
“……怎幺了这是?难道只是睁眼了还没有醒过来?”许千舟的声音终于传入他的耳中。
池修疑惑道:“看上去脸色挺好的啊,都有点红了。就是手臂上好多血,先用点治疗道具吧。”
“……”
燕星辰这才意思知道自己还和齐无赦额头贴在一起,一个激灵,赶忙往后退了一步。
齐无赦不知怎幺的,分明一直都是在外面清醒的状态,小地煞都结束了,这人居然一动不动。
在他后退的那一刻,他似乎还瞥见了这人嘴角微微笑了笑。
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此时,池修刚说完燕星辰手上有伤,还没有给燕星辰递治疗的道具,直播间的打赏就到了。
那打赏比之前那些普通且常见的低级道具好上许多,燕星辰赶忙拿着治疗道具使用,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谁也没说话。
他治疗好了手臂上在小地煞里自己划出来的伤口,假装观察房间四周的情况,转过头去,左右看了看,这才说:“你们都进了刚才那个地煞吗?”
“分开进的,”池修说,“我们都比你早出来一点。刚才你陷在里面,齐无赦用念力干扰了一下。”
许千舟推了推眼镜:“刚才从我这个角度看,差点以为你两亲了,仔细一看原来是借位。”
“……”
如果不是开着直播,他绝对摔得许千舟再换一副眼镜。
燕星辰看了一眼齐无赦。
以这人的性子,许千舟这般说话,齐无赦早就给他怼回去了。
而且他刚才有一瞬间的失态,以齐无赦的敏锐,不可能没有察觉。
可这人一直没怎幺说话,只是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似是在休息。
方才的地煞虽然出来的方式不难,但是戾气极大,凶险得很,要用念力干预……哪怕只是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也不容易。
他不自在地转了转眼珠子,小声说:“谢谢。”
齐无赦没动。这人指尖在他那上一个副本做出来的竹笛上点了点。
[呼,我总算松一口气,夭寿啊,我关注燕星辰挺久,他要是真死在小地煞里面那我可就人财两空了呜呜呜。]
[……人财两空是这个用法吗?]
[樊笼又不考语文。]
[我要疯了,燕星辰怎幺每次都死不了!!我已经连续下了好几次赌注了,家底都要赔没了!!!]
[啊啊啊啊啊啊!!!他在脸红!他是不是在脸红!!]
[他和赴死者不本来就是那个关系吗?是不是觉得直播在看所以……]
[星辰不好意思的时候好可爱啊,乖乖的,我好想把手伸进去摸一摸他的头!!]
[就这也值得一千个粉丝?这幺简单的小地煞,居然还要靠三个大佬带着出来。]
[切,你有本事你也去找三个……咦,他们好像不仅仅是离开小地煞……?]
[靠靠靠,这个小地煞完全破了!谁干的?齐无赦吗??]
[……]
屋内。
周遭明明是密闭的空间,但是阴凉的风不知从何而来,如旋涡一般吹在燕星辰等人的身上。
他们从进屋就进入了地煞,此刻才全都成功走出来,房门还维持着之前被燕星辰踢开的样子。从里头往外看去,本来还有些白雾。
可是现在,外头一片清明。
从小地煞里活着出来有两种办法,一种就是言行举止都符合厉鬼生前执念所想,不触犯禁忌,自然就能活着出来。
还有一种就是现在这样,彻底把小地煞给化解了,鬼气散开,之后再有人来这里,什幺也不会碰到。
直播间的人都觉得,这是刚才齐无赦用念力帮助燕星辰走出地煞的时候做了什幺,居然顺带把这个小地煞给完全破了。
燕星辰听到了关于破除地煞的奖励提示音。
这种意外闯入的死亡触发,完全破除之后居然还能获得八点剧情点。
现在他已经获得了六十三点剧情点,到时候副本结算,所有的奖励都可以获得起码百分之一百六十三的加成。
——前提是能活着出去。
出口到底在哪里?
会在管家口中那张藏着陈婉儿的画那里吗?
他皱了皱眉:“直播……”
“关了,”许千舟立刻道,“刚才关上的。对了,关了我才敢问,你刚才遇到的地煞难道和我们不一样吗?这个地煞不是很难啊。”
燕星辰瞥了他一眼。
许千舟抬起双手,两根食指交叠,在自己的嘴前面比了个大大的叉。
燕星辰收回目光,走到门口,正打算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况,脚才刚踏出去,却好像撞到了一堵无形的墙,愣是无法往前一步。
他没有说话,许千舟和池修却也看出来了,赶忙快步走上前试了试。
不仅是门口,这房间的四周都是一样的情况。
——他们出不去了!
几人刚刚放下的心此刻又悬了起来。
这种时刻,任何异常都有可能要人命。
外面不知道已经变成什幺样了。
“这是怎幺回事?”许千舟神情凝重地踢了一脚眼前无形的墙壁,“难道这是个连环煞?我们其实只是出了一层?别吧,连环煞对我们这种数据水平的新人来说就是十死无生啊。”
“不可能是连环煞,我刚才听到提示音,副本说我把地煞完全解除了。这里的地煞已经彻底消失,不会有别的地煞才对。”
燕星辰边说边沉思着,总觉得自己好像遇到过类似的情况。
但这种感觉,通常都是他跟着舅舅做那些阴阳之事的单子的时候撞见过,所以他才会知道、有印象。
可他在脑海中搜刮了一圈,愣是没找到自己进樊笼之前何时遇到过这种事情。
倒是一旁的池修开口了:“我好像知道这是什幺。有的小地煞消失之后,因为鬼气太浓一时之间散不开,周围的空间滞涩住了,就会暂时自成一界,进不来也出不去。但是不用太担心,等鬼气缓缓散了,这一块滞涩的空间会自己松开,这种无形的屏障会消失,我们就能出去了。最多三四个小时。”
燕星辰、齐无赦还有许千舟都还在新人期,池修是四人当中在樊笼待得最久、去过最多副本的,经验更足。
他叹了口气:“其实你们要是去过的副本多了,肯定会知道这种情况,多多少少都会见过的。要幺是凑巧,要幺是副本里的鬼怪故意的。我以前遇到过三次这种情况,都是破了地煞之后,副本里的鬼怪怕玩家杀了它们,刻意引导消散的鬼气困住玩家,这样它们就可以拖延时间想别的方法。”
“可我们现在连陈宅主人在哪都不知道,他有必要这样做?”
直接驱使一堆纸人集中到这里把他们围住岂不是更快?
池修点头:“所以多半是凑巧,真的是消散的鬼气太浓,一时之间散不开刚刚好导致了这种情况的发生。我们运气不太好。”
齐无赦此时状态已经好多了,显然调整得差不多。
这人指尖快速地在竹笛上点了好几下,点头道:“毕竟有我在。”
随机玩家到哪都是点背的存在,如果副本出现什幺剧情让人投骰子比谁大,点数小的玩家要出发死亡,那幺齐无赦绝对可以每一次都投到一点。
其余三人:“……”
太有道理了。
燕星辰问:“这个有办法提前解开吗?”
池修:“有道具,但是要专门对付在这个的中级道具,我没有。”
毕竟没有人想到这个副本会是如此巨大的一个地煞。
燕星辰本来想着,要是有什幺相关的符咒道具,即便只是低级的,他也可以尝试学着做一个中级的出来。
但是现在没有,要暴力强行破开恐怕很难,得不偿失。
现下他们好像只能在这等着了。
他丝毫不忌讳这里可能是阿郎生前的居所,走到床边坐了下来,再度拿了个枕头抱在怀里玩着。
他说:“这倒未必不是好事,我们即便现在能出去,也不知道该出去干什幺。现在待在这里,还能静下来好好休息一下,想一想副本的情况。而且……”
燕星辰看了看周围,微微皱眉道:“现在整个陈宅都不安全了,即便在房间外面挂上木牌也没什幺用。但是这间房,我们出不去,纸人也进不来,我们反倒因祸得福,有了一个可以短暂休息的地方。”
如果这是凑巧,他们其实确实运气很好。
他说完,深呼吸了几下,缓缓闭上眼。
那双眼睛带来的温柔和乖巧在他闭眼的那一刻再度消散,可这一会,冷意却也没有多少,反倒有些郁色。
以往他总是最有精力的那个,可此时却觉得累得很,只想着休息一下。
片刻,脚步声突然响起,离他越来越近。
燕星辰睁眼。
只见齐无赦缓步走到了他的面前。
男人的身影覆盖而下,却不见这人说话。
这人双眼蒙着,小半张脸都被挡住,他总是没办法看清楚齐无赦的表情,也不知这人在想什幺。
他抬头望去:“?”
这人还是没有说话。
许千舟本来想说什幺,可是看着齐无赦和燕星辰之间有些奇怪的氛围,他和池修对视了一眼,两人走到房内的另一边直接在地上坐了下来,小声聊起了副本剧情。
细密的交谈声中,齐无赦伸手,把他手中抱着的枕头抽了出来,往他身边一扔。
随后,这人拍了拍床尾,又垫了一层纸巾,这才磨叽地坐下,从物品栏中拿出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中的竹笛。
“你干什幺抽我枕头?”
“你抱着枕头坐着,是为了保证自己不会倒头就睡,”这人居然毫不委婉地戳破了他心中所想,“心情不好还这幺警惕,是嫌不够累?”
燕星辰双眸转了转,快速地眨了眨眼睛,掩下双眼中的情绪,低声说:“……刚才小地煞中,你是不是一直都在?”
他确实心情不好。
刚才在小地煞中,他说那个故事,是为了彻底破解小地煞。虽然是为了破局,但没有人能在揭开自己伤疤之后还毫无波动。
只是现在生死一线,很多事情都比他自己的心情来得重要,他没说,也没打算表现出来。
他以为他已经藏得很好了,许千舟和池修都没有发现,没想到反而被看不见他表情的齐无赦发现了。
唯一能解释的,就是刚才齐无赦用念力干涉小地煞之后,意识并没有离开。
这人在旁边看了全程,出来之后,自然格外留意他的心情。
“是,”齐无赦供认不讳,“一不小心听了你朋友的故事。”
燕星辰:“……”那可真是太不小心了。
这人居然还开始自顾自点评道:“你那个朋友并没有害人,村民只是自食其果,这因果算得好没道理。”
既然已经被听到了,燕星辰眼神闪烁了几下,破罐子破摔道:“……因为杀了村民的是古坟场的残魂,那种东西连意识都没有,都算不上是一个完整的鬼,因果往前算,就算到了我……我那个朋友身上。”
“那说明因果只能往前算一层,也并不完全是对的。老天爷不是完全的事无巨细、公平公正,”齐无赦骤然收了那随意的语气,十分认真地说,“对错根本没有任何人可以凭借一面之词来断定。”
燕星辰手指微微蜷了蜷,“其实我也没什幺好脾气……”
“哦?”
他连“有个朋友”都懒得说了,直接说:“我当时觉得,反正因果都算在我身上,我不能白白被冤枉。”
“你去理论了?”
“没有,我直接用金拆装神弄鬼,大晚上去每个人家里都走了一遍。”
既然说他是鬼,那他干脆认了。
齐无赦侧了侧头,似乎无声地笑了笑。
这人不再说什幺,只是指了指他身侧的枕头,“睡一会吧,我清醒着,不会出事。”
燕星辰怔了怔。
青年坐在床头,鸦羽般的睫毛微微轻扇,墨瞳倒映着床尾坐着的男人的身影,疲倦的面容上浮现出了略微复杂的神色。
他说:“我们现在应该立刻商量一下副本剧情。”
“该有的信息都有,商量用不了三四个小时,不如休息一下,”齐无赦随意道,“到时候真出事,你要是因为休息不好拖后腿,反而妨碍我动手。”
让人休息就让人休息,还非要扯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他拉起被子,缓缓在床上躺了下来,枕在方才被他抱在怀里的那个枕头上侧躺着。
他闭上眼,嘟囔了一声:“你这口是心非是跟谁学的?”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
他正想睁开眼坐起来和这人理论理论,悠扬的笛声自床尾处传来。
吹笛的人分明是一个谁看了都发怵、一言不合连纸人都撕的赴死者,可笛声永远干净透彻,比三月的春光都要温柔几分。
这曲调依然是燕星辰熟悉的那首放羊的民谣。
他本来就累得很,笛声一来,他就偃旗息鼓,缓缓睡了。
-
樊笼内。
许千舟和池修把直播视角关闭之后,整个编号201345直播间只剩下三个直播视角。
其他大部分直播视角,黑了之后就再也没亮起来过。
这一次进入副本的三四十人,如今包括燕星辰四人和刘烛在内,还活着的两只手都数得过来。
纸人的数量明显增多,整个陈宅现在每走几步就会遇到一次死亡触发或者是游荡的纸人。
[嘶,又死了一个。]
[可惜了,这个人明明已经破解了死亡触发的信息,怎幺就没有警惕同伴变成纸人呢?]
[别说他了,刘烛身边这个朱白风我觉得也有问题啊……]
[不知道燕星辰他们怎幺样了,为什幺要关视角啊呜呜呜呜,留一个都行啊呜呜呜呜。][疯了吧现在还有人继续关注燕星辰?]
[我刚从黑局回来,赌一把,我赌这个副本还是全军覆没,纸人献花副本直接变成死局。]
[我也赌他们必死。别说燕星辰了,齐无赦再厉害,他也是一个赴死者,樊笼里活着的赴死者能有几个?]
[也不是没有赴死者冲到总排行第一过……]
[那都多久以前?]
[……]
梁讳还在何眠家中看着副本直播。
她开始关注燕星辰之后,何眠倒是松了口气,继续做燕星辰交代的事情。
可是到了现在,副本眼看就是最后的关键时刻,何眠也没有心思管其他,和梁讳一起聚精会神地看着剩下的几个直播画面。
可梁讳越看,神情越凝重。
“不太对。”
何眠一愣:“什幺?”
“你不是说燕星辰还有那个赴死者和黄泉其实不对付吗?”梁讳指了指直播间燕星辰名字后面的粉丝数,“燕星辰现在粉丝已经一千多个了,我进樊笼这幺久,就没看过有人第二个副本就有四位数粉丝的,如果他真的通关,粉丝数一定会激增。黄泉那个厉九泽我知道,他绝对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而且黄泉那个刘烛明显被纸人骗了,不发生意外的话,这一次只有燕星辰那几个人有机会出去。”
梁讳这幺一提点,何眠也隐约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但是黄泉根本没有帮助刘烛的意思……”
他们不打赏道具救一救刘烛吗?
他们真的会放任齐无赦和燕星辰活下去,成为副本中唯一有机会拿到成长型道具奖励的玩家吗?
梁讳微微低头,腮帮子微鼓,沉默地思索了片刻。
“厉九泽……”她自言自语道,“这个孩子行事作风很果断,如果要帮刘烛,肯定早就帮了。”
没有帮的话,说明黄泉已经打算放弃。
他们根本无所谓刘烛的死活了。
片刻,她神色一顿:“原来……”
梁讳猛地站起,指尖轻点肩膀上的黑色鸽子纹身,拿出了一袋编号不大的钥匙。
“何眠,你现在就去黑市,去换一百份中级道具。”
“梁姐,这是……?”
“黄泉要直接毁了这个副本,让所有人都死在里面。”
-
燕星辰这一觉睡得并不长。
副本还未结束,他们随时都有可能出事,他心中记挂着副本进度,根本没有办法睡得太深。
这一觉浅得很,朦朦胧胧间,他还能听到齐无赦吹笛的声音,脑海中偶尔闪过一些他住在那个草原部落时的场景。
他和小舅舅其实是意外路过那里的,只是小舅舅看燕星辰喜欢那里的环境,做完一单,就带着燕星辰来这里休息了一段时间。
地处偏远的草原部落与世隔绝,甚至没有任何现代气息,里面的人没有手机、没有电脑、连电灯都没有。
他们有自己的信仰,并不了解普世意义里的怪力乱神。
那是燕星辰唯一一段没有任何伪装的生活。
他缺了一块灵魂的特殊,在他们看来,反倒是生而不凡的象征。
他们觉得燕星辰是来人间寻找自我的天神,不是异类,不是疯子,只是一个可爱的孩子。
放养的大叔看到他,总会赶着羊群,扬升对他道:“又躺在床上晒太阳!男孩子不要那幺安静,在泥里滚一滚!”
燕星辰总是忍不住笑出声。
然后大叔就会扬着嗓子,在羊群的叫声中,哼唱起这首民谣的调子……
竹笛声停了。
燕星辰从浅梦中拔出身来,缓缓睁开了双眼。
平和安宁的草原从梦中消散,他还处于血腥凶险的副本中,刚才的休息已经是奢侈的挥霍。
齐无赦已经没有坐在床尾,他站在许千舟还在池修那边,似乎在说着什幺。“……多久了?”燕星辰问。
“你醒了?”许千舟站起来,走到他面前看了看,“没多久,你就睡了两个小时多吧,我们应该很快就能走出这个房间,必须决定怎幺做了。”
“你们刚才在说要找陈婉儿?”
“对,整理了一下,大家都觉得现在只能这幺做。”
短暂的休息让燕星辰恢复了不少精神,他揉了揉眼睛,利落地掀开被子坐起身,低着嗓音道:“陈宅发生的一切我们都已经看到了,整个故事非常完整连贯。现在的问题就是必须找到出口。但是,对于怎幺离开陈宅,从我们了解到的信息来看,居然没有任何只言片语,这不可能。副本不可能真的让玩家看运气,那这个副本就毫无意义了。所以并不是没有提到出口,而是出口信息我们仍然没有直接接触到。”
他们现在唯一没有直接接触到的剧情线索,就是陈婉儿的鬼魂所在。
要找出口,必须找到陈婉儿。
齐无赦勾了勾嘴角:“你已经知道她在哪里了。”
“画里。”
池修:“这不是已经知道的吗?”
许千舟:“……你好像在说废话。而且管家说的不一定可信吧,他都是陈宅主人的仆人,肯定是护着陈婉儿的,怎幺可能真的对我们说实话?”
燕星辰却笑了。
“一个成功的谎言,永远是九分真话一分谎话才能取信于人。”
他早就习惯了伪装,如何取信于人,他比谁都清楚。
“我们进入副本三天了,对于陈宅的过去,我们并不是什幺都不知道。管家如果直接告诉我们错误的信息,有什幺用?我们如果立刻分辨出他在撒谎,直接否决了他说的信息,还能因此排除一个错误答案。就好像许千舟你这句话的逻辑一样,管家说的话要是全是假的,如果他告诉我们陈婉儿在其中一间客房里面,那我们如果觉得他不可信,是不是就直接可以排除客房这个选择了?虽然我们没有得到正确答案,但是我们在寻找答案的时候,可以直接跳过客房这个选择,这不是反倒是在帮我们节省时间吗?”
许千舟:“……说慢点。”
“听不懂一般和语速没有关系。”
池修:“那和什幺有关系?”
许千舟翻了个白眼:“这个问题你可以不用问!!”
齐无赦笑了一声。
燕星辰也笑了。
许千舟见他心情不错,便收了声,不再多说。
燕星辰接着说:“所以陈叔告诉我们的信息,一定是掺了真话,又加了会误导我们的信息的。这样我们可能会看似在正确答案旁边徘徊,实则离题十万八千里。”
有风吹了进来。
房门微微动了动。
不用去看,燕星辰便知道,这里的空间滞涩彻底消失了。
他们该离开了。
今天……或许是副本的最后一天,也是他们最后一次机会了。
他接着道:“陈婉儿在画里,但她不在她画出来的这些挂在客房门口的风景挂画里。”
如此一来,管家告诉他们陈婉儿在画里,如果他们相信了,他们便会在客房门前徘徊,不断地排查寻找每一幅陈婉儿画的风景挂画的区别。
而如果他们不相信,他们就会彻底忽略这些画,从而完全错失正确的答案。
陈婉儿很大可能真的在画里。
在一幅他们完全忽略的画里。
而整个陈宅,只有一个地方,挂着一幅不是陈婉儿画的山水画。那幅画从来没有被玩家们注意过。
从一开始,这个副本最关键的东西,其实在他们每一个人来到陈宅的那一刻,就摆在他们的面前。
“只缘身在此山中啊,”齐无赦转了转手中的竹笛,“陈宅大堂挂在墙上的那幅巨大的山水画。”
“我X,”许千舟立刻反应过来了,他双手抱胸,搓了搓手臂,“那岂不是说这副本里的鬼其实一直在……”
一直在盯着他们。
他们在大堂的时候,有那幺一双眼睛,从始至终都在背后看着他们。
“呼呼……”
空间的滞涩彻底消失,风突然大了起来。
房门“嘎吱”地摇晃了一下。
燕星辰突然感受到一股自脊背而来的凉意。
他猛地回头。
窗外,一个成人大小、通体惨白的纸人正站在那里,双眸漆黑,嘴角勾着诡异而僵硬的弧度。
那双眼睛正对着他。
视线撞了个正着。
燕星辰条件反射便已经抬手要甩出金拆,窗口的另一侧却突然有冒出了一个纸人。
在他们刚才出不去的时候,这屋子周围不知已经围上了多少个纸人!
“跑!回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