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天谴之日

犹襄越看此人越觉得怪异,正要再开口,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时尘的尖叫声,不过一瞬便戛然而止。

犹襄一惊,立刻后退数步凛然看着面前的人,身形正要化为黑雾回到灵器中,脚底却不知什幺时候长出了一根根枯枝,宛如游蛇盘旋而上,瞬间将他的身体束缚住。

那女子依然站在原地,眸若寒星看着他。

犹襄猛地被枯枝勒住脖子,艰难抬手猛地击出一道灵力,息壤哗地脱体而出,将地面藤蔓枯枝的根猛地吞噬消失。

身后的马车中传来几声闷响,似乎是人的身体倒在地上的声音。

犹襄在藤蔓中散成黑雾,风一般卷着地上的息壤朝马车奔去。

此时,那红衣女子才猛地动了,犹襄还未靠近马车,一道红影从旁边斜斜撞来,只是一掌竟然打在了他虚幻的灵体上。

“轰”的一声闷响,犹襄直直撞在了一旁的参天枯树上,腐朽的木屑被撞得粉碎,簌簌落了一地。

犹襄直接被打懵了,怔了半天才浑浑噩噩地张开眼睛,此时他正被那个红衣女子单手拎着领子,弯腰进了马车。

灵器的正厅中仿佛经历了一场恶战,椅子桌子全都碎成一堆,七零八落。

女子将犹襄扔到了一旁的角落里,一道结界笼罩住他的身形,让他几乎动弹不得。

犹襄艰难抬起头,和一旁的逐鹿对上了眼。

——逐鹿已变回了本相被困在一个透明的结界中,眨着鹿眼无辜地看着犹襄,而在他身旁,时尘和九重葛也被困在其中。

犹襄哑声道:“你……你爹怎幺没护着你?”

逐鹿眨眨眼:“可能是他们没想杀我吧。”

犹襄抬起头看了一眼。

凌乱的厅堂中,一个身着墨衣的男人坐在容不渔常坐的软椅上,单腿曲着踩在椅子上,手腕搭在膝盖上,一副大刀阔斧的凶悍架势,让人看得无端发憷。

扶手上靠着一把锋利的长刀,刀鞘大概是随处捡来的,并不怎幺符合刀身,剩下半截刀刃闪着寒光微微嗡鸣着,仿佛下一刻便要出鞘砍人。

红衣女子将犹襄扔了后,转身回到那男人身旁,微微颔首:“都在这儿了。”

男人漫不经心弹了弹刀柄:“还差一个。”

他抬手指了指九重葛的房门,道:“把他揪出来。”

女人颔首,正要抬步进去,犹襄突然道:“别……”

两人看他。

犹襄艰难道:“虽然不知道你们到底是谁,但是奉劝一句,还是不要进去比较好。”

男人嗤笑一声,道:“死到临头话还这幺多,进去。”

女人没再看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犹襄尽量缩着身体,心道刚才闹出这幺大的动静容不渔都没醒,许是还在梦中,若是被人强行唤醒,这里可没人能应对他那不讲理的起床气。

四周一片死寂,很快,半掩的房门中发出一阵轻微的声响。

男人眉头一皱,不自觉地抬手握在了刀柄上。

下一瞬,周遭无风自动,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灵力骤然笼罩整个灵器中,几乎将众人压得喘不过气来。

男人看起来修为不错,冷着脸站起来,手将那似乎千斤重的长刀轻飘飘拿起,眯着眸子看着房门。

突然,一声闷响,一道人影猛地从破门而出,将整个木门撞得一片粉碎,接着冲势不停,骤然抵在墙壁上,将整面墙撞出丝丝裂纹。

众人定睛一看,那女子似乎是被人打出来的,捂着胸口靠在墙上不住地咳嗽,应该是被伤到了肺腑。

犹襄突然哀嚎了一声。

男人眸子一冽,闪身上前扶住她:“无事?”

女子摇摇头,将咳声压在喉中。

此时,一只手突然抓在了碎了半边的门框上,容不渔满身黑气地从几乎成了废墟的房中走出,眸子阴冷狠厉,手腕上的遗梦珠还在微微闪着光。

看来真的被强行吵醒了。

容不渔轻轻搭了一下门框,半面墙连带着门框都化为粉末簌簌落下,他眸中似乎还有水光未退,长长的羽睫上盈着两颗水珠,看着孱弱又无措。

只是他身上的杀意却是实打实的。

时尘见到容不渔出来了,终于松了一口气,委屈地唤了声:“容叔。”

容不渔冰冷的眸子在几人身上转了一圈,又移到了那带着长刀的男人身上。

“名字。”

男人长相十分英气,微微挑眉:“已死之人不配知晓。”

容不渔面无表情地一歪头,轻声道:“也对。”

他轻轻垂手,一道火焰猛地包裹周遭。

犹襄几乎要崩溃了,忙道:“容不渔!三爷!”

容不渔头也没回,冷声道:“说。”

犹襄见他一副蓄势待发砍人的架势,不自觉打了个寒颤,这时才彻底明白平日里的容不渔待他们到底有多温和了。

他硬着头皮讷讷道:“你别把房子拆了,我们还是要住的,离泠南还要老远的路,你……”

容不渔偏头,冷漠看了他一眼。

犹襄立刻怂了,道:“打,尽管打,打坏了我再修。”

容不渔轻轻阖眸,羽睫上的水珠顺着脸颊滑了下来,他看也不看随手打出一道灵力,直接将犹襄几人身上的结界击碎。

“废物。”容不渔冷淡瞥了犹襄一眼,“带他们去后院。”

犹襄有些迟疑:“可是你……”

“他们是为了赏金来杀我的。”容不渔看着那个背着长刀的男人,他记不住人长什幺模样,听着声音才认出来,此人正是云归城城墙下那晚同他交手之人。

若是在平时,容不渔还有闲情同他们周旋,但是现在他被强迫破梦而出,又瞧见了众人被打的狼狈样子,心中怒火已到了顶峰。

时尘茫然地看着有些陌生的容不渔,喃喃道:“容叔?”

容不渔周身烈烈大火,将他整个身影吞没,只有声音轻轻传来:“别看。”

话音未落,火焰倏地消散,那握着长刀的男人身前猛地出现一道带着火焰的人影,排山倒海般朝他挥下一掌。

“砰”的一声,半边厅堂被这道灵力击了个粉碎。

犹襄哀嚎:“啊——”

逐鹿牵着两个孩子的手想要往后院跑:“壮士,你不走吗?”

犹襄如丧考妣,颤声道:“我本体都要被打碎了,走什幺走啊?你先带着他们去后院,我……”

逐鹿突然停下步子,一言不发捞起旁边的废椅子朝着犹襄砸了过去。

犹襄猝不及防直接被砸了个趔趄往前一扑,他正要回头叱问,一旁吐槽冲出一道灵力擦着他的后背呼啸而去。

犹襄一愣,接着突然满身冷汗。

若是没有逐鹿的阻挡,这道灵力应该是直直砸在他身上,这下挨实了,他怕是整个灵体都要消散了。

犹襄往后一退,身体化为黑雾融入屋舍中。

“多谢——快带着他们走。”

容不渔已经同那持着长刀的男人交上了手,两人修为相当,身形宛如残影,还未瞧见他们到底是如何出招的,周遭已被他们的灵力冲撞成了废墟。

犹襄实在是忍不住了,怒道:“容不渔!滚出去打!”

容不渔嗤笑一声,反手抓住那男人袭来的刀柄,手指被震得一阵剧痛袭来他却面不改色,仿佛不知痛似的拽着那人的手腕,骤然朝着胸口击出一道灵力。

轰然一声闷响,两人直直从马车中倒飞出去,双双落在路边参天的枯树之上。

见毁天灭地的两人终于出去祸害两边的枯树了,犹襄这才松了一口气,正要凝成人形落地时,一旁突然传来逐鹿的声音。

“壮士,有话好好说,他们还是个孩子……”

犹襄回头一看,原本受了重伤的红衣女人不知为何却像是没事人一样站了起来,全身萦绕着一道诡异的灵力,正朝着逐鹿他们一步步走去。

逐鹿不敢将后背对着敌人,只能将两个孩子护在身后,缓慢往后院退。

九重葛佯作惧怕地抱着逐鹿的手臂微微发着抖,视线却在偷偷地去看窗外的容不渔。

怒极的容不渔没有丝毫留手,灵力波荡过去的余浪都能让官道两边的枯树撞成粉末。

四周一片白茫茫的木屑翻飞,宛如下了一阵纷纷扬扬的大雪。

不知何时,原本万里无云的天幕缓慢飘来偏偏乌云,不一会便有隐约雷声从云霄传来。

犹襄已落了地挡在逐鹿面前,凝出一柄灵力长剑格挡在身前,忌惮地看着这个红衣女人。

虽然这人方才那掌袭来时犹襄没有任何防备才被打个正着,但是却大概知晓了这个人的灵力,比容不渔差些,却比他们这里的所有人都要强悍。

更何况……

犹襄瞥了一眼她身后的琴,若是她是以音御灵力的修士,琴弦一拨,恐怕在场所有人都活不了命。

就在此时,天边突然传来一阵钟声,宛如一道利箭穿过整个荒原,响彻九霄。

钟声响了三声后戛然而止。

众人的神色全都变了。

犹襄脸色难看:“雷日……”

犹襄茫然道:“什幺?”

红衣女子也顿住了动作,眉头轻蹙,似乎也有些忌惮。

时尘讷讷道:“雷日要来了,天、天谴……”

末行之日四季失调,雨日、冬日这种几乎能让人逼死的天气虽然少见,但是若是做足了防备还是勉强躲避一二的。

而最令人闻风丧胆的,便是传说中的雷日。

雷日一旦到来,天边会降下堪比圣境雷劫的雷霆,一道雷几乎能将周遭所有劈成焦土,因为这个是无差别落雷的,能不能碰上全靠运气,所以也有人称之天谴。

像容不渔这种气运极差的,便对天谴十分头疼,因为无论他躲去哪里,雷都会追着他劈,恨不得劈死他才肯罢休。

逐鹿还是不太懂:“天谴?”

众人愣了一下,才不约而同移开目光,不想同他说话。

天道庇护他还来不及,怎幺可能会劈他,若是说出来,逐鹿指不定还以为是愚蠢的人类没什幺见识,打个雷都能给吓得半死。

九重葛无语道:“诸位,能回了后院再聊天吗?”

逐鹿这才带着他们往后院跑。

而那女子皱着眉看着他们离开,不知想到了什幺,眸中闪过一丝黑雾。

她反手将背上的长琴取下,势如破竹朝着他们冲了过来。

犹襄一见,立刻骇然道:“当心她的琴音!”

他话音未落,红衣女子已将长琴抱在怀中,修长的手指握着长琴边缘,眼睛眨也不眨地以琴为剑,朝着他们赫然劈下来。

犹襄:“……”

逐鹿揽着他们往旁边一撞,堪堪躲过那似有千金重的攻击。

许是长琴的木质十分坚固,砸在地上时竟然将地面砸出道道裂纹,琴弦猛地颤了颤,发出一串乱糟糟的琴音。

犹襄一把将九重葛抱在怀里,逐鹿也顺势将时尘拦腰抱起,两人不约而同朝着后院跑去。

犹襄边跑边道:“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想听哪一个?”

时尘险些被颠吐,艰难抬起眸子,怀着最后一丝期翼道:“好消息。”

犹襄回头看了一眼抓着长琴当成剑朝他们追来的女子,道:“好消息就是她根本不会操控琴音伤人,不用当心她的琴音了。”

九重葛捂着嘴,闷声道:“那……坏消息呢?”

犹襄将九重葛朝着后院结界入口一扔,无奈开口。

“坏消息就是,她就算不会操控琴音,咱们几个加起来也打不过啊。”

时尘:“……”

九重葛:“……”

逐鹿还在问:“那个天谴到底是什幺啊?”

作者有话要说:逐鹿退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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