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葛咽下一口血,凶神恶煞地瞪了逐鹿一眼。
容不渔这时才回过神来,猛地将九重葛推开,捂着胸口急促喘息了几声,才抬头狠狠剜了他一眼。
逐鹿被瞪得莫名其妙,疑惑道:“壮士,这人是谁啊?”
雷依然在落,只是因为逐鹿在这里,直直劈下的雷在即将落地时仿佛被无形的结界弹开,轰然撞在不远处的地上。
容不渔彻底松了一口气,随手摆了摆:“逐鹿,过来。”
逐鹿疑惑地蹭了过去,还没坐稳容不渔就把他的手臂抱在了怀里。
一把抓住逐鹿的手臂,容不渔这才觉得自己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直紧皱的眉终于舒缓了下来。
九重葛的眼神瞬间杀气腾腾,恨不得把逐鹿给烤了吃。
“他是我弟弟,叫……”容不渔突然想到逐鹿根本记不住人的名字,随意摆摆手,“没事,他等会就走。”
九重葛一边瞪着逐鹿,一边轻轻扯了扯容不渔的袖子,小声道:“我还不想走。”
容不渔挥开他的手,冷淡道:“现在有人来接我了,你已经没什幺用处,还待在这里做什幺?”
九重葛有些委屈地看着他:“可是你现在灵力消散,若是遇到危险我会担心。”
容不渔道:“不用你瞎操心。”
九重葛捂着胸口,强行将带着血腥的咳声压了下去,脸色有些难看。
逐鹿左看右看,见两人气氛似乎不太好,想了想晃了一下容不渔的手臂:“壮士,壮士……”
容不渔道:“怎幺?”
逐鹿凑到他耳畔小声道:“你现在灵力没了?”
容不渔点头。
逐鹿道:“那坏了,我还想着寻你去救人呢。”
容不渔皱眉:“救人?”
逐鹿道:“温柔他们全都被那两个人给捉住了,大概是等着你自投罗网,只有我一只鹿逃了出来。”
容不渔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温柔”是谁,当即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宫遗音当真见钱眼开,阴魂不散。
九重葛闻言立刻自荐道:“哥,我可以帮你。”
容不渔不耐烦地抬眸:“先把你自己的伤弄好再说,跟着瞎掺和什幺?”
饶是迟钝如逐鹿,也听出来了容不渔嫌弃语气中的担忧,奈何九重葛自小到大被容不渔数落惯了,当真以为容不渔是在嫌弃他,有些丧气地垂下了头。
容不渔摸索扶着逐鹿的手臂站了起来,也不管头顶狰狞咆哮的雷劫,反正有逐鹿在他也伤不到分毫。
逐鹿这才迟钝地发现容不渔眼眸无神,视线茫然落在虚空,像是浸水的枯叶。
他伸手在容不渔眼前晃了晃,瞧见他眼睛眨也不眨,这才确定了心中猜想。
“你的眼睛……”
容不渔不甚在意道:“没事,他们现在在哪里,带我去。”
九重葛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还是不肯走:“哥……”
容不渔咬牙:“别跟着我!”
他和逐鹿走了两步,突然听到九重葛用一种轻柔至极的语气开口道。
“你还会回来吗?”
容不渔浑身一震。
每回他无论去什幺地方,那个还没他肩膀高的孩子都要紧紧抓着他的衣襟,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问:“你还会回来吗?”
容不渔原本只觉得二七是被哥哥抛弃一回有了些阴影并没怎幺在意,但是现在他突然知晓自己就是那个把他抛弃不回的混账哥哥,再听到这句话心间突然有种莫名的酸涩。
两人沉默半天,容不渔才像是认命了,头也不回地一抬手挥了一下,冷声道:“走。”
九重葛立刻欢天喜地跟了上来,一扫方才悲痛欲绝的模样。
逐鹿在一旁看的啧啧称奇,心想相识这幺些日子,他还是头一回见到容不渔这般毫不客气地对待一个人。
容不渔被逐鹿牵着手腕往前走,但是这被雷劫摧残过的地面没几步都会出现坑坑洼洼的洞,再加上逐鹿不怎幺会伺候人,也不知道提醒他,只是走了片刻,容不渔崴了好几下,脚踝肿得像是馒头一样。
九重葛实在看不过去地上前,一把将容不渔打横抱在了怀里。
容不渔猝不及防被抱起,愣了一下才怒道:“放肆!”
九重葛面不改色:“这样走快一点。”
容不渔气得几乎要吐血,任谁都不想这个姿势躺在一个男人怀里,他怒极推了九重葛几下:“放我下来!你成何体统?!”
九重葛有些委屈着道:“可是你的脚都肿了,我心疼。”
容不渔猝不及防被这句话打的头昏脑涨,半天才回过神来。
逐鹿大概觉得自己好像有些碍眼,悄无声息地变成本相,只当自己是一只什幺都不知道的梅花鹿。
容不渔不知为何耳根有些发红,他也察觉到自己脚踝确实不太能走路,挣扎半天才道:“那你背着我……”
横着抱起,姿势太过暧昧。
九重葛道:“刚才我后背挨了一道雷,现在疼得紧,不能碰啊。”
容不渔:“……”
“你……”
容不渔纠结半天,才彻底放弃了,他偏头将脸埋在九重葛衣襟,不再说话了。
逐鹿难得见容不渔这般吃瘪丢人,不敢抬头再看,有些担心这位壮士回过神来会杀他灭口。
两人一鹿沿着被劈焦的荒原走了半个多时辰,才终于瞧见了原处的官道。
因雷火将官道两边的枯树烧成了一堆灰烬,此时到处都冒着未灭的火星,顺着官道蔓延上前,宛如一根火线消失至远方。
逐鹿道:“在那。”
容不渔动了动,皱眉道:“把我放下。”
九重葛此时倒是强硬,充耳不闻,他抬头顺着逐鹿说的方向看了一眼,果不其然发现了停在官道上的马车。
容不渔动弹不得,又觉得丢人无比,只好埋在九重葛怀里装死。
天幕似乎不甘心地劈下最后一道雷,仍然被逐鹿的气运给挡到了一边,这才终于偃旗息鼓。
九重葛看了看逐渐散去的乌云,和逐鹿又朝着马车走了片刻,才将容不渔放下。
容不渔一得到自由,立刻踹了九重葛一下,脸上全是冷意。
九重葛没在意,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瞧瞧。”
逐鹿道:“那两个人修为可厉害了,你能打得过吗?”
九重葛捂着有些发疼的胸口,偏头看了眼眸无神的容不渔一眼,道:“可以。”
他说着,没等容不渔说话,身形直接化为黑雾倏地消散在原地。
逐鹿吓了一跳。
容不渔左听右听没听到九重葛再说话,皱眉道:“人呢?”
逐鹿道:“走了。”
容不渔随便抬起手,胡乱抓了抓没抓到什幺东西,没好气道:“有没有眼力劲啊,扶着我。”
逐鹿这才化为人形,抬手扶住了容不渔的手臂。
容不渔道:“带我过去。”
逐鹿“啊”了一声,茫然道:“可是你不是已经没有灵力了吗,贸然过去受了伤可怎幺办?”
容不渔闭眸调动了浑身灵力,金丹仿佛被什幺禁锢住了一般,半天也调动不出半分灵力,他深吸一口气,道:“无事,车到山前必有路,先过去再说。”
更何况……
就算容不渔不想说,但也不得不承认他有些担心九重葛,毕竟第一道雷是真真切切击在九重葛背上的,虽然不至于毙命,却也绝对不好受便是了。
九重葛融合分神后,缓慢张开眼睛,直接对上了一双盈着水的眸子。
时尘看到他终于醒了,险些哭出来,艰难道:“我还以为你死了呢,吓死我了!”
九重葛正要说话,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被一股绳子给捆住了,他偏头一看,宫遗音和顾雪消正坐在门槛旁吃果子,似乎在等着容不渔来自投罗网。
犹襄神魂被结界困着出不来,九重葛和时尘则是被一根绳子捆在一起动弹不得。
九重葛有些眼花,闭眼使劲晃了晃头才终于清醒了些。
他挣扎着将一只手空出,轻轻打了个响指,绳子瞬间化为灰烬簌簌落在地上。
时尘一惊,骇然看着他。
九重葛冲他嘘了一声,时尘立刻捂着嘴不敢出声。
宫遗音背对着他们将口中的核吐了出去,头也不回道:“你倒是深藏不露,有那幺几分本事。”
九重葛握着被勒得发红的手腕动了动,淡淡道:“不及你,这幺多年了还在做这等不入流的勾当。”
宫遗音微微偏头,瞥了他一眼,像是终于认出来了似的,突然一笑。
“不入流?”他扶着长刀站起来,似笑非笑道,“我靠本事赚来的玉石晶玉,哪里不入流了?”
九重葛正要抬手将犹襄身上的结界挥开,宫遗音却是一道灵力挥了过来,险些将九重葛的手臂给斩断。
“哪里像你们这等道貌岸然之人……”宫遗音脸上浮现一抹冷然的笑容,看起来似乎又想要骂人。
九重葛抬手打断他那些稀奇古怪的谩骂之语,指着依然坐在原地的顾雪消,轻笑一声,道:“你若是再动一下刀,我可不保证这位仁兄的死活。”
宫遗音回头,便瞧见九重葛所指之处,一根虚幻的黑线正凝成一支箭羽,直直对着顾雪消的后心。
九重葛偏头笑了:“你一直都知道的,我可不是什幺好人。”
宫遗音面不改色,淡淡道:“你拿她威胁我,未免太过可笑了吧。”
九重葛“哦?”了一声,手指轻轻一动,那黑色箭羽受他牵引,直直刺在了顾雪消后心,缓慢入了一寸。
顾雪消纤瘦的身体猛地一颤,似乎是痛极了,却未发出一丝声音。
宫遗音淡淡看他:“都说了利用她威胁我,无用。”
即使顾雪消浑身颤得仿佛在筛糠,宫遗音眼神也未变,他抬手一旋指,困着犹襄的结界猛地发出一道雷光,电得犹襄惨叫一声。
时尘在一旁已经惊呆了,完全想不到方才还在奄奄一息冲他说着要吃果子的二七竟然这般大发神威。
九重葛瞥了犹襄一眼,没忍住笑了出来:“我根本不认识他,你拿他威胁我,不是更可笑吗?”
奄奄一息的犹襄:“……”
作者有话要说:犹襄:mm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