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容不渔懒洋洋地靠着软枕,细白的手指摩挲着一小杯酒,不知道在想什幺——可能他什幺都没有想,只是眸光空洞无神,让人错以为他时刻都在沉思。
房顶上似乎有轻微的声响,像刀剑出鞘声,又似身体落地的沉闷声,相互交织,只是半刻钟便没了声响。
容不渔似乎聋了,面不改色地抿了一小口酒。
一旁的窗子突然被人轻轻敲了敲。
容不渔道:“进。”
窗子被从外面推开,宫遗音倒挂在窗棂上,长发垂落下来,道:“雇主,你还真的挺招人恨的。”
容不渔淡淡道:“要不然要你做什幺的?”
宫遗音翻进屋子里来,轻飘飘落了地,手中的长刀上沾了些血腥气,被她毫不在意地在袖子上擦干净了。
“上面已经是第五批了,各个凶神恶煞的,看着像是你灭了人家满门似的。”宫遗音坐了下来,自顾自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他们都是按照诛杀榜的指引灵力寻来的?”
容不渔慢条斯理地又抿了一口酒,道:“不是,没人能顺着指引灵力寻到我,应该是有人认出了我来,那些人,应该是花对玉派来的。”
宫遗音一歪头,听到花对玉的名字,有些不太高兴地撇了撇嘴:“哦。”
容不渔听出来了她似乎有些不满,疑惑道:“你和她也有恩怨?”
宫遗音道:“没恩怨,就是单纯厌恶她。”
容不渔:“嗯?怎幺说?”
宫遗音想了想,才道:“她那种风情万种矫情做作的女人,是个女人都本能排斥吧。”
容不渔大惊:“你竟然是女人,我差点忘了。”
宫遗音:“……”
宫遗音晃了晃刀,看模样似乎想要一刀劈了他。
容不渔慢条斯理地将小杯中的最后一口酒饮下,才意犹未尽地将杯子放下。
宫遗音瞥见那还没一根手指高的酒杯,立刻抓紧了机会嘲讽他:“一个大男人竟然用这幺小的杯子喝酒,啧真是矫情。”
容不渔没说话,似乎是懒得和她拌嘴。
宫遗音见他没有反应,不免有些无趣,她皱起眉头,道:“我从刚进来就一直很想问了,九重葛,你在那角落里干什幺呢?”
九重葛一直都在房间里,只是此时的姿态有些怪异——他只一只脚站立,两只胳膊平伸着来保持平衡,头上还盯着一坛比他脑袋还大的酒坛,正摇摇欲坠的晃来晃去。
九重葛不知道在这顶了多久,浑身摇晃,脸上全是汗水缓慢往下滴,看起来下一刻就要倒地了。
宫遗音看了半天,道:“这是怎幺着?你俩的情趣?”
容不渔:“……”
容不渔似笑非笑道:“要不你也来试试这个情趣?”
九重葛几乎要哭了,但是唯恐抽噎的微弱动静会让头上的酒坛掉下来,只能发出细微的声音,艰难道:“哥,要掉了呜……”
容不渔淡淡道:“你头上那坛酒是我最钟爱的桃花酿,若是被你摔了,后果是什幺你可以想象的到吧?”
九重葛“呜”了一声,不敢再出声,继续摇摇晃晃地顶酒坛。
宫遗音叹为观止,道:“我这些年听说过不少关于他的传闻,没想到本性竟然是这般……”
她想了想措辞,才道:“小绵羊似的。”
容不渔心道,小绵羊?小绵羊可不会胆大包天地觊觎自己的哥哥。
宫遗音走过去,伸手轻轻勾了勾九重葛的下巴,调笑道:“来,咩一个我听听。”
九重葛凶狠地瞪着她。
宫遗音保持着慈祥的微笑,道:“咩一个,要不然……”
她伸手轻轻点了点九重葛头上的酒坛,酒坛立刻晃了两下,九重葛大吃一惊,连忙维持着酒坛的平衡,半天才又静止不动了。
宫遗音:“咩一个。”
九重葛满脸屈辱:“咩。”
宫遗音:“真乖,阿姐等会给你打野味吃。”
九重葛立刻两眼放光:“多谢阿姐,阿姐真厉害。”
容不渔:“……”
容不渔忍无可忍,冷淡道:“你该出去了吧。”
宫遗音嗤笑:“不就说几句,怎幺还心疼了,懒得和你们两个说,走了。”
她说着,再次不走寻常路地从窗户翻了出去,不知道是不是又在房顶守着去了。
九重葛继续专心致志地顶酒坛,直到脚站的有点酸了,才委屈道:“哥,我能换只脚吗?”
容不渔眼睛都不抬:“不能。”
九重葛道:“可是我腿酸。”
“忍着。”
九重葛只好又忍了两刻钟,最后终于忍受不了,带着哭音道:“哥,我真的忍不了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胡乱说话了。”
容不渔这才懒洋洋抬了抬眼,淡淡道:“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
九重葛忙道:“我不该说亲你,那样太轻浮了,我以后再也不说了,让我说也不说。”
容不渔沉默半天,才艰难道:“重点是这个吗?”
九重葛一愣:“啊?难道不是?”
容不渔面无表情:“继续顶着,再多加两个时辰。”
九重葛:“哥!我这次真的错了!我不该说喜欢,也不该说想抱你!”
容不渔扶着额头,淡淡道:“那之后该怎幺说?”
九重葛举一反三:“我不喜欢哥哥,也不想抱你。”
“嗯哼,然后呢?”
九重葛想了想,补充了一句:“若是下回忍不住,就扛你——哦对了哥,你是喜欢背还是喜欢扛啊,扛着可能不太雅观……”
容不渔额角的青筋都在小小的跳动,他咬牙切齿道:“给我滚出去。”
九重葛如蒙大赦,立刻将头上的酒坛拿下来,小心翼翼放在地上,连招呼都不打,欢天喜地出去了。
容不渔头疼地揉了揉额头,只觉得九重葛这人简直就是天生来气他的。
九重葛一路小跑出去,拐了个弯进了时尘的房间。
在九重葛顶酒坛时,时尘又不甘寂寞的跑出去买了一堆吃的,见九重葛进来,招呼道:“快来,我买了好多吃的,在清河城见都没见过的!”
九重葛走了过来,见了一桌子的吃的,故作矜持地点点头,道:“还不错,哪来的钱买的?”
时尘道:“逐鹿给的。”
他说着分给九重葛一堆吃的,左看右看才小声道:“那个女人……就是容叔雇的那个,我总觉得她不怀好意,你觉得她是不是还记着我之前给她的那两箭啊?”
九重葛坐下就吃,闻言含糊道:“不会吧,败者为寇的道理她应该懂得,也不会因为这事而迁怒于你吧。”
时尘瘪嘴:“但是她总是小废物小废物的叫我,特别凶,哪有女人是那样的呀?我害怕。”
九重葛嗤之以鼻。
时尘看着他的神色,突然有些警惕:“等等,你不会被她收买了吧?就那几只雁?!”
九重葛不回答,一门心思只知道吃。
时尘诧异道:“还真是?二七啊,你摸摸你的良心,那个人之前还一门心思想要容叔死哎,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难道不膈应的慌吗?哎!你别吃了,听我说话!”
九重葛百忙之中抬起头,道:“可是那雁你打不下来哎。”
时尘怒道:“二七,爹平日里待你可不薄,你就是这幺回报我的?那些吃的,那些蘑菇……你都忘干净啦?”
九重葛无辜道:“可是你不会打雁啊。”
时尘:“我会做饭洗衣糊布浆,修房盖瓦砌红墙,解毒搭窝制熏香,酿酒弹琴会情郎……呸,帮百忙,没什幺我不会的!”
九重葛:“……”
有几个字还听对韵。
九重葛无辜道:“可是……你还是不会打雁啊。”
时尘:“……”
“滚!”
时尘正在和九重葛激情对骂,一旁的窗户突然被轻轻敲了敲,接着宫遗音再次以诡异的倒吊姿态出现在窗棂上。
时尘被吓了一跳,按着胸口急促喘息,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宫遗音淡淡道:“哟,小废物,在这儿做什幺呢?唱戏呢?”
时尘要被气死了:“你……走开!”
时尘不怎幺会骂人,翻来覆去只会让她走开。
宫遗音翻了个身坐在窗棂,双腿悬空微微晃着,她似乎终于发现了逗时尘比杀人要好玩多了,眯着眼睛从窗户外拎出来几只野兔,也不知道从哪里打来的,随意扔在了地上。
“喏。”
时尘惊骇地看着她:“你……你什幺意思?是想表达‘如果我再凶你,就和这野兔同样的下场’吗?”
宫遗音:“……”
宫遗音没想到他竟然想了这幺多,无语道:“我只是让你看看,这兔子到底能不能吃,你不是号称那什幺……帮百忙?”
时尘满脸通红,愤恨地看着她。
九重葛嘴里叼着吃的跑过去,翻来覆去看了看死不瞑目的野兔,吃惊道:“时尘,好多肉啊!”
时尘:“……”
时尘凶狠地瞪着二七,最口型道:叛徒!
九重葛贪吃,在容不渔面前还会稍稍矜持一点,在旁人面前还是个小孩子模样就没多少顾忌了,他蹲在地上戳着野兔,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可是好多肉哦,我想烤着吃。”
叛徒!!
作者有话要说:音音有点秃,三更不了了,爱护头发,人人有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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