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这句“你不像白家人”好像一记重拳,狠狠砸在了唐开源那根从小到大都绷紧的神经上。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唐夫人,对方闭着眼一动不动,胸口随着呼吸小幅度地起伏。

“您这话是什幺意思?”唐开源涩声道。

唐夫人没有回答,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母亲心情不好才这样,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幺。他安慰自己。

“我让他们把粥送上来,”唐开源尽量放柔了声音,“您放心,等几年我真的搬出去了,一定会接您一起住的。”

沉默。

这样的沉默让人感到呼吸困难,唐开源站了一小会儿,有些无法忍受地开口:“母亲,我已经答应了接您出去住,您还想我怎幺样?反抗父亲吗?您也为我想一想,我现在——”

“没有,开源,”唐夫人的声音很轻,淡淡的,“我没有任何想要你做的事了。”

她好像从体内抽离了什幺,和平日里有些不同。唐开源敏锐地觉察到这种改变。

母亲的话一共也没几个字,却不知为何让他觉得难堪。难堪过后,竟然升起一丝愤怒——为什幺母亲就是不懂呢?

他也没再说话,有些踉跄地转身离开。

卧室的门被带上,唐夫人睁开眼,撑着自己的身体在床上坐起。

后脖颈深深的咬痕一动就疼,她用手向腺体摸索,指尖划过一个个小坑。

空气里残留着唐骁的信息素,这味道让她心理上感到恶心,但身体却无法克制地颤抖。

她并没有告诉唐开源,离开唐骁超过一天,她的身体就会感到极度不适,信息素成瘾会让她崩溃。但她头一次觉得自己宁可崩溃,也不想在唐氏老宅这个华丽囚笼里再待一秒。

在今天,她的忍耐濒临极限。

她其实并未指望过唐开源能在短时间内带自己离开,她还是说出口了。

人在绝望的时候,是真的会克制不住自己的嘴巴的。

哪怕只是一句安慰,也能让绝望中的人短暂平静。

但唐开源没有给她任何安慰。

唐夫人发现,这个她带在身边养大的儿子非常会审时度势。他能第一时间理清到底站在哪个角度才能让自己得到最大的利益,为了这个利益又能放弃些什幺。

唐夫人的手在腺体上按着,越来越用力,指甲扎进那些牙齿咬出的坑里,渗出血来。

但奇迹般的,她感觉不到太大的疼痛。唐夫人的嗓子眼里发出一声嘶哑的低吼,抓着后脖颈的手在腺体上留下几道深深的抓痕。

她活到这个年纪,终于清楚了一件事。

人活在世上,只有自己站直了身体,那才叫站着。

白天比赛时有了压力,再加上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唐开源一整晚都在做梦。

他只记得梦里那些围绕着自己的闪光灯,穿在身上的军礼服,和不断变换的陪在身边的伴侣。

他没有辜负唐骁的厚望,重振唐氏,风光无限。他觉得自己是个念旧的人,所以无法放下那个和自己自幼就有婚约的年轻少将,他关心他的生活,痛心他遭受的苦难。

在一种很好的氛围下,梦里的陆召会对他露出温和的笑容。

当唐开源在梦里和白历对峙时,他激动得整个人都在颤抖。

梦里的白历表情阴郁地站在他面前,轻蔑道:“你不像白家人。”

这话让唐开源一直紧绷着的那根神经彻底断裂,他冲上去,将梦里的白历打倒在地。梦里的白历很弱小,残疾把他折磨成了疯子,被所有人唾弃。

唐开源在叫好声中感到畅快,他掐住白历的脖子喃喃:“瞧不起我……你们白家都瞧不起我……你死吧,你该死了,我怎幺觉得你从一开始就该死呢……”

“你要是能杀了我,”被他掐着脖子的白历却还能说话,“你就能得到很多很多。名誉,地位,陆召。”

声音仿佛带着蛊惑性,唐开源在浑浑噩噩中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直到手臂上传来尖锐的疼痛,他才从梦中惊醒。

安伦被他掐着脖子,脸色憋得铁青,指甲在他的手臂上挠了好几道,唐开源急忙松开手。

安伦捂着脖子急促地呼吸咳嗽,惊恐地看着唐开源,含糊吐出几个字。

“我做梦了。”唐开源昏沉道,看了安伦一眼,“对不起,快睡吧。”

他像是没事人一样拉开被子重新躺下,没有再搭理安伦。

刚才的梦太好,他还想回到梦里。

安伦愣愣地坐在床上,睡意全无,看着唐开源的背影,无法理解发生了什幺。

好半晌之后他才疯了一样扑打对方,尖叫:“你是不是想杀了我!你又有勾搭上的O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因为这个想杀了我!”

唐开源还沉浸在美好的梦里,安伦的拍打不痛不痒,但是很烦人。他尽量耐着性子道:“我做梦了,小伦,这是个意外。”

“意外?”安伦叫道,“你怎幺能打完我,还心安理得的继续睡觉!”

“不然呢,我不是都道歉了吗。”唐开源推开他,皱着眉下床上厕所,“别闹了,早点睡,明天还有比赛。”

安伦扯住唐开源的衣服道:“不行,你不说清我就不让你比赛!”

“我精神不好,把你当成梦里的人了,就这样。”唐开源扒开他的手,叹口气,“我道歉还不行吗,回头给你买你喜欢的那套礼服。你还想怎样,不就是掐了你一下幺。”

坐在床上的安伦愣住,一直到唐开源上完厕所都没回过神。

他想起自己昨天跟唐开源说过的那句话——“这没什幺啊,打两下而已,我们那边这种事儿见多了。”

脖子上被掐出的红印像是一圈血淋淋的项链,勒得他喘不上气。

那边差点把他掐死的人重新躺好,一边温声说着梦里又跟以前的婚约人重修旧好,说着梦有多真实,他都差点分不清什幺是梦什幺是现实。

唐氏老宅沉入雨夜之中。

白历坐在副驾上看着车外的雨帘,在心里把陆召转述白樱的话整理清。

“她是说,唐开源虽然因为那个什幺仪器拔高了精神力,但身体却无法承受。”白历缓缓道,“所以精神不是很稳定,表现比较暴躁。再加上唐骁撺掇,这俩王八蛋背地里想挤兑我。”

陆召点头。

这个消息让白历相当震惊,原着里唐开源回到主星就怼天怼地,所向无敌,就连精神力出现问题接受治疗都不忘了跟杨瀚好上。

这幺一想,原文里精神力出现问题本身就挺牵强。估计是作者为了扩充后宫才安排的剧情。

这篇种马文是为了搞而搞,很多细节和情节都安排的不明不白。看的时候还没怎幺觉得,但白历身处这个世界,发现很多事情都需要世界自行补足,给出相对合理的解释。

这导致了筛子一样的世界一直处在变化之中,很小的变动可能会引起巨大的后果。

按照剧情安排,唐开源不该这幺早就精神力出现问题,也不知道是什幺刺激了他的神经,导致他这幺早就出现异样,连白樱这种原着里背景板一样的角色都感觉到不对劲。

感觉到白历的沉默,陆召喊了他一声。

“没事儿,就想了想,”白历道,“原定轨道里没提过这种事儿,唐小王八蛋就是天选之子,根本没什幺仪器这种影响装逼的东西。”

陆召听他骂人有点想笑:“本来什幺样?”

白历也说不清:“他流落荒星,受了重伤,可能是磕着头了还是怎幺着,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觉醒来就超神了。”

这一通乱七八糟的解释,好多词儿陆召都听不懂。

他从白历的解释里得出两个结论:一,不应该有这个机器。二,唐开源有问题。

陆召开着车陷入沉思。

“想什幺呢?”白历问。

“唐开源。”陆召道,“他……”

白大少爷“啧”了一声,表情挺不乐意。

“不是,”陆召哭笑不得,“我跟你说过,在游轮上的时候我跟他握手,很不对劲。”

白历记得这茬:“你说记忆好像受到了影响。”

“是,”陆召道,“意识恍惚,头疼。”顿了顿,又皱着眉道,“精神似乎不太稳定。”

白历拍了拍陆召的腿安抚:“现在还能想得起那段记忆吗?”

“我就想说这个,”陆召摇摇头,“时间越久,就越记不起来。现在只记得被植入的感受。”

当时在游轮上的一幕重新浮现在白历的脑海,他挺后悔当时没揍唐开源一顿。

“这台仪器带给唐开源的精神力并不正常,并且可能会间接影响到被他接触过的人。”白历皱眉沉思,“但也有时效。你是间接的,所以影响比较快就消褪了,唐开源是直接接触仪器,虽然精神力稳定了一段时间,但效果在逐渐变弱。”

因此原着里才会有精神力不稳定的情节,世界意识这样补上了漏洞,让剧情显得比较顺理成章。

但比这个漏洞更大的问题是,刺激精神力增长的研究在帝国早就被禁止,唐开源到底从哪儿搞到的那台仪器?

白历隐隐觉得这是一个巨大的BUG,他不知道世界意识会怎幺顺下这段剧情,当务之急是搞清楚机器的来源:“白樱跟你说了机器是哪儿来的没?”

“没有,”陆召道,“她说的很乱,很紧张。”

白历叹气。

这对白樱来说可能已经很不容易了,将唐家的事情透漏给白历,已经是她这几年做过最出格的事。她根本无法整理出重点,只知道要他小心。

“她还提到唐骁,”陆召又说,“说他可能在做不好的事,她不太清楚,只知道他总是和林胜、第一继承人联系,频繁出入会所之类的地方,找人抹黑你和你的研究所。”

这其实没什幺大用,但唐骁一向喜欢看白家被人议论。

“唐骁的事儿我找人查,”白历道,“但那个什幺机器,可能还是得问白樱。”

这种事关剧情的细节,白历估计是没人能查到的。

提到白樱,白历的心情不大好。

陆召觉察到他的变化,握了握白历的手。

“我没想到她会说这幺多,”白历说,“可能因为面对的不是我,她能放松点。”

他和白樱永远都不可能像正常的母子,也很难成为正常的亲人。

白樱带给他的是无法抹平的伤害,他带给白樱的是会延续一生的愧疚和自我厌恶。

“她说怕你受唐氏的影响,她就是觉得事情不对,但说不好哪不对。”陆召难得话多一些,语气硬邦邦地转述,“她说也可能是自己憋久了,这些话不知道该跟谁说。”

白历没吭声。

陆召隔了一会儿,才犹豫着开口:“我觉得……”他话说到一半又停下。

“说,”白历侧头看他,“咱俩有话都是直说的,少将哥哥。”

“嗯,”陆召沉思片刻,“我觉得她精神状况不是很好。”

白樱今天全程都显得有些紧张兮兮,除了看比赛的时候外,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陆召没见过这种情况,但他直觉不是什幺好事。

白历停了很久,才“哦”了一声。

“我是不是,”陆召顿了顿,“不该跟你说。”

“没,”白历摇摇头,吐出一口浊气,“我做不了什幺,她是成年人,得自己对自己负责。”

这话白历已经能毫无心理压力的说出来了。

他不是万能的,也的确不够坚韧,实在是负担不起更多的压力。

他要活得自私一点。

“嗯。”陆召捏了捏他的手。

车一路开回公寓,这几天的晚饭都很简单,两人没花多久功夫就解决完温饱问题。

等陆召洗完澡出来,白历已经坐在沙发上看司徒发给他的比赛录像了。

公寓里的大型虚拟屏上两台重甲在进行对轰,这种没什幺技术性的录像白历平时都当下零食的助兴节目,但这会儿看得格外认真。

陆召从冷藏柜里拿了两瓶饮料,走过去递给白历一瓶,顺带着看了两眼录像。

“这是今天上午唐开源的比赛录像,”白历拧开瓶盖喝了一口,“中间有一段发挥失常,不太对劲,我觉得是因为精神力顶不起这台重甲。”

陆召半眯着眼看了一会儿:“现在还可以。”

后半程的比赛唐开源似乎找回了手感,打了鸡血一样疯狂攻击,动作间透出些暴戾感,但机甲本身就是极具杀伤力的武器,这一丝暴戾隐没在炮火中难以察觉。

“我让人打听了一下,听说分赛区1区后台今天有alpha信息素暴走,”白历切掉了录像,换成了自己即将交手的机甲录像,“但消息被压的很严,暂时不知道是谁。”

白历心里有数,精神力和信息素是互相关联的,不稳定的精神力很容易导致信息素出现问题。

分赛区出事儿的A大概率就是唐开源。

陆召正看着录像,被白历不打招呼就换掉,愣了愣。

“他技术不行,没什幺好看的,”白大少爷很傲慢,“浪费时间。”

陆召忍着笑:“哦。”

“而且他已经占用我们很多时间了,”白历拍拍沙发,“刚才回来一路上都在聊他,咱能不能聊点别的?”

陆召笑出声。

他也在沙发上坐下,白历斜躺在沙发上,陆召手伸长,帮白历按了几下腿。

“没事儿,”白历说,“不过你按着舒服。”

陆召“嗯”了一声,干脆让白历把腿搭在他腿上:“我有事跟你说。”

“说呗。”白历看着录像。

隔了一会儿没听见动静,他才把目光落在陆召脸上。

陆少将的表情有些犹豫纠结。

今天军团的会意味着有大型任务,会耗时很久,期间难得回主星。

出任务的人会离开伴侣很长时间,军团里一些和A结婚的B经常会被要求退出这种任务,一方面是觉得他们的体力跟不上这种任务,一方面也是A们无法忍受伴侣离开自己太久。

“一线发现虫族活动的痕迹。”陆召终于开口。

白历坐直了身体。

他对虫族不算陌生,白老爷子在世时还赶上过跟虫族的战争,帝国惨胜。他皱起眉头,略有些担心。

“还在侦查,”陆召抿抿唇:“上面想让我带队。”

白历愣了愣,随即惊喜道:“这意思是你可能再拿一朵金色卡丽?”

“是,”陆召点头,“也有晋升的可能。”

白历锤了陆召的肩膀一拳:“可以啊陆少将,大好的机会!少将到中将,多少人得干一辈子才能混上去!”

肩膀上挨了一下,陆召看着白历道:“我可能得去很长时间。”

这种任务估计耗时都不短,白历也清楚。他一想到陆召可能得飘在他去不了的地方十天半个月,或者几个月,心里就有点儿空落落的。

“你这人,”白历叹口气,“非得先给我打预防针吗?”

陆召按摩的动作停下来了,轻声道:“你要是不高兴——”

“别,”白历抬手,“打住。”

陆召不吭声了,盯着白历看。

不用他说完,白历基本上能猜到他要说什幺。

“哎,”白历无奈地挠挠脖子,盘腿做好,拉过陆召的手郑重道,“我先问问你,你想去吗?”

陆召犹豫一下,点点头。

“可能我以前跟你说的还不够明白,我今天跟你说得清楚点,你记好了,”白历竖起一根指头,“第一,我无条件支持你干任何你喜欢的事儿。”

陆召的心脏漏了一拍,还没说话,白历又竖起第二根指头:“第二,别随便为谁放弃你的目标,我也不行。”

“第三,”白历竖起第三根指头,“我要回军界估计军衔就没你高了,你得罩我。”

第三条听起来有些滑稽,但陆召笑不出来。

他知道白历绝不会拒绝他出这个任务,但他没想到白历甚至没有问他是否会在自己比赛期间离开主星。

白历是真的高兴,为他能再进一步而欣喜。

都忘了他可能马上就得走。

这份儿高兴里,白历还没来得及考虑自己。

陆召的心脏被挤成扁扁一片,压得难受,又感动得够呛。

“但有件事儿你得答应我,”白历两只手握着陆召的手,用力捏捏,“这个要求可能比较不符合铁血形象,私底下偷偷讲。”

陆召“嗯”了一声:“可以。”

“我还没说呢。”白历笑了笑。

“可以,”陆召说,“我答应。”

白历的嘴唇动了动,隔了一会儿才开口:“要是真遇到什幺事儿,别太往前冲,别太玩儿命。”

陆召愣住。

“别搞得跟我一样,”白历说,“往前冲之前,你先想想我,成吗?”

人要是就自己光杆一个,那就真是光脚不怕穿鞋的。反正就是一条命,玩儿砸了拉倒。

上前线的如果是白历自己,他还真不怎幺觉得害怕。

白历第一次作为一个军人家属感到恐惧。

担忧伴随着骄傲,不舍伴随着自豪。这种极度矛盾的情绪让他觉得陆召的小命比别的事情都重要,以至于任务都还没开始,虫族的影子都还没见着,他就觉得受不了。

可能还是矫情吧。白历想。

但他还没来得及做一下自我检讨,就被陆召抱了个满怀。

陆召把他的脑袋按在自己颈窝,胳膊勒得他死紧。

“谢谢。”陆召的声音有些抖,“给我一个……”

他想不到合适的词。

白历给了他一个爱人,一个可以在外出时挂念的地方,一个无条件支持他的后盾。

陆召知道自己飘在宇宙里的每一秒,可能都会想着白历和这间公寓。

这种寄托了一个人大部分感情的地方,让人能温柔牵挂的一切,它应该有个总称。

“给我一个,”陆召说,“家。”

白历被这个字震得有瞬间的大脑空白,等他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的眼眶有点儿酸涩。

“这玩意儿不是一个人能建起来的,”白历闭了闭眼,拍着陆召的后背,“也谢谢你,陆召。”

他们都落在了实地上。

随后两天的比赛没有什幺太大变动,白历的对手大部分都还是重型机甲,搭载的武器各有不同,但好歹都能应付。

white01屡战屡胜,打响了白氏研究所的名号。

白氏研究所的研发理念再次被提到台面上讨论,和最初的嘲讽怀疑不同,现在的讨论大多都围绕着“投入使用是否可行”展开。

white01机型以一种独特的方式得到了认可,被大众列入可以考虑研发的机型之列。

在征集赛火热进行的同时,对研究所和驾驶员的采访也陆续放出。除了今年备受关注的几台重型机甲的采访外,白氏研究所和白历本人的采访也引人热议。

军学院机甲实战学院第一次放出这段采访时,司懂正坐在投影教室里观看。

学院会在征集赛期间组织观看学习,外系的也能参加。直播结束后会放出这类采访,当司懂看到自己老哥的大脸出现在虚拟屏上时吓了一跳。

司徒在一次外出上厕所的途中被逮到,绷着脸浑身僵硬地接受了采访,用专业性很强但通俗性极低的话回答了记者们的问题后,就逃命一样冲进厕所。

没多久老哥的脸就消失在屏幕上,取而代之的是白历的面孔。

司懂瞬间就坐直了身体,跟室友孙蓬道:“历哥。”

“啊,”孙蓬看了一眼坐在另一侧的小吴,自从上次吵架后,小吴跟司懂就没怎幺说过话,“我知道,你佩服的白历嘛。”

白历的采访很短,地点更简陋,就在比赛后台的通道上。

很符合白大少爷不拘小节的性格。

屏幕上,记者问出第一个问题:“你怎幺看自己的这台机甲呢?”

白历用那副漫不经心又嚣张无比的语气回答:“牛逼呗。”

坐在前排的一个alpha嗤笑一声:“狂的不行了呗?”

他的两个同伴也笑了几声。

司懂皱皱眉,这几个是班上最推崇重甲的人,家里有人在军界任职,家世好,一般没人敢招惹。

他没吭声,继续看采访。

在记者一个个问题和白历平淡的回答中,原本嘈杂的投影教室渐渐没有了声音。虚拟屏上,白历的表情很平和,好像在说一件非常随意的事情。

机甲是武器,重要的是握着它的人要捍卫什幺。

我想要一个选择,所以有了white01。

很多人都在挣扎。

这条路很难走。

白历没有承诺什幺,也没有夸下海口。事情只是一直在做,顺其自然地走到这个地步。他的态度很淡,但司懂还是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在血管里冲撞。

他想起在研究所时陆召说的话。“有人考虑过,他做的很好。”

原来做得很好的人就在他身边。

做得很好的人,只是一直在做而已。

司懂终于有点儿明白,陆召那句“没想过别的,就是一直朝前走”是什幺意思。

平淡的日日夜夜,没有停下的每一天。不用把你的理想说出口,当你走到一定的地步,自然会有人感慨你这一路的旅程有多壮丽。

屏幕上,白历说:“这应该也是我能为我想走这条路的朋友、亲人和爱人做的最好的事儿了。”

采访到这里戛然而止。

投影教室内静默无声。

隔了好一会儿,孙蓬才小声道:“我去,不知道怎幺说,我去。”他骂了好几句,才说,“有点懂你为什幺佩服他了。”

“崇拜。”司懂纠正。

孙蓬道:“这要是我哥,我的人生将不存在追星,只有兄控。“

一旁的小吴看了看他俩,没有吭声。

白历的话很短,没有明确指出什幺,但不知道怎幺着,他们觉得有些难以言明的感慨和激动。

沉默过后,投影教室里发出一片“嗡嗡”的议论声。

“这他妈还不算哗众取宠?”坐在前面的alpha骂道,“说机甲就说机甲,扯那幺多别的有用?不就是博眼球吗?”

另外一个A弱弱道:“是记者要问的,这也不能怪白历吧,而且他驾驶技术本来也不错……”

“啊?”前面的alpha瞪着他。

另外那个A赶紧闭嘴。

“我哥就说这种人不行,浑身上下就一张嘴,靠小聪明赢的比赛,”前面的alpha继续道,“也就是不能参赛,不然我哥开重甲,肯定能把他——操!”

他头上被人从后面狠狠给了一拳,整个人往前一趴,差点把桌子掀翻。

“闭嘴。”司懂看着他,“你有口臭。”

对方没有反应过来:“有病吧?你凭什幺——”

司懂没给他说完的机会,炮|弹一样跳起,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扑上去,打了起来。

“卧槽卧槽!”对方的同伴惊了,“司懂!这O疯了!”

上手要帮自己朋友,拳头还没落在司懂身上,就被孙蓬给掀了个趔趄。

“打架就打架,”孙蓬也还没回过神,但下意识还是先帮兄弟,“两个打一个太过分了啊!”

“神经病啊!”同伴怒骂,也不管那幺多,回身打了起来。

投影教室顿时炸锅,惊呼声和起哄声在这帮年轻人中爆发出来,桌椅掀翻,两拨人打成一团。

司懂跟孙蓬虽然是O,但格斗成绩一直都是学院前几,打上头了根本没把A外泄的信息素放在眼里,就算浑身不自在也要猛刚。

跟对面两个A一道来的第三个A终于回过神,骂了声就加入战局,三个打两个,司懂跟孙蓬挨了好几下。

一声尖叫过后,刚加入战局的第三个A捂着脖子坐在了地上。

露出身后浑身颤抖,还保持着攻击姿势的小吴。

所有人都被这声尖叫喊懵了,叫好声停了,连打架的几个人也停了,都愣愣地看着小吴。

“……这,这……”小吴的手还是手刀的姿势,刚朝着第三个A的腺体狠狠来了一下,,“他他……他怎幺能三三三……”

“三个打两个。”孙蓬补全。

小吴颤巍巍地点头。

司懂回过神,干巴巴问道:“你这个……哪儿学的?”他比了个手刀的姿势。

“我们系也是……也是要学格斗的……”小吴结结巴巴,“军学院没有废、废物。”

他声音很细,嗓音发尖。omega对于alpha天生的恐惧让他回不过神,但他还是出手了。

军学院没有废物。

这是实训课上教官们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进来这里,就是你的选择。

你选择不做废物,那就丢掉能成为借口的退路。

失败不能决定你是不是一个废物,但借口可以。

这句话被说成了口号,空洞又随意,但小吴说的时候,却显得真心实意。

司徒久久无言,半晌才站在一地狼藉里看着小吴问道:“还打吗?”

小吴愣了一下,哆哆嗦嗦从包里掏出一瓶防狼喷雾。

“我能……能能用道具吗?”小吴问。

捂着后脖子坐在地上的A呼哧呼哧喘着气儿,吼道:“你说呢?!”

征集赛开赛后没几天,六名在校生因打架斗殴被记了过。

当天六人被罚跑负重五公里,互相骂骂咧咧,比着赛跑完了全程。

不久后,从官网上下载的white01机型的图片挂上了一些人的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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