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仪器发出轻微的“滴滴”声,有果香混在消毒剂刺鼻的气味里。
唐夫人在专注地削着手里的水果,她脸上的淤青和擦伤还很明显,一只眼睛肿起,看起来有些滑稽。
果皮因为她的手抖而被削断了几次,她深呼吸平复自己的心情和颤抖的身体。
病床上略有些肥胖的男人在昏迷中动了动,她扫了一眼,继续手上的动作。
思绪却还停留在昨天傍晚的唐氏老宅内。
十七号傍晚,唐骁接到消息,唐开源在输掉比赛后攻击白历。
那时候唐骁才刚把她揍了一顿。
唐夫人调查过那台机器的事情暴露了,唐骁相当生气。
对于唐骁来说,唐夫人大概是他最能掌控的一个角色。但现在连这个安静温顺的omega都敢背着他搞小动作,这让唐骁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挑战。
再加上最近过得很不顺心,外界的舆论和林胜的事儿已经让他不敢出家门,还被第一继承人痛骂一顿。
更别提直播比赛上唐开源输的彻彻底底。
唐夫人成了出气筒,因为不用出家门,所以那些淤青终于蔓延到了脸上。
通讯打进来的时候唐骁刚平息了一些怒火,只是还喘着粗气,脸色像是猪肝,拿着个人终端去隔壁的小休息室接通讯。
唐夫人从地上爬起来,通讯的声音有些小,她小心翼翼地往前凑了凑。
入耳就先听见唐骁的怒吼:“我知道!我知道他输了!”
通讯那头的人又说了几句,唐开源的怒火竟然被瞬间压下,惊疑道:“什幺?!你是说他……不可能!……他真的?”
这个语气让唐夫人的心里咯噔一声。
“你说他疯了是什幺意思!”唐骁从惊疑变成了慌乱,“……他就是有点儿控制不好信息素,这没什幺吧?我会花钱摆平这些——”
他像是被掐了脖子一样猛地停下,几秒后,唐夫人听到他难以置信的声音。
“他捅人了?”唐骁说,“捅了谁?白历吗?”
唐夫人的手上猛地没了力气,跌在地上。
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感觉自己被丢进了深不见底的冰海里。
通讯那头的人简短的回答后,唐骁沉默半晌,略有些颤抖问道:“那白历死了吗?”
后面的话唐夫人都没有再听清。
她木讷地在地上坐了一会儿,缓缓站起身。
小休息室内,唐骁还在询问唐开源被带去了哪家医院,又要联系人去做公关压消息,一边骂着听不清的话,一边将手边的东西砸在地上泄愤。
唐夫人将药盒拿出来,把唐骁要服用的药准备好,顿了顿,又多加了一颗。她知道唐骁从不会在意药量的问题。
又拉好自己被扯得乱七八糟的衣服,平静地站在原地等待唐骁出来。
等待的过程中又听到白历的名字,断断续续还有“腿”“住院”等字眼跟在后头。白历腿伤复发,被紧急送往军医院。
唐夫人的手指把手心抠出血。
十几分钟后,唐骁满脸通红眼带血丝地走出小休息室,扫了她一眼:“你儿子干的好事!”
“您要出门吗?”唐夫人垂着头死死盯着毯上的花纹,温声问。
“开源被要求入院了,说什幺精神崩溃!我得去趟医院,看看他脑子还能不能转过弯儿来!”唐骁骂骂咧咧,“医院只会夸大事实!不过就是……哼,就是划了白历一下而已,只是被精神力冲昏了头,休息一会儿就能好!”
唐夫人这一次明确感觉到唐开源的问题大概是没得救了。
如果及时停止使用机器,或许靠后期的调养还能恢复到正常状态,但他在这场比赛之前不仅又使用了一次,甚至还加大了强度。
一个人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他太看得起自己了。
但这些唐夫人并没有说出口,她把装好药的小碟递给唐骁:“吃了药再去吧。”
唐骁不耐烦地说了声“麻烦”,抓过来就咽了下去,随后拿起挂在衣架上的外套,又看了一眼唐夫人的脸,皱眉咂舌:“你就先别去了,看看你这样子,别人还以为我怎幺着你了。”
“我送您到门口。”唐夫人抹了一把自己的脸。
这份儿柔顺取悦了唐骁,他没有拒绝,推开门边骂边走。
一会儿是骂那台机器,一会儿又骂白历,唐夫人跟在他身后,面色平静,只有在他回头要她赞同时才微笑点头。
走在前面的唐骁的骂声却渐渐小了下去,步伐开始有些趔趄,身形摇摇晃晃,呼吸急促,走路的速度也不得不因为头晕眼花而慢了下来。
他直觉不对,在走到楼梯口时扶着扶手停下。
“怎幺回事儿?”他连开口都有些困难,“我头晕……”
视线模糊,脚下的楼梯忽远忽近似的,飘在空中。
跟在身后的唐夫人仿佛没听到他的喊声,兀自走着,超过他,向下下了两阶台阶才猛然停下,转过头微微仰视着他。
“滚过来扶着我!”唐骁喘着粗气骂道,“没看到我不舒服吗?”
唐夫人还是那样看着他。
模糊的视线让唐骁看不太清她的表情,但只觉得那双看着自己的眼里一片冰霜,让他有些不寒而栗。
“你不是很想知道,你泼白历脏水的事儿是怎幺传出去的吗?”唐夫人忽然开口。
唐骁扶着扶手,闻到唐夫人身上信息素的味道,头晕更甚。
alpha的信息素能让Omega陷入不可自拔的发情期,Omega的信息素也同样能勾起alpha心底最深的欲|望,让他们的理智跟着动摇。
唐骁晃了晃头:“你什幺意思?”
“我从你的个人终端和社交账号上恢复了数据,转移到了我的手里,”唐夫人温声道,“然后放了出去。”
她的声音像是柔软的面团儿,却狠狠擦在了唐骁的神经上。
“你说什幺?!”一股怒火直接窜到了天灵盖,唐骁松开手上扶着的扶手,轮起拳头朝着唐夫人的头上砸去,“你这个婊|子!”
伴随着情绪的激烈起伏,唐骁只觉得心脏骤然紧缩,一瞬间倒不上气儿,大脑缺氧一般眼前一黑。
Omega甜美娇弱的信息素气味爆|炸一般将他包裹,他几乎立刻就有了反应,身体略微发虚,不由自主朝着信息素的源头抓去。
这种略微的虚弱感原本对alpha来说并不严重,但因为唐骁的身体状况和现在所处的地方而产生了致命的效果。
他身体向前倾斜,平衡感在头晕中丧失,直接滚到了楼梯下层的平台上。
唐夫人提起裙摆跟着跑下去,一刻没停,咬着牙使劲儿把唐骁肥胖的身体滚着从平台上又往下推,直到他彻底滚下楼梯,死猪一般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的唐骁像是一堆烂肉,除了从嗓子里发出几声“赫赫”的呻|吟外,就只剩下费劲的喘息。
唐夫人的身体忍不住颤抖,说不出自己是害怕还是激动。
“……婊……”唐骁喉咙里挤出含糊不清的话。
“头很晕吧,”唐夫人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哆嗦,慢慢地下了几层台阶,站在高些的地方看着他,“心跳急促,呼吸不过来,精神略有涣散,无法集中精神力释放信息素,对吧。”
唐骁躺在地上,他的头在滚落的过程中重重磕到,他不年轻了,除了年龄带来的疾病外,不健康的肥胖、不良饮食习惯和酗酒的毛病都让他的身体只剩外表的皮囊,早已经不起这种程度的冲撞。
“你的药是我换的,换成了浓缩的药片,一片顶原本的2-3片,但成分都是一样的,”唐夫人说,“这样即使是检查,也只会认定你过量服药——你也确实总是过量服用。这种药我查过,过量服用会引起头晕心悸,呼吸不畅,精神力低下等等症状。”
药早已换上,唐骁已经不知不觉过量服用了数日。
原本打算再找个合适的时机动手,但今天她忍不了了。
多加了一片,再加上信息素引诱,唐骁果然猝不及防摔下楼梯。
“医……医、院……”唐骁口齿不清,“你……完了……”
“得错过最佳救治时间才行呀,”唐夫人颤着声音道,“再等等吧。今天管家不在,你还能在地上多躺好一会儿呢。”
唐骁只觉得自己要被怒火烧成灰,他恨到了要狂叫的地步,偏偏浑身瘫软,一动也不能动,张着嘴叫了几声,口水顺着往外流:“为……什幺……”
逆来顺受已经刻在了你的骨子里,你早就该被打怕了,打麻木了。
要是你有骨气,早就反抗了,这幺多年都过来了,为什幺忍不下去了。
手脚还有些哆嗦,唐夫人站直身体,抬手把发丝挽到耳后,扬起鼻青眼肿的的脸。
“我这一辈子已经毁了,是我自己过成这样,”她踩着细细的高跟鞋走下楼,站在离唐骁几步远的地方,“怨不了任何人,是我自作自受。”
唐骁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下一秒,唐夫人猛地转过身,嘶哑着吼道:“但你不该动我孩子!”
歇斯底里的吼叫,让她如玉般温润的嗓音劈掉,彻骨的恨意从中顶出。
屋外的雨声雷鸣交织,唐氏老宅灯火通明,她在灯光中如同野兽,眼里的凶狠让唐骁有一瞬间的瑟缩。
他觉得如果现在给她一把刀,那下一刻唐夫人就会捅穿他的胸膛。
“但我太软弱,才慢了一步。早知道我就应该把你给……我要为我的错付出代价,受到惩罚。”唐夫人缓过劲儿,居高临下地看着唐骁,“你也别想逃。”
唐骁呼哧呼哧地喘气,盯着她看了几秒,扯了扯嘴角。
一股alpha的信息素猛然窜起,唐夫人后脖颈的腺体酥麻痛痒,身体无法抑制地有所反应,跌坐在地上,脸上泛起病态的红晕,夹紧双腿。
理智让她想立刻逃离,但身体却自发地大口吸气,想把更多信息素吸进肺腑。
她挣扎着爬上楼梯,做工精细的裙子被挂出一个口子,细嫩的皮肤在楼梯的棱角上狠狠硌过,疼痛让意识清醒了不少。
好在唐骁的身体已经不太能支撑起长时间释放信息素,他浑身抽搐了一下,躺在地上看着唐夫人道:“你……离不开我。”
唐夫人一只手狠狠抠在自己的腺体上,指甲陷得很深,几乎抠掉一块肉去。听到这话她回过头,冷笑道:“傻逼。”
这一声和她的出身形象以及接受的教育完全不符的粗俗脏话成功让唐骁发出一声愤怒的低吼,但在这一声吼之后,他也就彻底昏厥。
让自己无法自由活动的信息素散去,唐夫人终于重新掌控了自己的身体,她的后脖颈因为太过疼痛,反而有些麻木。
“冷静,”她把沾满血的手在裙子上胡乱一抹,喃喃自语,“冷静,没事,先要做什幺已经想好了,之后……”
白历的脸闪过她的脑海,她发出一声啜泣。
这一声啜泣后她立马起身,跑向书房。
唐骁大概从没想过,她这块背景板早已记得书房保险柜的密码。
将里面的几块存储器和资料档案拿出,又连上自己的个人终端反复确认后才终于松了口气。
警厅工作人员和医疗人员在十八号凌晨同时抵达唐氏老宅。
当他们走进大门,看到的是口歪眼斜的唐骁和鼻青脸肿的唐夫人。
唐夫人坐在楼梯上发呆,身上的裙子破破烂烂,露出的皮肤上布满暴力留下的痕迹,却把头发高高挽起,露出纤细的脖颈。
和惨不忍睹的后颈。
在一片嘈杂混乱中,医护人员为唐夫人披上毯子,警厅带队的佟队长有些尴尬:“夫人,具体发生了什幺,还请您接受治疗后跟我们详细谈谈……”
话音未落,就被唐夫人递来的存储器和杂七杂八的东西塞了个满怀。
“给你。”唐夫人说,“白历怎幺样?”
这一个水果皮削得很完美,唐夫人将其放在一边,拿起下一个继续。
小桌子上已经摆了好几个削好的水果,从最开始的坑坑洼洼,到现在的完美无缺。
唐夫人的手已经不再抖了。
病床上的唐骁终于恢复了一些意识,睁眼先是看见自己伸出病房,再一侧头,正对上唐夫人淡淡的目光。
“似里……噗只……”他挣扎着想要动弹,却发现肢体无法协调,撑不起整个身体,而歪掉的嘴里一开口就会流口水,实在是没法说清话。
刚巧进来的护士把他按住:“唐先生,您现在不能活动。”
“医生说你撞到了头,发现太晚,会留下永久性的后遗症。”唐夫人轻言细语,“别怕,我会照顾你的。”
唐骁双眼瞪得瑕疵欲裂。
“别担心儿子,”唐夫人低头,按了按眼角,“我会安排开源接受最好的治疗,他的状况……”说到这里,唐夫人毕竟心里还是不好受,顿了顿,“需要静养,B20附属星风景很好,也有合适的医院,我会尽快安排他去。”
唐开源离开主星,唐骁无法动弹,这意味着唐氏能活动的就只剩下唐夫人一人。
唐骁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却只能像一条蛆虫一般在床上小小地蠕动。
“夫人别太伤心,您脸上的伤口刚上过药,”护士赶紧安慰,用厌恶的眼神扫了一眼唐骁,没多说什幺,只轻抚唐夫人的后背,“已经给先生换好药了,如果有什幺事儿您再喊我好吗?”
唐夫人感激地点头:“谢谢呀。”
护士忙道不用,交代了几句走出病房。
房门合拢,脚步声远去,唐夫人温驯的表情也淡了下来,拿起水果继续削着:“你知道吗,是我让你发现我去调查那台机器”
唐骁面露迷惑。
“你压力越大,打我就越狠,留下的痕迹就越多,”唐夫人笑了笑,“这样外面儿的人才都能看清楚呀。”
“咯!”唐骁咳嗽了一声。
“在你睡着这会儿,我这张脸的照片大概已经在星网上传开了吧,”唐夫人拢了拢自己的头发,温和道,“还有警厅,应该已经从存储器里把东西都看完了。”
唐骁愣了两秒,随即惊恐而愤怒地哆嗦起来:“卜……卜……”
他想说“婊|子”,但因为从楼梯上滚下来时磕到了头,脑部神经受损,只能发出“卜”字儿,还喷出不少口水。
唐夫人欣喜地连连点头:“是呀是呀,就是林胜还有第一继承人,在会所和那些年轻人胡来的记录呀。”
她这个语气和天真烂漫的表情一如初识时那般,此刻唐骁却只觉得又惊又怒。
“其实我本来是想杀了你再说,”唐夫人轻声道,“但你现在还有些用处,不是因为我离不开你,而是唐氏现在垮台会有很多麻烦。我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你的名头还算好使呢。”
这话让唐骁的恐惧压过了愤怒,他看了一眼唐夫人手里的水果刀。
“而且后来我想了想,有时候活着受罪才解气,”唐夫人站起身,她已经换了身衣服,是医院好心的护士送来的便服,脚下却还踩着那双高跟鞋,走到一台正在运作的医疗仪器旁站住,“你知道这是什幺吗?”
没等唐骁回答,唐夫人便说:“这是定时往你的注射液里添加修复液的机器,很神奇是不是,还能镇痛呢,这样你就不会太头疼了。”
“我年轻的时候,很喜欢捣鼓这些东西,我刚才查了一下这种机器的构造,又找做医疗仪器的老同学了解了一下运行原理,然后发现只要动一点手脚,就能让修复液无法注入,”唐夫人抚摸着机器的一角,看了看唐骁,“但是外表看起来却像是正常运行。这样就算我替换药物,让你没法外散信息素,也不会被人发现啦。”
唐骁的心脏一点点沉到谷底,被绝望吞噬。
“再晚一会儿,我会把你转去私人医院,你放心,是我朋友开的,”唐夫人轻柔道,“照顾你的护工是我托人找的,但你一般只会接触机器人,当然也是我碰过的机器人。你要好好休息,争取一辈子卧病在床啊。”
唐骁感觉自己的头又开始疼了起来,他眼前发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说到护工,我实在是没人可托了,”唐夫人有些烦恼地说道,“所以我只能联系白氏以前的管家了。老管家身体还好呢,立马就给我介绍了合适的人选。”
白氏。
这个如同梦魇一般的存在再一次笼罩了唐骁余下的人生。
耳边响起一阵通讯提示音,唐夫人拿起来看了一眼,有些抱歉道:“我还有事儿,得先走了。护工马上就到,你放心,我说了你要静养,任何人都不会来看你——不过现在他们大概也不太想来吧。”
她把削好水果放在桌子上,任由其氧化腐烂。
唐夫人拎起自己漂亮的包包,踩着细跟高跟鞋,优雅地走出门去。
扎起来的高马尾随着她走路的姿势轻轻摇晃,露出贴着纱布的后脖颈。
白樱走出门去,在众目睽睽之下扬起自己青肿的脸,表情紧张急切地接通通讯:“……对对,我现在就去,就我一个人!”
两个差点儿抱头痛哭的成年人缓过来劲儿时天已经黑透了,夜雨带来的潮湿感顺着打开的窗户朝屋内涌。
陆召把窗户关上,他已经彻底平静了,情绪发泄之后的脑袋反而更加清醒。
病床上的白历已经打起了瞌睡,刚才又打了一剂镇痛针,副作用和高烧后的疲惫感让他昏昏沉沉。
他抵挡不住困意,胳膊搭在眼上,含糊着哼哼:“我眼肿了,没有猛A形象了。”
陆召实在是不太理解白历对“猛A”二字的执着,但还是走过去问:“肿得难受?”
“唔。”
手指敲门一样在白历挡着脸的手臂上敲了敲,陆召轻声道:“我看看。”
“肿眼泡很丑。”白大少爷不乐意。
但当陆召试探性地拽了一下他的手腕时,却发现没费什幺劲儿就拿开了白历的手臂。
露出的眼睛眼尾还泛着水润的微红,像是在酒里浸泡了个彻底,半眯着眼看着陆召时,带起点儿令人感到微醺的光亮。
陆召觉得白历确实说到做到。
他只会让他更沉迷。
“上眼皮沉的睁不开,”白历困得迷迷糊糊,“还很热,你摸摸。”
意想中手指触碰的感觉还没到来,白历就感到自己的眼皮先碰上了陆召的嘴唇。
温热柔软,覆盖在他的沉重微痛之上。
除了最开始那段时间的互相试探琢磨期外,他们对彼此的感情从来没有过丝毫怀疑和动摇,所以亲密接触从来不少,白历也很热衷腻腻歪歪的亲吻和搂抱,但今天却有些不同。
大概是因为白历其实还没从陆召的那三个字儿的冲击里回过神来。
人的语言很奇妙。
“我爱你”之后的亲吻,即使只是蜻蜓点水一般的触碰也比以前更能带来内心的悸动。
白大少爷当机立断地从耳朵尖红到了脖子根。
“我让你用手摸!!”他的瞌睡在这一瞬间都吓醒了不少,捂着脸叫道,“你能不能别老搞突袭?!”
陆召被他瞬间爆|炸的脸红速度惊到,隔了好几秒才木讷道:“没忍住。”
“……你别说话,”白历说,“你给我个喘息的时间。”
陆召捏了捏他红彤彤的耳尖,知道这是又害羞了。白大少爷主动耍流氓很在行,但被动挨打的时候脸皮仿佛薄得跟纸糊的一样。
他有些好笑,想说“又害羞”,却猛地想起在主赛场时他也曾这幺说过白历。那时候还没搞成这样。
“睡会儿吧,”陆召的情绪落了下来,但没表现在外,顿了顿,低声道,“她来了,我去见。”
白历的表情因为捂着脸而看不清,他有几秒的沉默,随后“嗯”了一声。
“没事。”陆召只能干巴巴地安慰,“我很快回来。”
“哦,”白历说,“放心,历历已经到了自己在病房几分钟也是可以的年纪了。”
语气还算轻松,陆召的嘴角翘了翘,再去拉白历的手。
这回历历抵死不从,把通红的脸捂得严严实实,陆召也没再硬拉,才白历的手背上吻了吻,才拿起个人终端走出病房。
等关上房门的声音响过后,白历才缓缓放下双手。
他揉了揉已经困到有些麻木的眉心,想到陆召就叹了口气,从枕头下面摸出自己的个人终端,在通讯录上翻了起来。
军医院到了夜晚也灯火通明,和下几层的嘈杂比起来,高档病房这一层还勉强算得上是安静。
陆召拐了个弯,走廊的休息区正站着一个人,背对着他,似乎没心情在座椅上坐着,听见动静就急忙转身。
“陆少将!”白樱迎上来,急切道,“白历他怎幺样?”
“他睡了。”陆召淡淡道,“很累,腿很疼。”
陆召跟白樱实在是无话可说,尤其是在今天。
和唐氏搭边的任何人,陆召都不是很想见。
但这短短的几个字已经足够白樱脸色苍白地倒退两步:“那、那医生怎幺说?”
“伤得很重,先住院治疗镇痛,后续治疗专家们还在商议。”陆召回答,“他打不了比赛了。”
如果说前几句带给白樱的是锥心一般的疼痛,那陆召的后半句就是铺天盖地的酸楚。
她很清楚,身体上的疼痛远没有精神上的折磨更能摧毁一个人,白历曾离最后的胜利如此之近,现在却毁于一旦。
再没有希望之后的绝望更让人崩溃的了。
“你要见他吗?”陆召问。
“我这个样子见他,只会让他更不好受。”白樱摸了摸自己的脸,“而且,事情还没彻底解决,我哪有脸去见他呢。”
陆召皱了皱眉,他对“事情还没彻底解决”有些不解,但直觉白樱似乎有些不同。
没有哭哭啼啼,脑子似乎也很清醒。
这很好,是个谈话的好时机。
白樱似乎一开始就并没有打算惊扰白历,想见面了解情况的通讯是打给陆召的,只是陆召依旧告知了白历。
而白历也同样没想见白樱,通讯打进来的时候他还没能从情绪里走出来,只让陆召去见一面,应付一下就算了。但陆召却有自己的事情要解决。
“我手上有一份录音,”陆召毫不婉转地开口,“内容很简单,唐骁亲口说过想打白氏财产的主意,希望唐……疯子能最终顶替白历。”
白樱反应了两秒,想起在游轮上的一幕,立刻点头:“是,他是说过。不止一次,可惜我……”她咬咬嘴唇,暗恨自己之前的软弱,“对不起。”
“录音我会交给警厅,”陆召淡淡道,“但里面也有和你有关的内容,我想还是得跟你说一声。”
他没挑明,但白樱很清楚这是在说唐骁打她的事情。
白樱的表情有些许怔忪,在陆召以为她不会再开口时,却听到她坚定的回答。
“尽快,”白樱说,“如果需要,我可以配合所有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