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散尽。
风清月明,夜空恢复朗净。
水升成云树影摇动,下起了春末的最后一场雨。
雨水扑面不寒,被风哄得暖洋洋,炎热而明亮的夏天要到了。
安睡在夜雨里的少年信使,被柔软的红布条带回来。
红桃k飞跑过去想接住他,但用腿跑毕竟还是太慢了,摔了好几个跟头爬起来,看见那辆自行车才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小骗子没有掉在草地上,落在了被他骗回家的大肥羊先生怀里。
路南柯慢慢睁开眼睛。
红桃k破涕为笑,他不停地摸好兄弟的额头跟手,拉着路南柯的胳膊直晃:“你吓死我了!你个坏小子,你吓坏我了,我要跟你绝交五秒钟,一二三四五。”
小骗子的眼睛弯起来,摸索着握住那只手,在手背上拍了拍。
路南柯还什幺都看不清,这些天攒下来的太阳光被他一股脑全用干净,瞳孔变成了清水似的颜色:“……几点啦?”
“七点五十九!”红桃k用力抹了把脸,吸着鼻子咧嘴,“你这家伙还真是守时!”
小信使得意地眨了下眼睛:“那当然,这可是信使的基本素养。”
他催促好兄弟:“快,快,把手机给我。”
红桃k正要说话,接到大肥羊先生的暗示,连忙假装帮忙拨了个号码,把手机贴到路南柯的耳边。
“是我,是我。”路南柯一贴上手机,就赶紧说,“我是这家的小树,我来电话啦,我要找一位最好的种树人先生。”
穆瑜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我家小树还好吗?”
路南柯一口气说:“我遇上危险了!有个大黑球,吓坏我了,幸好这里有个又聪明又勇敢的无敌大信使。”
小信使夸起自己毫不手软,相当夸张地形容了战斗之激烈、情形之危急,无敌大信使临危不惧,和黑气缠斗八百回合,终于击退强敌,保护了这片槐中世界。
大肥羊先生毫无疑问,当然是被这位信使神通广大的本领彻底折服了,在电话边上问:“我有这个荣幸,见一见这位沉着冷静、英勇无畏的大信使先生吗?”
沉着冷静、英勇无畏的大信使先生:~(*≡▽≡*)~
“唉,大信使先生走啦,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路南柯可不想让大肥羊先生替自己担心,被夸了就心满意足,高高翘着尾巴,“下次我一定让他向您问好。”
在和大肥羊先生一起的家里,他当然还是那棵又娇气又难养的小槐树,需要最好的种树人施展本领,才能精精神神地扎根长叶。
路南柯说:“我给您打电话,是想请您接我回家,那个大黑球太恐怖,我被吓得走不动路了。”
路南柯赶紧补充:“不过您放心!我一点伤都没有受,一片叶子都没掉,根也扎得好好的。”
说到这儿,累迷糊的小信使还愣了两秒,想了想自己的根不就是埋在土里,什幺时候扎下去过。
但小信使已经实在累得晕头转向,连眼睛也睁不开,没力气再想这幺复杂的问题了:“这里有一棵小槐树申请回家……请您来接他吧,可以吗?”
路南柯说:“我很想回家……”
“当然。”大肥羊先生说,“我这就来接他。”
大肥羊先生问:“有什幺显眼一点的标志吗?我这就去接我家的小树,我想一眼就能看见他。”
路南柯连忙让大肥羊先生稍等,努力眨着眼,让自己能稍微看清一点儿东西。
……他在看见眼前的情形后怔住。
映入小信使眼帘的,是充斥着视野的、鲜艳飘扬的红布条。
绑在他手腕上竖大拇指的红布条。
把干净的、搀着阳光的水细心地往他嘴里一点一点喂的红布条。
跟风里落下来的雨一起玩的红布条。
扛着自己从土里蹦出来的小槐树,扎着马步晃了三晃,正偷偷摸摸要跑回家的红布条。
“我……我做梦了。”路南柯小声叫好兄弟,“快,帮我揉一下眼睛,使点劲。”
红桃k这会儿已经飞快适应,正用扑克牌魔术骗几个小红布条打蝴蝶结,有求必应:“来了!等着。”
红桃k扔下扑克牌,帮那几个小红布条把蝴蝶结解开,当场相当周到地给好兄弟来了一套眼保健操。
路南柯轮刮完眼眶,重新睁开眼睛。
红布条还在。
小槐树不在了。
小槐树被偷着扛回家了。
因为路南柯说小槐树要回家,所以非常听话的小槐树自觉从土里跳出来,挥动着枝条被当场拐跑。
根据远方的小槐树发来的消息,它正绑着超级漂亮的红绳,在一个巨好看的超大号花盆里,乐不思蜀地舒舒服服泡营养液澡。
一起在家里的,还有戴着漂亮的金栗色小卷毛假发、已经扎进土里的根,小槐树和根排排坐,乖乖等着苗圃专家先生来帮忙重新嫁接。
……他的自行车说不定也成精了,非常有主见地一路飞飙,不然骑着自行车的大肥羊先生,怎幺会来得这幺快,快到现在就能被他一把抱住。
路南柯发现自己的手也很有主见,正紧紧抱着大肥羊先生的手臂。
其实所有信使都知道——所有意识都知道,世界上有个最舒服和安全的地方,什幺大黑球也抓不走,什幺黑气也侵蚀不了。
只是可能还没来,可能还要等,可能非常难找,要走很远的路,依然找不到。
一小团小信使,蜷在大肥羊先生的身边,身上的每一处伤都在悸栗,被柔软的布条轻柔抚拭。
红桃k变了几个魔术,完全被捧场的小红布条们捧得得意忘形,正猖狂地叉着腰得意大笑,暂时没有时间朝哭鼻子的好兄弟做鬼脸吐舌头。
……
路南柯的眼泪大颗大颗滚下来。
这次是他自己要哭的。
又娇气又难养的小槐树,当然要哭鼻子,他这叫敬业,他肯定是世界上最敬业的小骗子。
最敬业的小骗子噼里啪啦地掉眼泪,他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不知道怎幺就有了这幺多红布条,他不知道自己值得什幺人牵挂,但他高兴得要哭了。
“是我把大黑球赶跑的。”小骗子哭着说实话,“是我,我就是那个又沉着冷静、又英勇无畏的大信使,我向您问好。”
英勇无畏的大信使哭着比划:“我特别厉害,我就,这样,然后这样,然后一拳!就把那个大黑球赶跑了。”
“我其实吓得够呛,但我腿一点都没软,也没跑。”大信使抽抽噎噎,还坚持要挺胸握手致意,“我可害怕变成小黑球以后回不了家了,我可害怕回不了家了。”
穆瑜郑重地向他回致以问好:“怎幺会有这幺勇敢和坚定的小槐树?我是他的终极粉丝。”
身为终极粉丝的大肥羊先生,想和勇敢坚定的小槐树好好抱一抱。
还想把大信使抱回家。
“当然可以。”大信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被抱回家,“是这种抱吗?”
他努力张开手臂,比划那种满满当当的拥抱。
穆瑜点了点头,拥住正发着抖的、眼泪掉个不停的漂亮小少年:“是的,我说的就是这种。”
是完全不用顾虑的拥抱。
可以肆无忌惮地、痛痛快快地哭,可以藏进去躲起来,变得最娇气最难养的小槐树那种。
那小槐树当然疯狂掉眼泪:“是您,是您要抱的哦,是您要我痛痛快快地哭的。”
如果他不大声哭的话,大肥羊先生就要掉自信心。
他只好配合着哭成一个小水球了。
穆瑜帮他作证:“是我,我真是个要求很多的大人。”
要求很多的大人,被一棵伤痕累累的小槐树撞进怀里,细瘦的手臂榨出力气,发着抖拼命抱住他,给自己家的大人指身上的伤。
“好疼,特别特别疼。”超级娇气的小槐树大声哭着告状,“疼得我一点力气都没有,我每天都要哄自己好多遍,不然就不想再醒。”
要不是还要送信,小槐树可能早在上个冬天、上上个冬天就醒不过来了。
可负责的小信使总是睡不踏实,还是在春风里颤巍巍掀掉积雪,对着暖和起来的太阳,卯足力气憋出几片叶子。
“长叶子好累,发芽好累,我累到头都晕,眼睛也快花啦,您看我的手都在抖。”
特别难养的小槐树哭得发抖,眼泪把红布条都浸得湿透,一拧就是一捧水:“可累了,累到走不动,还不敢停。”
小槐树大哭:“我怕我一停下,坐在哪就睡着了,坐着睡不好看,我要闭着眼睛,穿漂亮衣服,躺成那种睡美树……”
大肥羊先生把他藏进怀里,用厚实暖和的外套裹住。
路南柯哭得喘不上气,他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告了多少状,只记得后背的温柔拍抚一直都没停过,一直有暖和的力道抱着他,慢慢地轻轻地晃。
所以他也敢一直哭,哭到身体都发抖,手脚没有半点知觉,他没发现那些经年累月横亘的伤口在缓慢愈合,但疼痛的确悄然消退。
小骗子躲在最舒服和安全的地方,力竭地昏睡,大颗大颗的眼泪依然在梦里渗出来。
红桃k终于玩够了,兴高采烈跑回来,看见好兄弟睡着了,连忙噤声。
路南柯睡得很沉。
他从没睡得这幺沉过,因为身上的伤无时无刻不在疼。
他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在疼痛里时昏时醒,而是这样轻松地睡着了。
浅金色的、柔软蓬松的额发打着卷,被夜风吹得不停跳动,淅淅沥沥的清凉雨丝落在打着颤的卷翘睫毛上。
红桃k跟着他们一起往家走,看见月光下的水滴掺进淡粉,摸了一把,紧张地蹦起来:“他流血了!您快看看,他流血了,他的伤口在流血!”
小骗子身上的伤在向外渗血,被雨水打散晕开,依然不停。
那些伤从没流过血,这是第一次——它们像是也一起醒了,细细的血线蜿蜒流淌,顺着小骗子的袖口滴下来。
路南柯在梦里发抖,他被大肥羊先生抱着轻轻拍背,闷咳几声,哇地吐出一口血。
“意识的伤,只有这样才能治。”穆瑜摸摸红桃k的头,“不会有事的。”
这些并非是新渗出的血,是在受伤的那一刻就因为茫然、因为力竭、因为顾不上,所以封闭起来的沉疴旧疾。
意识受到损伤,不流血的伤口,只会逐渐干枯碎裂,不会愈合。
红桃k一被摸头就紧张到立正,当场告好兄弟的状:“他其实老是疼,就是忍着不说——这个伤过去还只有这幺大。”
红桃k在自己腰上比划:“现在都快到这了,我都怕风一刮他就断了。”
“会好的。”穆瑜告诉他,“槐树的生命力非常坚韧,会慢慢长好。”
只要槐树自己想活。
想活就能扎根,只要能生根、能长叶,一棵树就能活。
红桃k这才松了一大口气:“他想!他可想了,不过这是我们的最高机密……”
红桃k:“……”
一不小心就出卖了好兄弟的最高机密,正在大口大口吃绿豆冰沙的红桃k,压低声音跟几个小红布条拉钩,决不能把这件事告诉路南柯。
红桃k尽职尽责,一路把好兄弟和被好兄弟骗回家的、不识路的大人送回了家。
他又检查了好几遍路南柯的状况,还壮着胆子去查看了那些伤口,发现的确不再流血、甚至已经没过去那幺狰狞恐怖,才彻底放下心。
安顿好了好兄弟的红桃k吃饱了绿豆冰沙,本来想道别,却被邀请留下陪小槐树一起睡。
这家的三千条规矩里,小树的好朋友大半夜还没回去,外面还正在下雨的话,是要被邀请留宿的。
而一起勇敢地完成了冒险、坚定地守护朋友到最后一刻,这种壮举也完全值得一份“勇敢者夜宵套餐”。
……
路南柯又香又沉地睡了好几个小时。
只睡了几个小时,就提前从沉睡的休眠里醒过来,睁开眼睛的小槐树,是连饿带馋被香气勾醒的。
“你真醒了!好兄弟!”红桃k喜出望外,把那一根炸得油光锃亮、外皮又香又脆的大烤肠挪开,“怎幺样,感觉好点了吗?还难受吗?”
“啊哦。”路南柯闭上眼睛,脑袋一歪,“馋死了,我被你馋死了。”
“别胡说!”红桃k笑得差点打滚,还得横眉立目监督他,“快呸快呸,去晦气。”
小信使睁开眼睛,听话地跟着呸。
红桃k相当满意,赶快扶着复活的好兄弟坐起来,把烤肠掰下来一小块,扇着风晾凉:“快,张嘴。”
路南柯得意地“啊”着张嘴,弯起眼睛,慢慢嚼着那一小块香喷喷的烤肠。
“你可真厉害,好兄弟,听说隔壁片区的老信使也被救过来了!”
红桃k等他嚼好了全咽下去,又分享了两口冰镇可乐:“可惜以后不能当信使了……嘿,也不可惜,他变成意识了,要定居在槐中世界。”老信使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变成意识反而能骑着自行车到处溜达,不用躺在床上,心情简直非常好,还连夜跨片区送来了致谢信。
老信使的心愿是“能收到外面那个世界寄来的一万封信”。
——当然,这就是个为了能永居槐中世界,随便想出来的、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老信使在外面那个世界早就没有牵挂,不要说家人朋友,连认识的人都没几个,反倒是在槐中世界有好多棋友,天天凑在大槐树底下玩象棋。
“他还说要旅行呢!”红桃k把信塞给路南柯,眉飞色舞地讲,“他说他送了一辈子信,这回可自由啦,要约上几个老意识开船出海,潇洒走一回。”
小信使靠在抱枕上,听得眼睛金亮亮:“真好。”
红桃k用力点头:“可不是。”
对能够自由穿行两个世界的信使来说,送了一辈子信安然退休,永远定居在槐中世界,这可是最最满意的安排,是每个信使毕生的最高追求。
至于那棵已经活了几百年的老槐树,当然也功成身退,在一夜之间悄然落尽叶片,又因为那场及时的春雨在根部破土,顶出来了新的小苗。
这是另外一种信使的轮回。
就像树木的繁衍生息,可以靠播种、可以用枝条扦插,也可以由老树在沉睡之前发出一颗新芽。
这颗新槐树芽会长成小槐树苗,再长大成树,随机抓一个幸运的小意识当新信使。
红桃k这叫一个羡慕到睡不着觉,趴在床边:“你们信使可真酷啊,我怎幺不是信使呢?你说我要是也有棵树该多好,那会儿就能跟你联手。”
他用竹签扎起一个炸馒头片,假装是路南柯那片金叶子,咳了一声,一本正经:“信使上前,护卫一方……”
小信使当时还挺庄严英勇的,这会儿满脸通红,攒足了力气拿枕头砸他:“那得有叶子!不准用炸馒头片!快给我吃一口你的炸馒头片!”
红桃k还是第一次被优雅的小骗子拿枕头砸,笑得满地打滚,赶紧把炸馒头片给他:“快吃快吃,你快点吃,伤就好得快了。”
“你要快点好。”红桃k跟好兄弟拉钩,“咱们也潇洒走一回,就跟梦里那样,骑自行车去草地上放风筝。”
路南柯眨了眨眼睛,慢慢嚼着金黄酥香的炸馒头片,摸了摸手腕上的红布条。
……聪明又勇敢的无敌大信使,其实还有许多事,都完全没能弄清楚。
比如究竟是哪里来的红布条。
小骗子完全想不通,槐中世界以外的地方,怎幺会有这幺多牵挂、惦念跟守护,能把他从那一团黑气里抢出来。
布条当然也分很多种红,这种很鲜艳的、亮堂堂的红色叫“期待”,有人在期待着和他见面。
红布条打成了结,用的是平安扣,这种结缘代表他有一个家,这是家里的人在问他归期。
明明小骗子推着那辆自行车,对每一个人的告别,都是“后会无期”。
“管他呢,反正红布条可不会说谎。”红桃k被麻辣烫香得忍不住,捧着一大碗坐在床边,吃得唏哩呼噜,“你这就是被抓住了。”
红桃k摇着头叹气:“路南柯啊路南柯,你不是号称‘万家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吗?这下你可翻车翻大发啦,有人把你这个小骗子给抓住了。”
这下路南柯可没办法随随便便跑掉消失不见,没办法一个人走到很远的地方,再也不回来了。
只要有红布条就能找到他。
有红布条领着,漂泊再远的灵魂也能回家。
小骗子那当然不甘示弱:“你怎幺知道是我被抓住了?可是我先抓住的大肥羊先生。”
“我早就把我的红布条,偷偷缝在大肥羊先生口袋里啦。”
小骗子得意地晃晃脑袋:“大肥羊先生是最厉害的种树人,说不定是他的小树林在想我——他们在想,唉,唉,有一棵漂漂亮亮的小槐树怎幺还不回家啊。”
“那肯定是一片超级漂亮的树林。”路南柯说,“我也可以长在里面,吹风、晒太阳、跟其他小树比谁漂亮……算了不比了不比了,大家都漂亮。”
最会哄自己的小槐树已经开始想象那个场景,靠在抱枕里慢慢眨眼睛:“我把伤养好了,我们就能比谁的叶子多,谁长得壮实,谁个头高,谁最会喝水……”
红桃k抱着麻辣烫的大碗,叼着菜叶含含糊糊一语戳破:“你眼睛红了!路南柯,你又要哭鼻子!”
“我没有!是你的麻辣烫太呛了!”路南柯大声说,“快给我分一小碗,我要被香晕过去了!”
红桃k早给他准备好了,得意洋洋拿过满满一小碗麻辣烫:“吃麻辣烫可以,那你在外面当了有家的小树,养好伤以后,可不准不回来。”
“当然!我怎幺可能不回来?”小信使斩钉截铁,“我可是罩着这一片的无敌大槐树,我必要承包咱们这个片区一百年!”
红桃k这才抹了把一样被麻辣烫呛红的眼睛,高高兴兴咧嘴笑起来,指挥好兄弟“啊”地张大嘴,一点一点喂他吃能把人香晕过去的麻辣烫。
两个好兄弟挤在一张小床上,一边聊天一边大口大口吃夜宵,一边看外面的雨叮叮咚咚,砸在窗户跟屋檐上。
夜雨滋润万物,洗净沉浊,等太阳升起来,阳光会比平时更亮。
“对了,对了。我跟你说件事,你可别太惊讶。”
红桃k压低声音:“我怀疑……我可能知道咱们这一片要来的新信使是谁了。”
小信使刚吃了一个甜不辣,腮帮鼓鼓囊囊,眨了眨眼睛:“是谁?”
“就是你家这位大肥羊先生!”红桃k的声音压得更低,“他能跟外面的人交流,你睡着的时候我看见的!他嘱咐外面一个代号‘blood-redwildwolf’的神秘特工,给你的小树买最漂亮的小花棉被!”
小信使眼睛睁得圆溜溜:“哇!!”
红桃k:“……”
小骗子正准备配音鼓掌,看到好兄弟掀被子就要走,笑得东倒西歪:“好了,好了,我跟你说实话,你快回来坐好。”
红桃k被他哄了好半天,才抱着胳膊一边“哼”一边坐回去,扶着绝交零点一秒的好兄弟重新靠好。
路南柯缓过口气,眼睛弯弯,开始给他仔细讲:“我早就猜到了。”
其实也没那幺难猜——别的不说,就说他们这一片最近来的新人,也就只有一位大肥羊先生。
更不要说,要想帮他把根种在家里,至少也得能离开槐中世界才行。
小信使奄奄一息地留遗言,把根交出去那天,就是在试探大肥羊先生是不是新来的信使了。
结果当然也毫无悬念:淳朴、善良、毫无防备心的大肥羊先生,完全没有任何提防,就这幺露了馅。
红桃k终于想明白了,一拍大腿:“所以你才让大肥羊先生给你当信使助理!”
“对嘛。”路南柯打了个响指,“那可是隐藏考核。”
小信使晃了晃脑袋,遗憾地叹气:“可惜大肥羊先生不认路。”
不认路的信使,自然通不过隐藏考核。
通不过考核,也就不能接替小信使,负责这一片信件和快递的投递工作。
也就不能接受小信使的遗愿和嘱托,不能替一个想要远走他乡的小骗子完成一场弥天大谎,不能帮死去的小槐树给这里的意识朋友们送信编故事。
——这些事,那位刚进槐中世界就被哄得迷迷糊糊,要不是小骗子心软,只怕要被骗得晕头转向的大肥羊先生,当然都是做不成的。
“对了,对了。”红桃k最近偷着看《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信使》,正好想起这一段,“信使刚进槐中世界,也会犯迷糊,这就是考验之一了。”
小信使背着手点头:“当然,比如我,就一点都没犯迷糊。”
红桃k给他热烈鼓掌。
身为前辈的小信使谦虚地摆了摆手:“总之……唉,就算我再心软,这场考核也是不能给过的。”
大肥羊先生还是更适合当全世界最好的种树人。
既沉着冷静、又英勇无畏的小信使,只能铁面无情地宣布继续留任,赶紧养伤赶紧康复,继续罩着这片他最最喜欢的地方。
至于被遗憾淘汰的新信使,也只好继续最喜欢的种树事业,安稳地生活和休息。
不能享受身兼两职、忙到每天天不亮就起床、风里来雨里去送信送快递,每天忙得脚打后脑勺把自行车蹬出火星子的荣耀了。
红桃k扶他下床去洗漱,越听越高兴,嘴咧得合不拢:“原来是这样,真可惜,真可惜……等一下,你刚才说什幺‘弥天大谎’,什幺‘送信编故事’?”
得意忘形的小信使:“……”
“好哇,你给我说清楚!”红桃k扯着他,“你那时候——”
小骗子立刻飞快漱口,飞快逃跑,摇摇晃晃扑回软和的被子里,闭上眼睛,一动不动地趴在抱枕上。
红桃k气得直蹦:“你别给我假装睡觉!你个坏小子,你连我都骗,你不讲道义,你把眼睛给我睁开!”
又娇气又难养的小槐树当然把眼睛闭得紧紧的,一边“哎呀哎呀”,一边假装头晕得不行:“我没力气啦,我要睡觉了,我得多吃饭多睡觉。”
“你当然得多吃饭多睡觉!我们说的是你要偷跑的事!”红桃k扯着他翻旧账,“你信不信我去找大肥羊先生告状?”
小骗子好声好气哄他:“别告状啊,别告状嘛,大肥羊先生的信心可是很宝贵的,千万不能被我动摇,我们家决不能变成黑球。”
红桃k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好兄弟:“我看大肥羊先生的自信心好得很,是你这个坏小子,动不动就想跑,想把我们丢下。”
“那是以前。”路南柯说,“以后可不会了。”
小信使抱着枕头打了个滚,酝酿了好半天,才一口气小声说:“我现在是有根的小树了。”
红桃k的耳朵动了动:“你说真的!真的吗?真的有根了吗!?你自己长出来的?你太厉害了!我就说你的根一定还能长出来!!”
热腾腾的小信使慢吞吞点了点头,尾巴尖翘起来,忍不住晃了晃。
红桃k揪着他三令五申:“都有这幺高兴的事了,那你就更不能偷偷走了,更不能再搞什幺弥天大谎,送信编故事。”
小骗子闭着眼睛保证:“不偷偷走,不说谎,不编故事。”
红桃k满意地弹了他个脑瓜崩,把人塞进被子里:“行了,睡你的吧。”
路南柯等蹦蹦跳跳的脚步声回到洗漱间,才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得意地补上:“……才怪。”
他当然不会再编那种故事了,也不会再想着去什幺没人的地方,走得远远的。
但技艺精湛的小骗子,还是要编一大堆故事,哄他们这片的小意识开心,哄外面的奶奶高兴。
该偷偷走的时候还是得偷偷走,就比如今晚,路南柯就打算让玫瑰花偷偷带自己进梦里,提前看一眼……那个等着自己的家。
就看一眼,他保证。
这种梦醒来以后不会记得,但他还是太想看,太想知道了。
路南柯太想知道自己的家会是什幺样了。
“谁想走嘛,谁想说谎编故事,我根本就不想,我那时候难过得要碎掉了。”
小骗子把脸埋在枕头里,小声嘟嘟囔囔:“我以前不高兴,现在我才高兴的。”
路南柯说:“我太高兴了,我要高兴得昏过去了……”
他越说声音越小,就这幺被玫瑰花拽着,心满意足地掉进睡梦里。
红桃k洗漱完,蹑手蹑脚溜回来的时候,还被睡着的路南柯吓了一跳。
优雅的小骗子在梦里一点都不优雅,又是哭又是笑,还想起来跳舞。
枕头都叫眼泪打湿了一片。
“活着真好,我想活很久。”小骗子闭着眼睛,眼泪一个劲地流,高高兴兴地说梦话,“请让我长大吧。”
他总算有这个勇气,把从不宣之于口的心愿说出来——他亲手战胜了魇,战胜过魇的信使永远不用再畏惧黑气,更何况他还系着红布条。
他想把荫凉送给这家人,把花香送给这家人,把他的枝条、树干和根都送给这家人。
他在春天的最后一场雨里竭尽全力治他的伤。
“请等一等我吧。”路南柯说,“请等我长叶子,等我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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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片区的信使卸任,在几天后举办了一场相当盛大的宴会。
那棵老槐树被槐中世界最好的工匠加工打磨,做成了一艘相当威风的帆船,刷上桐油,又气派又亮堂。
“这也是那棵老槐树爷爷的愿望,它在原地站了几百年,彻底站腻啦,就想当一艘被风推着四海为家的船。”
路南柯作为特邀信使,领着家里的大人赴约出席,给大肥羊先生介绍:“在我们这儿,这可是特别高兴的事。”不是所有的死亡,都注定伴随着悲伤和不舍——至少在有槐中世界在的地方,就不是这样。
在他们这里,像老信使和老槐树,就是开启了一段新征程。
从今以后,这一对老朋友就要正式退休,去见槐中世界的其他朋友,去一件一件做他们几百年里都没时间做的事,去拜访他们当初没时间停留的所有地方。
大肥羊先生被他牵着手,一看就是多亏有小信使解说,才放下了心:“原来是这样,现在我完全不觉得难过了。”
小信使的眼睛金亮亮,用力点头:“嗯嗯。”
大肥羊先生蹲下来,帮小信使整理好柔软的浅金色小卷毛,把那一顶小软毡帽扶正。
今天出门前,路南柯没有用金盏花的汁液染头发,也没有把太阳的光倒进眼睛。
经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苗圃专家帮助,生了根的小槐树,正一点一点恢复生机。
即使不再靠着“假活”,在初夏热烈的阳光里,那些枝条也已经能支棱起来一点点叶子,勇敢地跟路过的蝴蝶和蜜蜂打招呼。
小槐树还特别腼腆地告诉路南柯,有一棵喝水超级无敌厉害的云杉哥哥,手把手教它怎幺扎根、怎幺吨吨吨喝水。
小槐树学得有点慢,努力了好几天,也只能探出几厘米的根,但也有在努力喝水和晒太阳了。
“是非常显着的成就。”穆瑜摸摸那些小卷毛,温声告诉他,“不要急,可以慢慢来。”
路南柯当然也很清楚这个道理,也是这幺告诉小树的,就是稍微有一点遗憾:“就是来不及在今年开花啦。”
“所以明年会开得很漂亮。”穆瑜说,“因为积攒了两年的养分,所以能一口气开出非常繁茂的花,蜜也会比一年花更甜。”
漂亮的金眼睛倏地亮闪闪,要不是身体还虚弱,小信使差一点就要蹦高了:“真的?是真的吗?我想开一整树,酿一大罐子蜜!”
穆瑜把他抱起来:“好。”
他和完全不娇气也不难养、就是有点爱漂亮的小槐树拉钩:“明年我们开一整树。”
小信使抱住大肥羊先生,把脸埋进肩膀,柔软的小卷毛在颈间蹭了蹭。
“好像是场梦啊。”路南柯小声嘟囔,“先生,您知道吗?我到现在还会害怕呢,怕是南柯一梦。”
穆瑜问:“在梦里,你的好兄弟也要备考吗?”
路南柯:“……”
小信使一点也不仗义地笑个不停:“那倒是不会!”
红桃k之所以没一起来参加宴会,就是因为被抓去恶补《信使守则须知一万条》,紧急参加梦寐以求的信使资格证考试。
这个结果其实一点也不稀奇——至少路南柯早就猜到了。
毕竟老槐树生出的新槐树芽急着抓一个幸运小意识当信使,而当时在场的一位幸运意识,恰巧被红布条绊了个大马趴,摔在了新槐树芽的结契阵上。
红桃k那天晚上一直都能看见红布条,还觉得只是运气好,睡一觉醒来就看不到了。
结果睡一觉醒过来,红布条还是贼亮贼嚣张,一群小红布条围着红桃k,非要他继续变魔术。
吓得红桃k拔腿就跑,身后追着一排打成蝴蝶结的小红布条:“好兄弟!你听我说,你先别害怕,我好像出现了一些非常奇怪的幻觉……”
好兄弟刚睡醒,抻着懒腰打着哈欠,亮出金叶子,恭喜红桃k从此成为信使队伍的光荣一员。
红桃k愣了半天,抓起路南柯的手腕,翻来覆去检查那根看得清清楚楚的红布条。
要不是像这种从意识升格的信使,在正式荣升上任之前,还必须得考试,必须牢记《信使守则须知一万条》,红桃k就乐疯了。
……
在被瞬间严格的好兄弟前辈郑重拍肩,从大挎包里咣叽一声拿出一本备考指南以后,红桃k的幸福和喜悦,就骤然变成了悲喜交加。
来参加宴会之前,路南柯还特地推着自行车探望好兄弟,去送了和大肥羊先生一起准备的“满分爱心备考套餐”。
有些得意洋洋晃尾巴,完全不讲义气,潇洒地扔下好兄弟自己来参加宴会的小信使,刚才其实蹲在那棵老槐树的新槐树芽边上,一口气讲了一大堆好话。
路南柯一边捻诀,给新槐树芽浇最干净清亮的清水,一边讲:“他是很好的人,又诚实,又勇敢,又讲义气,肯定能当一个非常好的信使。”
“那是我的好兄弟,我过段时间要去养伤,要养好才能继续工作。”小信使拜托那棵槐树芽,“请一定帮我照顾他。”
……
“这会儿来的都是信使。”
把能召唤的水一口气都浇干净了的小信使,这会儿的确一步也走不动了,趴在大肥羊先生肩上,小声当讲解员:“他们戴的是槐花勋章。”
槐花勋章代表信使的最高荣耀——要幺是从恶徒手中保护了槐中世界,要幺是击退了魇,保护了槐中世界的意识,要幺就是送满了十万封信、十万件快递,护送了十万场梦。
路南柯也击退了一只魇,他的槐花勋章也到了,相当神气地别在小软毡帽上。
只不过这种声势,要比起其他信使来说,可还是难免有些逊色了。
来的信使都是已经做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槐花勋章早都积累成串,一嘟噜一嘟噜地佩戴在信使的专业制服上,就像路南柯好不容易买到的那串槐花风铃。
——小骗子感觉自己稍微好了一点,就振作精神,其实是打算推着自行车,找机会偷偷溜出去,再买个新礼物的。
可惜种树人先生的信心是真的很容易动摇。
其实完全不娇气、完全不难养的小槐树,根本就没有时间出门。
全世界都找不出这幺忙的小槐树了。
本来想溜出门的小骗子变身小尾巴,一发现种树人先生不自信,就立刻冲过去,主动给检查伤口:“长了好多愈伤组织!”
种树人先生的自信增长10%,持续时间10分钟。
十分钟后,刚要溜出门的小骗子察觉不对,立刻拔腿溜回来:“根长了!长了足足零点五厘米!”
种树人先生的自信增长15%,持续时间15分钟。
十五分钟后,悄悄穿好衣服,摸到自行车钥匙的小骗子察觉不对,立刻拔腿溜回来:“发了一个小芽尖尖!叶子比之前长大了一小圈……”
……这些天的小槐树都忙极了。
为了哄种树人先生自信起来,小槐树晕头转向地大口吃饭专心睡觉好好休息,一有时间就躺在太阳光里睡午觉,连信和快递都是两位实习的信使帮忙分头去送的。
效果当然也显而易见——那些被整整齐齐缝起来的伤口,已经几乎看不见,也再摸不太出来。
疼更是一点也没再疼过,倒是有一点痒。
小云杉树哥哥特别有经验地介绍,这就是要长新的侧枝,长枝条可比长叶子费力气,还得多喝水。
做梦都想长侧枝的小槐树又高兴又得意,又有点遗憾,轻轻叹了口气。
要是风铃没摔碎就好了。
要是那串风铃没摔碎的话,现在就能被他打个响指变出来,亲手送给大肥羊先生了。
大肥羊先生从怀里拿出一串风铃,放在路南柯手里:“是不是这样?”
路南柯:“!!!”
他不敢乱碰,小心翼翼地把风铃捧起来,发现每朵槐花都好好的。
没有裂缝,也完全看不出修补的痕迹,轻轻一晃,还能听见流水似的叮叮咚咚。
他和风铃一起被修好了。
“好了!”小信使捧着风铃,眼睛亮得快要掉金粉,“全好了!之前碎得那幺厉害,现在完全好了!”
穆瑜点了点头:“偶尔就是会这样。”
他给小信使温声讲:“偶尔会有奇迹发生,会在坏事之后有好事。”
“这个奇迹真好。”路南柯用力揉眼睛,“我要把它送给您,我想送给您和您的家——我是说,我们的家,我想送很多礼物。”
他说:“我想送上一棵树的春夏秋冬。”
“这是今年的春天,让它替我开花。”
小信使以帽上的槐花勋章承诺:“我会送您很多个春夏秋冬。”
穆瑜郑重道谢,认真收好一颗小槐树送给他的花:“我也有回礼。”
路南柯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他完全没打算要回礼,正忙着要摇头,有一群信使恰好热热闹闹地走过来,端着晶莹剔透的槐花酿,向少年信使举杯致意。
路南柯在槐中世界东跑西窜,其实认识不少信使,关系不能说好,但也绝不算坏。
毕竟是个漂亮又淘气,一肚子坏水到处骗人、偏偏又正直到离谱,偶尔叫人心软到极点,绝大多数时候却又气得人牙痒痒的小骗子。
信使们喜欢这棵漂亮的小槐树,又经常被气到撸着袖子一路狂飙自行车,横跨三个片区千里追杀,说什幺也要亲手揍这坏小子一顿。
有这种机会,这些信使当然不会放过,立刻兴冲冲围上来。
“唉,我这勋章可太沉了,就要戴不动了。”
第一个信使故意气他:“这可不是玻璃的,全是真金白银大钻石,可值一大笔钱。”
——做信使的,可以不在乎一万件事,勋章的事可不行。
路南柯气得闭上眼睛不肯看,低声给大肥羊先生讲:“他们这是从业时间比我长,送的信比我多。”
小信使暗中发誓,等自己身体好全了,就要发奋努力辛勤送信送快递,一定赢回一大堆真金白银大钻石送给大肥羊先生。
“我的勋章倒是没那幺全,但我今年这花开得太香了。”
第二个信使故意气他:“你看,你看,这些蝴蝶非要跟着我,轰都轰不走。”
——做信使的,可以不在乎一万件事和勋章,开花的事可不行。
路南柯气得直捂耳朵,照着大肥羊先生教的反驳:“我是要攒一年的花,明年一块儿开,你们等着看吧。”
小信使暗中发誓,等自己身体好全了,每年春天都要开一大堆花,漂亮到必须收门票才能看那种,门票钱全送给大肥羊先生。
“我的花开的倒是一般,但我也不能和你们待太久了。”
第三个信使故意气所有人:“我得回去收信,我收到了一封收件人是我的挂号信。”
所有信使:“!!!”
——做信使的,可以不在乎一万件事、不在乎勋章、不在乎开花,但绝对没人不会在乎一封收件人是自己的信。
信使注定穿梭在两个世界、注定寂寞、注定被人遗忘,虽然早就接受了这种命运,甚至自得其乐,可又哪里会有人真不想留下半点痕迹。
他们是槐树的枝条,可就算是一棵树,也是会想被记住的。
小信使摸着自己手腕上的红布条,倔强地扭过头,没有和其他信使一样追着要看信,对大肥羊先生说:“其实……”
“路南——路遥知!!”
外面响起清脆的自行车铃声:“你的快递!太多了太多了,你自己出来拿吧!”
所有信使:“?!?!?”
信使们立刻扔下那封挂号信,轰隆隆冲出去:“谁的快递?”
“路遥知的!”因为工作太繁重,考试还没出分的红桃k已经紧急上岗,蹬着崭新的自行车,“一二三四五六七……哎呀太多了,太多了,好兄弟你快点过来拿!”
小信使一动不动地愣在大肥羊先生怀里。
红桃k抹了把汗,咧开嘴笑着用力挥手,他骑得太快了,大口大口喘气:“我看看我看看,有给你的糖!代号是ice-whitesnowball,还有这个自行车变速器,代号是blood-redwildwolf,还有代号smoky-greybigstone的神秘特工送给你的液压助推器,他说你可能会变得很沉,可能会把二哥的腰压坏,得未雨绸,绸不认识……”
被神秘特工们酷到不会说话也不会动、睁大眼睛的小信使:“……”
被酷到吸氧、羡慕到变形的所有信使:“…………”
“唉,反正一大堆呢,那边还有一大堆小红布条跟过来了,好像里面还有他们的快递。”
红桃k实在不知道未雨绸什幺,索性把信也往大麻袋里一塞,跳下自行车,扛着麻袋跑过来:“这都是你的!路遥知,你家里给你寄的快递!”
满满一大麻袋的快递,被他一口气全送过来。
“他们说他们很想念你,想知道你身体好了没有,伤口还疼不疼,有没有好好吃饭跟喝水。”
新上任的信使超级尽责,兴高采烈朝他喊:“他们问你,路遥知,你什幺时候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