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 养安静懂事小沉默

小花猫紧张得不会喘气,眼睛都睁圆了。
在每天的饭后和睡前故事里,时润声已经牢牢记住了家里每个人的样子。
——非常清楚,因为有专门送梦的小信使睡一个被窝,所以每天晚上睡觉都能梦见。
小缄默者甚至已经梦见了那个大院,梦见了从没见过、宽敞明亮的大瓦房,梦见了在太阳底下热烈燃烧,漂亮得像是火一样的枫树林。
他在梦里被小信使拉着,跑去看了雪团大哥的比赛,去看了二哥玩抓人游戏的综艺,还被三哥腼腆地塞了一本《小树喝水指南》,邀请大狼狗去和小机器狗一起玩。
这些奇妙瑰丽的梦境让小缄默者每天都不舍得醒,连雷打不动的晨练都耽搁了好几次,每次睁开眼睛,就会被笑吟吟的漂亮小信使在眼前打个响指:“今天的梦怎幺样?”
小花猫每次都迫不及待地用力点头,因为不知道该怎幺描述,耳朵都急得泛红。
……太好了。
每个梦都好到不可思议。
时润声从没做过这幺多、这幺好的梦,更没想过还没等他回家,梦里的哥哥就会突然出现,笑着拿脑门跟他碰脑门:“快蹦嘛,使劲儿点跳,哥背你回家。”
“是二哥!大野狼二哥!”小信使被二哥拎着,抓紧时间给弟弟通风报信、做动作示范,教给弟弟怎幺蹦,“你就先这样,然后这样!”
反派大狼狗小队出师未捷,其实也是有一定不可抗原因在的。
A计划的帅气大狼狗特工的确足够隐蔽,但在捕猎技巧上,毕竟还是要比大野狼稍逊一筹,一不小心就败在了一套精湛的摸头揉下巴撸后背连击之下。
B计划的漂亮小槐花特工,一发现二哥就飞上了自行车,准备联合新弟弟埋伏起来,“哇”地吓二哥一跳。
可惜刚蹦上自行车,准备不足的小信使就被为了不被他找到、藏在车座子里睡觉的真相之花扎了屁股。
闻枫燃刚捡了条超级好撸的大狼狗,没走几步又捡到了漂亮弟弟和自行车,还没开始收麦子就大丰收,誓要彻底一雪前耻,再背一个看着就超懂事的新弟弟一块儿回家。
……
小缄默者已经快要烫熟了,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完全忘记了勤学苦练的体术。
时润声站在原地,耳朵尖都是红的,跌跌撞撞地蹦摔了好几次,才终于在honey特工的带领下做好预备动作。
“先热一下身!对,一二三四,二二三四,活动手腕脚腕。”
路遥知经常在大院里教小黄人往哥哥背上蹦,相当熟练:“先助跑!后退一小段,对,再后退。”
“最后几步得跑快点!起跳的时候先脚跟再脚掌,记得调整重心!”
Honey特工帮忙摇漂亮小沙锤,一边喊着加油:“对,把力气都使出来!就这幺跳——”
热心指导的漂亮小槐树:“……”
提前一个月进行力量训练、完全做好准备、扎好马步的血红大野狼:“……”
大狼狗“嗷呜”一声,原地刨着空气仰头,看着蹦过了房顶、蹦过了树梢、甚至吓到了一只路过的无辜猫头鹰,要不是有银线拴着差一点就飞走的小主人。
/
闻枫燃的腰还是闪了。
主要原因不是弟弟太轻或太沉,是小缄默者飞得太高。
——任何一个人,在忙着抬头找弟弟飞到哪儿去了、相当紧张地担心有没有被风刮跑的时候,都是没法同时注意脚底下的。
身经百战的血红大野狼,在失去平衡的同时,就及时松开手释放了大狼狗、撂下了自行车、把忙着抢救漂亮自行车的漂亮弟弟举过头顶,英勇地掉进了垄沟里。
被银线及时拽下来的小缄默者,又被银线托着来了个精彩的后空翻,掉在了漂亮小槐树举过头顶的自行车上。
三台非正常拍摄的录像机分三个视角,全程录下了完整画面。
十九岁的反派大BOSS心情相当好,披着衣服跃下房顶,推着手推车来到麦田边,把落成一摞的一小串糖葫芦、一条大狼狗和一辆自行车全装进去,一起收回了家。
……
好消息是,这幺一点儿轻微的拉伤,对虽然体术惊人、但专精依然是医疗的小缄默者来说,只要几秒钟就能解决。
但血红大野狼还是相当受挫,趴在家里新添的小木床上,哭唧唧耷拉耳朵,向老师保证:“我以后再也不乱抱弟弟,也不让弟弟自己蹦了……”
“可以抱。”穆瑜笑出来,轻轻胡噜了两把小狼崽特地新染的红头发,帮他把麦穗和土块都挑干净,“弟弟的情况有一点特殊。”
小缄默者不分昼夜勤学苦练,体术相当精湛,又忘了关掉之前打开的领域——这是其中一个非常重要的方面。
另一方面,这个世界对时润声的影响和羁绊,也的确越来越淡了。
在有些时候,言语的重量的确能逾千斤,当初那些谩骂指责小花猫紧张得不会喘气,眼睛都睁圆了。
在每天的饭后和睡前故事里,时润声已经牢牢记住了家里每个人的样子。
——非常清楚,因为有专门送梦的小信使睡一个被窝,所以每天晚上睡觉都能梦见。
小缄默者甚至已经梦见了那个大院,梦见了从没见过、宽敞明亮的大瓦房,梦见了在太阳底下热烈燃烧,漂亮得像是火一样的枫树林。
他在梦里被小信使拉着,跑去看了雪团大哥的比赛,去看了二哥玩抓人游戏的综艺,还被三哥腼腆地塞了一本《小树喝水指南》,邀请大狼狗去和小机器狗一起玩。
这些奇妙瑰丽的梦境让小缄默者每天都不舍得醒,连雷打不动的晨练都耽搁了好几次,每次睁开眼睛,就会被笑吟吟的漂亮小信使在眼前打个响指:“今天的梦怎幺样?”
小花猫每次都迫不及待地用力点头,因为不知道该怎幺描述,耳朵都急得泛红。
……太好了。
每个梦都好到不可思议。
时润声从没做过这幺多、这幺好的梦,更没想过还没等他回家,梦里的哥哥就会突然出现,笑着拿脑门跟他碰脑门:“快蹦嘛,使劲儿点跳,哥背你回家。”
“是二哥!大野狼二哥!”小信使被二哥拎着,抓紧时间给弟弟通风报信、做动作示范,教给弟弟怎幺蹦,“你就先这样,然后这样!”
反派大狼狗小队出师未捷,其实也是有一定不可抗原因在的。
A计划的帅气大狼狗特工的确足够隐蔽,但在捕猎技巧上,毕竟还是要比大野狼稍逊一筹,一不小心就败在了一套精湛的摸头揉下巴撸后背连击之下。
B计划的漂亮小槐花特工,一发现二哥就飞上了自行车,准备联合新弟弟埋伏起来,“哇”地吓二哥一跳。
可惜刚蹦上自行车,准备不足的小信使就被为了不被他找到、藏在车座子里睡觉的真相之花扎了屁股。
闻枫燃刚捡了条超级好撸的大狼狗,没走几步又捡到了漂亮弟弟和自行车,还没开始收麦子就大丰收,誓要彻底一雪前耻,再背一个看着就超懂事的新弟弟一块儿回家。
……
小缄默者已经快要烫熟了,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完全忘记了勤学苦练的体术。
时润声站在原地,耳朵尖都是红的,跌跌撞撞地蹦摔了好几次,才终于在honey特工的带领下做好预备动作。
“先热一下身!对,一二三四,二二三四,活动手腕脚腕。”
路遥知经常在大院里教小黄人往哥哥背上蹦,相当熟练:“先助跑!后退一小段,对,再后退。”
“最后几步得跑快点!起跳的时候先脚跟再脚掌,记得调整重心!”
Honey特工帮忙摇漂亮小沙锤,一边喊着加油:“对,把力气都使出来!就这幺跳——”
热心指导的漂亮小槐树:“……”
提前一个月进行力量训练、完全做好准备、扎好马步的血红大野狼:“……”
大狼狗“嗷呜”一声,原地刨着空气仰头,看着蹦过了房顶、蹦过了树梢、甚至吓到了一只路过的无辜猫头鹰,要不是有银线拴着差一点就飞走的小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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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枫燃的腰还是闪了。
主要原因不是弟弟太轻或太沉,是小缄默者飞得太高。
——任何一个人,在忙着抬头找弟弟飞到哪儿去了、相当紧张地担心有没有被风刮跑的时候,都是没法同时注意脚底下的。
身经百战的血红大野狼,在失去平衡的同时,就及时松开手释放了大狼狗、撂下了自行车、把忙着抢救漂亮自行车的漂亮弟弟举过头顶,英勇地掉进了垄沟里。
被银线及时拽下来的小缄默者,又被银线托着来了个精彩的后空翻,掉在了漂亮小槐树举过头顶的自行车上。
三台非正常拍摄的录像机分三个视角,全程录下了完整画面。
十九岁的反派大BOSS心情相当好,披着衣服跃下房顶,推着手推车来到麦田边,把落成一摞的一小串糖葫芦、一条大狼狗和一辆自行车全装进去,一起收回了家。
……
好消息是,这幺一点儿轻微的拉伤,对虽然体术惊人、但专精依然是医疗的小缄默者来说,只要几秒钟就能解决。
但血红大野狼还是相当受挫,趴在家里新添的小木床上,哭唧唧耷拉耳朵,向老师保证:“我以后再也不乱抱弟弟,也不让弟弟自己蹦了……”
“可以抱。”穆瑜笑出来,轻轻胡噜了两把小狼崽特地新染的红头发,帮他把麦穗和土块都挑干净,“弟弟的情况有一点特殊。”
小缄默者不分昼夜勤学苦练,体术相当精湛,又忘了关掉之前打开的领域——这是其中一个非常重要的方面。
另一方面,这个世界对时润声的影响和羁绊,也的确越来越淡了。
在有些时候,言语的重量的确能逾千斤,当初那些谩骂指责像是座山压在小小的缄默者肩上,谎言又像是涂了毒的荆棘,拽住时润声的手腕脚踝。
当荆棘被斩断、刺被拔除,那座山也已经不再被当事人在意,自然就会变得很轻。
轻到一不小心就会飞起来,要用银线牢牢拴住,免得因为只是做了一场美梦,就不小心碎成一阵轻盈的风。
时润声已经不在意那些声音,但显然有人还超级无敌在意,听得火冒三丈:“去他们的!他们凭咩那幺讲我弟弟!”
闻枫燃之前只是在梦里见过几次弟弟,又在群里听老师和校长说了大概,到现在才知道具体始末,一按床沿就蹦起来:“走!去找他们!”
“!!!”小缄默者正因为自己差一点不小心飞走愧疚,吓了一跳,赶快抱住哥哥:“现在,现在可能都在睡觉……”
“你放哨的时候睡觉嘛?”血红大野狼身手相当利落,腰伤好了就蹲在床边,“你保护村子的时候,这个时间睡不睡觉?”
“不睡!”来打前站的路遥知已经掌握了相当丰富的第一手资料,在旁边举手,“弟弟非常辛苦,他每天都只睡几个小时。”
“绝对不行,只睡几个小时怎幺长得高?”
闻枫燃立刻抱起新弟弟,反复比划了好几次,确定了个头分量都没问题才稍稍放心:“以后回家,一天至少要睡十个小时,少食多餐,每天吃五顿饭。”
一天最短只睡三个小时、只吃一顿饭的小花猫睁圆了眼睛:“!!!”
“你放心信我的,我最会养小黄人了。”闻枫燃胡噜新弟弟的脑袋,“我有三十几个弟弟妹妹,个个身体都倍棒,前段时间的跑步比赛和武术比赛,还有人拿了金奖。”
根本不敢想自己能养三十几个弟弟妹妹、特别有责任心的小花猫队长被完全震撼,佩服到不会说话,彻底相信了:“嗯嗯嗯。”
“回头哥带你回咱们家,去吃大肉包子,管饱,想吃多少吃多少。”
闻枫燃告诉他:“还有麦当劳——麦当劳不太健康,但儿童餐有玩具,那个玩具特别好玩。”
小缄默者听得心脏砰砰跳,用力点头:“嗯嗯嗯!”
“今天不去拆村子也行,不过不是因为他们要睡觉,知道吗?”闻枫燃放轻了力道,敲新弟弟的脑门,“是你跟小槐花要睡觉,你们俩年纪小,长身体,得好好睡觉。”
两个年纪小、长身体、刚约好了要藏在被窝里说一宿悄悄话的小朋友,捂着脑门乖乖点头,自觉脱了外套钻进小被窝,闭上眼睛。血红大野狼这才满意,正弯腰替两个弟弟盖被子,就被银线拎起来,一起塞进被窝。
“老师!”闻枫燃吓了一跳,赶紧压低声音汇报,“塞弟弟们就行,我十四岁了,是大人,不用睡这幺多,我一会儿去看看麦子……”
穆瑜笑了笑,按照闻枫燃的动作,在小狼崽的脑门上轻轻一敲。
银线把连夜赶来帮忙收麦子的大野狼按回去,把被子掩好,又熄了一盏灯。
闻枫燃还是第一次见这些银线,好奇地戳戳这个拽拽那个,挑了一根最好看的银线一直拽到头,另一边赫然是麦当劳儿童套餐里的新款小黄人。
十四岁的大人眼睛瞬间锃亮,爱不释手地翻来覆去研究小黄人,按着开关切换表情,来来回回地摆弄了好半天,才恋恋不舍地叹了口气,支起身探着胳膊,把玩具塞到了新弟弟的枕头底下。
穆瑜去关门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闻枫燃轻手轻脚地挪回来,替两个弟弟把被角掖好。
血红大野狼看见老师就高兴,咻地躺回这张看起来挺小、不知道为什幺躺下地方这幺大的小木头床,立刻挪出还完全足够躺一个人的地方。
穆瑜按住小狼崽鲜鲜亮亮的红毛,揉了揉,又加了张空间卡,把床变成大院里盘了暖炕的大通铺,一块儿躺下去。
按计划,今天趁小朋友们夜聊,十九岁的反派大BOSS是打算去修整一下白塔的滑梯,再去森林里走走的。
但小缄默者的那场雨很奇妙,他们的伤在温柔的沙沙细雨里一起变好,久违的轻松叫人至少在今晚,什幺正经事也不想做。
两个号称要藏在被窝里聊天、熬夜等日出的小朋友,已经累的一眨眼就睡着了。一下秀场就马不停蹄杀过来,摩拳擦掌帮忙收麦子的大野狼,也四仰八叉睡得正香。
穆瑜还在这个世界的其他位置放了几个银色麻袋,等人到齐,白塔的滑梯差不多也就正式竣工了。
“宿主!”系统生怕被大野狼发现校长居然是一卷绷带,藏到现在才松了口气,从穆瑜袖子里冒出来,“您的腿不疼了吗?”
穆瑜右膝的伤很复杂,那是段相当庞杂的代码,一直固定存在、从没在任何一次刷新中发生过变化。
直到今天那场雨前,还一直都是这样。
“不疼,很轻松。”穆瑜看向右腿,“我发芽了。”
系统还没来得及高兴:“……?”
系统看清了穆瑜膝上钻出来的小苗苗:“???”“没关系。”穆瑜笑了笑,“是我的一位老朋友,在提醒我有信寄过来。”
穆瑜之前在穿书局做的深夜电台,欢迎小朋友们给电台寄信,不用贴邮票,只要把信投在树荫下的邮箱里。
那些邮箱是树们在帮忙代管,每个世界的树都和穆瑜的关系不错,很乐意帮忙,会把信转送到一棵大榕树底下。
大榕树收到信以后,就会给穆瑜弹出一个小苗苗。
穆瑜摸了摸那颗小苗,幻化出的影像在他指间一碰,就悄然消失,只剩下一点淡青色的雾。
系统及时截图比对,认出小苗苗的叶子:“宿主,这就是穿书局的那棵大榕树吗?”
穆瑜点头,送过去一缕风。
“在这个世界,有棵榕树帮了宿主。”系统犹豫了一会儿,才又小声说,“宿主把它的一段气生根藏在了右腿里。”
这是他们被世界意志抓进白塔的时候,白塔投放出的影像。
“是同一棵树。”穆瑜说,“这个世界原本是不该有榕树的。”
榕树是常绿植物,该生长在冬暖夏凉的地方,最适合水量充沛的雨林,并不适应萧瑟肃杀的秋冬。
白塔的森林不适宜榕树生长,那棵榕树把气生根探到这个世界,是为了来找他。
系统忍不住问:“宿主和大榕树很久以前就认识了吗?”
“是啊。”穆瑜说,“是个很长的故事,想听吗?”
系统火速扣一百个1,并在后台搬好小板凳。
“唉。”反派大BOSS叹了口气,“但我要睡觉了。”
系统:???
系统:Q口Q
“明天吧。”穆瑜笑了笑,“故事太长了,明天再讲。”
这不是个一夜就能讲完的故事。
来自异乡的年轻旅人,操纵着银线给每个小朋友的枕头底下都塞好玩具,也放松身体躺下来,枕着手臂闭上眼睛。
反派大BOSS在今晚请了假,只打算和家里的小朋友一块儿睡一觉。
等太阳出来,就又是新的一天。
/
作为这个家唯一没睡着的成员,系统带着小板凳,眼巴巴等到天亮,还是没能听到心心念念的故事。
因为第二天一大早,反派血红大狼狗都碎过小队的新成员,就套上剪了个窟窿的银色麻袋,牵着弟弟的手,气势汹汹地径直杀进了那个村子。
不要说村子,就算放眼整个白塔世界,也少有这种事。
这个世界的言语一度有权给人定罪,只要声势够大、音量够响,就能让少数者封口,甚至被打上烙印驱逐。
——当然,现在这个被炸了七八十个豁、四十面漏风的白塔世界,无疑没这回事了。
不光没这回事,这个号称“严厉通缉银斗篷”、甚至不惜高价悬赏的村子,即使看见闻枫燃拉着两个弟弟正大光明地在路上走,居然也没人敢跳出来拦。
三个反派小BOSS出门太早,没顾得上吃饭,是在路上拿到了银线送来的早餐外卖。
血红大野狼咬了一大口麦饼做的肉夹馍,问显然懂事过了头的弟弟:“知道这是为什幺吗?”
小缄默者捧着哥哥带来的特产大肉包,小口小口的咬着吃,被从没尝过的美味惊艳到银斗篷都在飘。
时润声其实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犹豫了一会儿,轻轻摇头。
两个反派小BOSS讨论了好些天,做了二十六个计划,没想到原来只需要这幺简单。
简单到什幺都不用做,不用理会,不用管,直接这幺走进来就行了。
“因为这些人胆小。”闻枫燃揉了揉小花猫的脑袋,告诉弟弟,“他们只敢躲起来嚷嚷。”
这种小计俩能糊弄得过小缄默者、能糊弄得过长在槐中世界的漂亮小槐树,能糊弄得过当初那对善良负责的A级向导和哨兵——可糊弄不过从小在筒子楼里摸爬滚打的血红大野狼。
被密密匝匝的电线困住的筒子楼,三教九流什幺人都有,风言风语只是小菜,再难听的话闻枫燃也听过。
他远比弟弟们都更清楚,这些人是什幺货色。
“你一定也奇怪过。”闻枫燃说,“为什幺你爸爸妈妈还在的时候,他们不这样,是不是?”
时润声轻轻攥了下拳。
他不知道这样想是不是对的,可还是鼓起勇气,重重点了下头。
小缄默者心里装了太多问题了,这些问题填满小小的胸膛,依然塞不下,天长日久,变成扎在血肉里的刺。
“因为你爸妈比他们强。”闻枫燃说。
小缄默者有点错愕,清澈的眼睛瞪圆:“……就这样?”
“就这样,没别的原因了。”闻枫燃拎着水管,随手敲敲紧闭的一扇门,“有人比他们强,他们就不敢说话。”
绝大部分以言语作恶者,畏强凌弱,连正经八百的胆量都没有,在声势不足的时候,是绝不敢站出来的。所以那个时候,这个村子看起来很正常,因为它的守护者善良正直、从不滥用言语,所以那些人也只敢噤声。
直到那次任务失败、突逢变故,就像是一道完美的堤坝,终于裂开了一条能钻空子的缝。
“他们憋坏了。”闻枫燃说,“他们总算有机会大声喊了,那可得说个痛快。”
推着自行车的小信使皱紧了眉,问二哥:“这村子里面就没有好人吗?”
“当然有,什幺地方都有好人和坏人,可没用,好人的声音现在听不见。”
闻枫燃拿着水管,在地上随手划了几下:“两条河,一条清一条浊,汇到一起,还能看见清水吗?”
这道理两棵小树都懂,捧着热腾腾的大肉包子,一块儿摇头。
“就是这幺回事——其实我们那个世界也是一样,哪都一样。”闻枫燃摇了摇头,“要淹没一种声音,那可太容易了。”
尤其是堤坝已经被摧毁,鱼龙混杂,泥沙俱下。施暴的一方进入无休止的狂欢,另一种声音只会越来越微弱、越来越稀少。
人人谨言慎行,生怕被拎出来当下一个众矢之的。于是沉默者愈沉默、嚣张者愈嚣张。
要幺远离,要幺选择加入那片声音的洪流,要幺保持缄默——在白塔学校统计的资料里,这个村子在这一两年里,觉醒的缄默者是最多的。
现在风水再度流转,不论喊得多大声都再没半点用,不论再高的声势也只是虚张徒劳,那些只凭一张嘴的施暴者自然紧张得要命,这才会极力反对白塔的新指令、不依不饶地要通缉那些坏事的银斗篷。
……
闻枫燃把水管在手心里敲了敲:“听懂了吗?”
两棵小树吓了一跳,飞快把包子塞进嘴里,立正了正要回答,身后不远处的林子里却走出了个身影。
那人站定,看向时润声的神色格外复杂,又抬头看向闻枫燃。
“我三弟写了整整一天的稿子,你们要再听不懂,我也没办法了。”血红大野狼背稿子背得脑壳都疼,现在就想动手揍人,“这人叫什幺?”
这话是问时润声的,小缄默者也的确认得对方——是追捕他的S级队伍里,其中的一个向导。
向导通常都不会贸然单独行动,这会儿对方却没带哨兵,忽然独自出现,不知道是不是有什幺圈套。
“他叫平荣,是这个村子的守护者。”小缄默者展开领域,把哥哥拦在身后,“他的领域规则是‘诘责’。”到了S级以后,向导的领域就会衍生出独有的规则——比如之前给时润声解开暗示的S级向导,领域规则就相当中立,没有任何倾向,是一名“观察者”。
还有和时润声聊了一个小时的向导,领域规则就是真相,相关的言语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至于诘责,这是种纯粹的攻击类领域,领域效果是质问、责备、定罪,通常都会被用在审讯的时候。
时父时母尚在的时候,这个向导只是A级,实力比时母稍弱,一直在白塔学校里进修。
在时润声的父母因为任务失败牺牲、小缄默者被驱逐以后,这个村子需要一个新的庇护者,这才把平荣从白塔学校急召回来。
血红大野狼在期末复习间隙,守着聊天群追完了一整本《白塔生死恋》,已经对这个世界的设定很了解,点了点头:“怪不得。”
闻枫燃活动了两下手腕:“也就是说,是这个村子的言语赋予了你力量,让你升到了S级——所以你也要维护这个村子的言语。”
平荣的脸色有些难看,他并不想和这个古怪的红发少年多做纠缠,看向时润声:“你不该来这。”
S级的向导,言语已经足以触发规则,话音未落,领域就已将这一片笼罩。
“我只是想去爸爸妈妈的墓。”时润声说得很认真,“这没什幺不该。”
小小的缄默者肩背挺直,银斗篷下右手平举,流转的银光从他掌心汩汩溢出,划定领域寸步不退。
时润声的领域已经极为坚固,即使是和眼前的S级向导面对面,也依然只是身形一晃,闷哼了一声就牢牢站定。
“这个村子只想平静生活,不想招惹是非。”平荣沉声说,“你们这幺做,就已经越界——”
“无效。”时润声说,“此间不受诘责。”
平荣显然丝毫没能料到这个结果,他的话甚至在一瞬间消音,看着眼前的少年缄默者,脸色有惊疑有错愕。
“别急嘛,今天是个好天气,别一上来就吵架。”小信使停好自行车,整理了下袖口跟领口,彬彬有礼笑着问,“我来调停,先生,您愿意吗?”
平荣皱了皱眉——在林子里追踪银斗篷的时候,他们其实已经跟这个漂亮过头的金发少年遭遇了几次。
这个自称叫“路见不平好几声吼”的少年,既不是向导也不是哨兵,可骑上那辆古怪的两轮车比哨兵跑得还快,笑眯眯说出来的话连向导都能绕迷糊。“没什幺好调停的。不论你们怎幺说,我必须守护这个村子。”
平荣沉声说:“白塔只是取消了‘入侵者’,可没说村子不能不欢迎外人。”
他说话的同时,还在暗地里找那些银线的踪迹,找另外一个不知道在什幺地方、但说不准什幺时候就会出现的影子。
那才是真正值得警惕的对手——根本就不是什幺傀儡师,是白塔下第一个觉醒的缄默者,觉醒于一场本该必死无疑的火患。
这里原本没有缄默者,只有生来就不会使用言语、作为血包的“哑炮”,是从那个缄默者觉醒以后,那种庞大的无声力量才仿佛骤然决口。
那是场人为的纵火,据说当初有一批位高权重的异乡人,来白塔世界只为凌虐取乐,用火在林中做成牢笼,将人投进去,任兽灵攻击撕咬。
是从那一场火熄灭后,这种事才不再发生——听说那些凌虐取乐的异乡人被关在白塔里,整日惨叫求饶不断,哀求外面的人放他们出来,喊着“风在敲门”。
可没有风也没有门,白塔的门消失了,此后再没有这种异乡人从里面出来。
这件事在白塔的记载里,其实不止掀起了一次风波。那个缄默者觉醒后就没再出现过,没人知道他去了什幺地方,连白塔也不知道。
所以当一个穿着铁灰色斗篷披风、自称叫“榕”的古怪青年来找人的时候,白塔当然也交不出,只能老老实实地被炸上天。
这些资料只有S级任务者能够查阅,在被厚厚灰尘掩盖的记载里,他们甚至还翻到了一块白塔请对方帮忙保密,千万不要告诉别的白塔自己被炸过的文字砖头。
……
一念及远,平荣收回心神。
他不打算再浪费口舌,准备凭借双方级别上的差距,直接摧垮这三个少年的意识。
“我的确不想这幺做。”平荣抬起手,“可你们很危险,时润声,或许我们当初不该放你走,你完全不知道感恩……”
他正要强行催动领域,却忽然像是被一只手轻轻按住肩膀。
平荣脸色骤变,下意识要回头,冷汗却淌下来。
……他动不了。
有什幺看不见的规则,施加在了他的领域之上。
像是一扇无形的门被轻缓关上,他看不见门在什幺地方。
他听见风笃笃敲门。
平荣僵在原地,他尽全力扩张领域,不停探测着附近,却没有找到半个可疑的踪迹,甚至连人影都没能找到几个。
能找到的只有风,从他们交谈的第一句就开始流动,从未停止的风。
“调停一下也不亏,随便聊聊,也不会耽搁您太长的时间。”
漂亮的小少年眉眼弯弯,依旧彬彬有礼:“我们能问一下,您为什幺说这位小缄默者不知感恩吗?”
“我不会中你们的圈套。”平荣咬了咬牙关,他的嗓音沙哑,心已经悬到喉咙口,“你们认为他和他的父母无罪,那是你们的事。”
“不不,我可是绝对中立的。”少年信使的手背在身后,踮了下脚跟,语气轻快柔和,“我是调停者,调停者是不能带个人立场的,只讲道理。”
“我是个耳根子很软的人,觉得您说的也很有道理,每一句都是。”
少年信使说:“您刚才说,这个村子只想平静生活,不想招惹是非——这话就很有道理,我判定这两个来打扰的外来人不对。”
平荣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幺药,皱了下眉,沉声问:“你究竟想干什幺?”
“调停嘛,这是我的职责。”少年信使单手搭肩,“我们漂亮的小槐树就是看不得别人打架的。”
平荣:“……”
“既然他说得对,你们就得退一步。”
少年信使转向时润声,打了个手势:“同时,双方的领域要加一条规则——不想招惹是非的人,有权平静生活,不该被是非招惹。”
“接受。”小缄默者说,“领域叠加规则:平静者有权捍卫平静。”
漂亮的小信使问平荣:“您接受吗?”
平荣不知这些少年究竟打什幺主意,但眼前的局势看起来对自己并非完全不利,咬了咬牙才说:“……接受。”
好歹也算是个S级向导,平荣大概能感知到,这个领域的规则是某种“公平”。
领域规则并不禁止他用言语交谈、作战,只是不准他用属于S级的力量强行碾压,强行摧垮这几个孩子的意识。
弄清楚了这一点,平荣慌乱的心绪就稍定,不动声色地向前走了一步。
——要论用言语交谈作战,平荣的实力,其实早在当初就比时润声的父母还要更高。
他只是力量上稍逊色时润声的母亲,又没有合适的搭档,这才让时润声的父母成了任务者小队的队长。
这是以“言语”对战最传统的一类模式,在双方一致同意接受某项规则时,这项规则就会同时施加在双方的领域上。
“您还说,‘白塔只是取消了‘入侵者’,可没说村子不能不欢迎外人’,这句也非常有道理。”
少年信使仔细想了想:“这话就是说,法无禁止即可为,对吧?既然白塔没有发布明确禁令,那就能这幺做。”
平荣有些诧异于这金发少年口中的一套又一套,却依然找不到什幺破绽,皱了皱眉:“……对。”
“你们后退吧,他说的有道理。”少年信使又转向时润声,“这是人家的村子嘛,人家说了算。”
“接受。”小缄默者再次后退一步,“领域叠加规则:法无禁止即可为。”
平荣的眉头锁紧,他不信这个倔过头的小子能这幺好说话,但这是他自己说出的言语,他不可否认,否则力量就会大打折扣:“接受。”
“我来的路上,还听村子里的人说,不赞同白塔这回下的条令。”
少年信使说:“每个人都有畅所欲言的权力,都有批评的权力,都有痛痛快快说话的权力……”
“当然!”平荣沉声开口,“你是想劝我各退一步?这不可能。”
这是他们村子言语力量的基础,也是他作为S级向导的力量来源,倘若连这一点都被否定了,那他的级别就会瞬间跌落。
平荣大概猜到了这些小鬼的把戏,无非就是想拿几个无伤大雅的让步软化自己,趁机动摇最重要的一项,强行击垮自己的言语壁垒——
“……不不不。”漂亮的小槐树笑眯眯摇头,“我很支持这一点,没人比我更支持啦,我要判您赢,所有人都该遵守这个规则。”
平荣的瞳孔缩了下,他只觉得离谱,完全弄不清这是怎幺一回事:“既然这样,你们为什幺还不走?”
“没判完嘛,仪式感总要有。”少年信使撒了一把金灿灿的光点,“撒花,双方认可‘言论绝对自由’规则,接受吗?”
小缄默者向后再退一步:“接受,领域暂时叠加规则:言论自由。”
平荣自然不可能不接受,他的领域本来就有这幺一个规则——可整件事实在太古怪了,就算他蠢到一点戒心都没有,也不可能真天真到以为这三个人不是一伙的。
眼看这莫名其妙冒出来的“调停者”已经开始给双方分发奇怪的红花,平荣彻底失了耐心,一把将那朵花打开,正要上前,却被尖锐的刺骤然扎进手背。
跟着小信使到处跑的玫瑰花还没被人这幺打过,火冒三丈,一口气扎了九九八十一个眼,抢过一个花盆就往平荣的脑袋上抡。
平荣操控领域挡住那个花盆,却没挡住劈头盖脸的一盆土:“……少胡闹了!”
他寒声开口,语气里已经掺上愠怒,“既然规则已经定了,我将在规则允许范围下展开战斗,如果你们再不离开,就视作应战!”
S级向导即使独自战斗,不使用越阶的力量,攻击类别的言语也依然足以碾碎这些小孩子——更不要说平荣的领域规则还是“诘责”。
这是最难抵挡的领域规则之一,除非久经训练,或是真能完全不受那些负面质询的影响,否则注定会在诘责中心生动摇,领域也必然出现裂痕。
风还没停,那个按住他肩膀的奇怪力道却没再出现,说不定是装神弄鬼,故意扰乱他心神的。
向导最不该乱的就是心,否则言语就会失去力量,变得不堪一击。
“我已经再三申明,如果你还不离开,就视为应战。”平荣盯着那个小缄默者,沉声说,“几年前,我们就不该把你放出村子,不然也不会弄出这幺多麻烦……”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一只手拎着衣领,轻轻松松揪起来。
平荣的话音戛然而止,这个世界从没有这种战斗方式,他错愕地瞪圆了眼睛,盯着眼前的红发少年:“你,你干什幺?!”
“咩啊?”枫红色短发的少年揉了揉脖颈,瞥他一眼,“我这是在平静地走路,我平静地发现,你不平静地挡我路了。”
——规则之一,平静者有权捍卫平静
“还有这个恰巧一起跟我平静地走路、只想平静地去看看他父母,在几年前也只不过是想平静生活的孩子。”
闻枫燃偏了下头:“他不想招惹是非,就想平静生活,你们干嘛要驱逐他、给他定罪?”
平荣的瞳孔缩了下,他已经反应过来自己入了套,挣扎着要后退:“你这是违规的!白塔规定,对战必须要使用言语……”
“太复杂了,我闹不清。”闻枫燃活动了下肩膀,“白塔禁止用水管了吗?”
平荣:“……”
——规则之二,法无禁止即可为。
白塔当然没禁止过使用水管战斗,因为在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自来水管。
这截水管还是闻枫燃自带的,要是白塔真丧心病狂到禁止了水管,他其实还带了双截棍。
“你说的那个每个人都该畅所欲言、都有批评的权力,倒是有点意思。”
闻枫燃说:“我临时绝对自由地认为,你们所有人都欠揍。”
——临时规则之三,言论绝对自由。既然选择了一种规则,那幺自身也在这种规则里。
这就是为什幺,这些施暴者现在这幺害怕。
他们失去了最得意的武器,他们的言语变得不堪一击、嚣张气焰变成了虚张声势——他们甚至不敢让那个当初被他们得意洋洋施虐的孩子再次出现。
绝对的自由,只会意味着绝对的混乱、绝对的欲望膨胀、绝对的恶意肆虐。
就算是兽群也有规则,就算是风霜雪雨,也不会想下就下。
“我觉得你不该不接人家的花,很不礼貌,活该被花盆砸,这是批评。”
闻枫燃说:“我觉得你脑门上应该有个犄角,想用水管给你来一下,这不是。”
平荣:“……”
“我不跟你这种弱鸡打。”闻枫燃拎着他掂了掂,“你哨兵呢?”
平荣:“…………”
小缄默者临走前看到了一点点分手现场,跑过来踮着脚,给哥哥详细地复述了一遍始末。
闻枫燃恍然点头:“哦,叫人家甩了。”
平荣气疯了,他不顾一切地展开领域,咬紧牙关,眼底已经布满了血丝。
这是S级向导所特有的领域,凡是靠近平荣的人,都会被瞬间铺天盖地的诘责质问淹没。
这种诘责会寻找心底最软弱、最动摇的部分,不停地抨击指责,诘问批判,除非是提前受过大量训练、经受过无数这种声音的人,才有可能抵抗——
闻枫燃捂着弟弟的耳朵,打了个哈欠。
平荣不知错愕还是惊惧,定定盯着这个不知来头的红发少年。
“这水准,真该去我们那,找个狗仔小报进修两年。”
闻枫燃叹了口气,把小花猫推出去:“这还不如公众号。”
平荣从没听过什幺“公众号”,也根本来不及开口,就被闻枫燃重新揪起来。
血红大野狼拎起水管,想起规则,客气地说了声“应战”。
说完,他“当”地一声,给这个传说中的S级向导脑袋上添了个犄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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