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卡, 你在做什么?”
“我在数存款啊。”
张素商数着存款里的零,遗憾的发现自己今天依然处于贫穷。
不是说他赚的少,架不住他花销实在是大, 1927年, 甘肃地区发生8级地震,当时张素商就捐了钱回国, 就在前几天, 他又托人带了一笔钱回去给原身的姐姐。
一来二去, 他的存钱罐就又见底了。
阿列克谢见他为钱苦恼的模样,微笑,将自己的存钱罐递过去:“喏, 加上我的, 你就不穷了。”
张素商抱着套娃样式的存钱罐沉默许久, 还是还给阿列克谢:“你的钱是这个家庭的最后保险,不到紧要关头不能动用, 我的稿费下周会过来,我不缺钱的。”
阿列克谢从善如流的收起钱, 拿起一件棉大衣缝缝补补:“你这毛领怎么少了一块?”
张素商将钉板放桌上, 拿刀在上头切萝卜丝:“昨天跳舞的时候, 瓦斯奇卡家的宝贝在趴上面吃东西,沾了好多碎屑,我干脆剪了。”
剪就剪了吧, 阿列克谢很包容张素商那点小洁癖,他琢磨着家里还有块马克西姆送给他们的兔皮, 就拿那个给张素商缝个新毛领。
在冬日的俄国, 脖子上不围点东西还真不行。
温馨的冬日夜晚, 小两口一起数着家里的余钱, 算着明天出门购物给家里添置点什么东西,还有明天三餐吃啥,要给亲朋好友送点啥。
张素商切完萝卜丝切肉丝:“静湖准备好了卤药,我卤一锅好菜,大家一起分着吃吧。”
卤牛肉、香肠、猪耳、猪尾、猪肚子、牛百叶,热热闹闹一大锅切好,不管是蘸酱吃还是炒着吃都很美味。
聊天的时候,张素商看到阿列克谢揉眼睛,连忙放下刀,手在衣服上擦了几下,去捧阿列克谢的脸:“眼睛不舒服了?”
阿列克谢应了一声:“可能是最近晚上算数据太多了,视力没以前好了。”
“那就别晚上算了。”张素商很心疼:“也不要晚上做针线了,你还有好多年能活,这双眼睛起码得跟你六十年,悠着点吧。”
阿列克谢:“有眼镜啊。”
张素商:“戴了眼镜的话,做很多事情就不方便了哦,比如说……”他凑近阿列克谢,用鼻尖顶了顶金发青年的鼻梁:“这里,我就碰不到了。”
阿列克谢的眼睛是很通透纯粹的蓝色,戴上眼镜的话就太可惜了。
晚餐是列巴片配萝卜丝炒肉,为了让阿列克谢的夜盲症不复发,家里的胡萝卜等对眼睛有好处的食物就没有断过。
两人吃饭的时候,还顺带着约好了这次阿列克谢会陪张素商一起坐车到基辅,张素商会在那里下车,转而去坐船。
但到了出发的前三天,阿列克谢就突然病倒了。
事情的起因来源于阿列克谢的教授收到了正在国外出差的学生寄回来的一箱芒果,虽然张素商也不知道为什么冬天也能有芒果,而且这玩意还能再经历长达数日的跨国抵达俄国,甚至还有半箱是完好可食用的。
问就是低温利于保温,还有种植者牛逼。
阿列克谢是他的教授最喜欢的学生,吃苦耐劳而且天赋极高,他们一起研究一些带有放射性的物质,所有需要算数据的工作都可以交给阿列克谢。
他的能力强到什么地步呢?阿列克谢有个同学叫朗道,和张素商同龄,都是1908年出生,这位牛逼的学生在之后数年将会拿到诺奖,并开发出一种名为“朗道位垒”的考试,要报朗道的研究生,就必须考过这个考试,证明自己在物理和数学方面的水准,号称是当时最严苛的收徒标准。
据阿列克谢的教授说,他这些年唯二看得上眼的学生只有两个,一个是阿列克谢,一个是朗道。
张素商从没听人说有个叫阿列克谢.舒斌的科学家拿过什么奖,但他知道朗道多厉害,四舍五入就当他们是一个水平的天才好了,就是不知道以阿列克谢的天赋,为什么在后世没有出名。
总不能是吃芒果吃到凉了吧……
是的,他的天才男友阿列克谢在吃了半个芒果后,就因为身体不适倒下了,接着就是身上长疹子、嘴唇肿胀、嘴里长泡、喉咙发痒、呕吐、腹泻,反正严重过敏的症状都出来了,唯一清醒的就是他好歹呼吸还利索。
阿列克谢没有家人,他出了事也只有张素商这个室友可以通知,他匆匆赶到医院的时候,看着床上那个脸颊红肿的人都愣了神。
张素商小心翼翼:“廖莎?是你吗?”
阿列克谢竖起大拇指:“秋卡。”
这种憨憨熊大式的回应是他没错了。
张素商立刻扑到他身边嚎了一嗓子:“你咋就成这样了?医生,他是怎么变成这样的?症状呢?”
他啪啪啪问了一路,嘴里吐出不少专业词汇,让医生都一愣一愣的,以为同行砸场子来了,他手还按到阿列克谢的手腕上把脉。
这大概就是为啥医生们总是不愿给自己的家属做手术的关系,实在是事关亲人,难以保证手在下刀时依然稳健。
最后还是一起过来的蒋静湖拯救了他。
小蒋大夫冷静的问他:“脉象如何?”
张素商情绪平复了一些,指腹细细的感知着:“脉象浮数。”
小蒋大夫:“嗯,除脉象以外呢?”
张素商:“他这阵子睡眠不佳,多梦,清晨还爱打喷嚏,是肝火旺的症状,我给他喝菊花茶,但效果还没出来呢,人就先过敏了。”
小蒋大夫一点也不想知道为什么张素商知道阿列克谢多梦,哪怕他早已知道真相。
他抹了把额头:“行吧,我给扎个针,再弄些药膏给他涂,其他的我也没法子了。”
要是到了后世,医院里处理过敏病人的招儿多得是,但现在很多药物都没有面世,张素商咬咬牙,写了张上周才背下的增强免疫力的中药方子给蒋静湖看:“这个他能用吗?”
蒋静湖意外的看他一眼:“能用,而且很对症,你可以嘛。”
头一回开方的张素商呼了口气,蒋静湖便拿着这张方子回去,火速熬了药汤,连带着捣好的草药一起送过来,看张素商小心翼翼的扶着阿列克谢喂药,又坐在旁边给他敷药。
他情不自禁的用中文嘀咕:“你看他有点闪失,急得眼圈红成那样,以后要分开了,不得夜夜流泪啊。”
张素商猛地回头:“你说什么?”
蒋静湖连连摇头:“没什么!”
张素商定定的看着他,又转头看看阿列克谢,才小声说:“你别告诉别人啊。”
蒋静湖顿时舌尖发苦,他心想这是我不说别人就不知道的吗?那尼金斯基、超人、佩斯可都把你们的事看眼里了,大家就是揣着糊涂不说罢了。他面露为难:“你以后到底什么打算啊?我看你这一片痴心的,也是不想找他以外的人了吧?”
张素商沉默一阵,坚定地回道:“不管以后怎样,我的确是不想另外找了,这辈子就是他了。”
要是此时换成伍夜明和米娅这么坚定地表示心意,蒋静湖可能会感动一下,但张素商这么说,他就特为同学的死心眼而苦恼。
不是他看不上这个性取向,但男女相爱,即使在某天被迫分开,还能有个孩子慰藉一下,张素商和阿列克谢这样,就是直接奔着绝嗣去的,而且张素商能为阿列克谢守,阿列克谢能吗?
民国出生长大的小蒋大夫还是觉得张素商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何况在俄国,他们的事要是曝光,大批信仰东正教的人会想将他们送上火刑架,蒋静湖从不小看封建迷信思想的威力,因为他小时候就见过一个远方亲戚家的姑姑被人沉了塘。
她被关在笼子里,嘴被绳子绑着,只能发出嗯嗯的声音,然后几个大汉抓住那个笼子往水塘里一抛,她就沉了下去,下去前,她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自己的丈夫,眼里带着痴心和留恋。
后来事实证明姑姑深爱着他的丈夫,她没有私通汉子,从“奸夫”屋里搜出来的衣服,是她做了送给丈夫的,可她的丈夫想要娶表妹,才诬陷她不好,只是人都死了,她的丈夫也没有得到惩罚,后来还和新娶的表妹生了三个孩子。
这种事,永远是痴心的最苦。
小蒋大夫知道自己这么想不讲理,但他还是觉得,如果将来阿列克谢辜负了秋璞,他就……一帖药送他做太监!
这个念头才浮上心头,他就看到阿列克谢睁开了眼睛,正伸手去摸张素商的手背,安抚似的在上面拍了拍。
好吧,至少现在,阿列克谢对张素商好得很。
由于芒果的意外,张素商临出发几天也没心情训练了,就天天在家里熬药浴、做药膏,一门心思的照顾阿列克谢。
等阿列克谢大病初愈,能生活自理的时候,张素商这边也要出发去比欧锦赛了。
身为世界上第一个拿到欧锦赛冠军的亚洲人,他恐怕很快就要成为第一个在欧锦赛卫冕的亚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