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素商在1930年取得了博士学位, 他的远洋航行疾病治疗防护的论文,在业界引起了一阵探讨,大家都对他的水准很是认可, 之后他进入了圣彼得堡第一医院, 在叶甫根尼教授手下, 与蒋静湖一起工作。
他们的科室现在很有名气, 在治疗妇科、中风后遗症、骨科方面口碑极佳, 不说药到病除, 但那些其他科室搞不定的病,有些能在蒋静湖这里得到康复。
张素商还是专攻外科, 骨骼、皮肉伤找他处理准没错,普通的感冒发烧也能看,但再严重的就没法子了,但其他人也没法子,因为这个年头没有消炎药, 很多时候,医生只能起到安抚和劝慰的功用。
张素商这样资深赤脚大夫水平的,在这个年代已经算水平不错了, 而且叶甫根尼教授也经常带着他们去市里找法医同学借场地解剖大体老师,张素商还亲手做过盲肠炎、阑尾炎等手术,也帮忙接过生。
出于医德,他和蒋静湖将两人收集的病历集合起来, 准备重编一本常见病的处理方式,也就是《赤脚医生手册.改》,但他们到底只是年轻医生, 这份工作太重要, 他们不得不把博导叶甫根尼教授也拉了进来, 而叶甫根尼教授又拉了近三分之二的医学系教授加入这份事业。
折腾到最后,两个年轻人回去继续工作,编书还是教授们来,但叶甫根尼教授说过,会将他们的名字也放在书上,作为对两位杰出医生付出的感激。
与此同时,他们也跟着教授们的进度,将中文版的《赤脚医生手册1.0》搞了出来,翻译工作他们早就做熟了,其中的中医部分更不存在侵权问题。
毕竟病例是他们搜集的,一些处理病症的法子也是他们给的,叶甫根尼教授也为他们争取到了免费的版权。
就在前日,蒋静湖回国了,张素商托他将稿件送回国内,请一直转载他小说的出版社印刷,好多帮一些人。
医院是一个无论什么时代都很忙碌的地方,张素商一直忙到晚上才回家。
客厅的灯亮着,阿列克谢坐在沙发上阅读一份文件,见他进门:“要喝点热汤再睡吗?”
“不了,我要控制身材。”张素商叹了口气,将外套一扔,走到他旁边坐下:“最近忙得训练量都减半,我肯定是胖了,这就是劳累肥吧。”
阿列克谢忧虑的摸摸他的头发:“可你已经连续三天带沙拉做午饭了,晚饭还只吃苹果,除了早饭,你几乎不摄入油脂和蛋白质,这样对身体不好。”
张素商很自信:“没问题,我问过教授了,他说这样吃很健康,就是容易饿,他还说要把我的食谱推荐给那些有糖尿病的病人呢。”
阿列克谢心说就你那是个人吃了都要瘦的减肥餐,是挺适合糖尿病患者的。
“兴华呢?”
“她睡了,幼儿园的老师说她对数字很敏感,而且善于观察,试着布置了一些作业,我辅助她做完了,她确实很有天分,也许我能将她培养成和我一样的物理学家。”
兴华的学习天赋是不错,出于现实考虑,张素商一直对她做双语教学,小姑娘的俄语、汉语都说得很溜,认字也很快,平时不爱活动,就爱窝在一个地方看书,一度让两个爸爸都很担心她的视力。
张素商静静的听着,与阿列克谢交换了一个吻:“抱抱我。”
阿列克谢将他抱到怀里,顺手拿毯子裹好,张素商想起尼金斯基也喜欢这么对自己家的猫。
阿列克谢摩挲着他的肩膀:“新赛季要开始了吗?”
张素商应了一声:“嗯,正在准备新节目呢。”
此时张素商已经达成了世锦赛三连冠、欧锦赛三连冠的成就,加上一枚奥运金牌,这样的数字拿到后世看也相当亮眼,至少是花滑名人堂论资排辈的时候会把他也算进去的级别。
张素商知道,随着他凭借绝对技术优势、表演优势在赛场的崛起,很多人开始将他与黄种人这个群体分割开来看,这让他不得不多次在公开场合声明,张素商是个黄皮肤的中国人,不会变国籍,也不觉得自己属于其他族群。
花滑冰演也参加了几次,每次巡演都能带来不菲的报酬,加上《琴声》的连载,张素商的钱越来越多。
其实最开始写这本书的时候,张素商也没料到能写这么久,但不知不觉的,那个骚气至极的间谍的故事已经变成了一个系列,目前《谁辨我男女》、《阿拉斯加的极光》、《不存在的宝藏》等都已经完结,而为父报仇的主线也走到了后半段。
主角雅科夫回到了出生的土地,想起了自己与母亲、妹妹的往事,也是在这里,他找到了养父曾经工作的痕迹,原来他也是情报人员。
霍华德那边原本只给凯瑟琳.赫本整了个电影拍,谁知后来的剧情也一个赛一个精彩,购买版权的手根本停不下来,成功为张素商攒出了第一台飞机,而《琴声》系列电影不仅拍了好几部,还分俄、美两个版本。
然而自从时间步入了1931年后,张素商就没轻松过。
长江的洪水淹死了许多人,接着又是新疆地震,张素商拿着这些钱,竟不知捐给哪个灾区好,飞机自然也是买不成了。
蒋静湖回国就是为了去灾区救人,张素商则将钱全部换成物资,让他带着一起回去,不管如何,救人总是第一位的,接着他又不断祈祷李源的研究能成功——对方从去年开始就在研究百浪多息。
时代的浪潮让人感到沉重,张素商从没幻想过自己是扛起命运的勇者,他只是被浪潮裹挟的一员,所以他能预料到一件事,那就是等到了九月一十八日,他的心情会更沉重。
他靠在阿列克谢怀里,低声说道:“如果有一天,我的国家爆发战争,我必须要回去与我的同志们一起作战,以医生和战士的身份,到那个时候,廖莎,你会怪我离你而去吗?”
这个时代的通讯和交通可没后世那么发达,离开也是一个很沉重的词语,因为一旦分别,就可能是一辈子再也不见。
阿列克谢思考了一阵,很认真的回道:“放心,我会带着兴华好好过,不会再婚,等你回来,我们还要一起过日子。”
张素商噎了一下:“那万一我死了呢?”
阿列克谢怒:“谁敢让你死?”
张素商:“战争啊!这世道这么乱!”
阿列克谢点头,表示自己懂了,他说:“那我给你守寡吧。”
完了,张素商觉得他回国后最思念的肯定就是这个家伙,可很快他又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阿列克谢很坚定的要把女儿留在身边养育。
真是的,他哭笑不得,心想好吧好吧,虽然一开始他是以舅父的身份抚养兴华,对阿列克谢自称爸爸的说法反驳了好几次,但见他这么坚持,就随他去吧,不过……
张素商拎着他的衣领:“兴华留给你可以,那你也要照顾好她,如果哪天你也遇到战争,就要带她撤到安全的地方,实在不行就把她送去美国,索尼娅答应过我会照顾她,霍华德是我的好友,他现在还派人帮忙看我的房产,他也会帮忙,那里远离亚欧大陆,一旦开战,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阿列克谢一开始不以为然:“我们的国家很安全。”
张素商:“答应我!”
“好吧好吧。”阿列克谢把他抱紧,实在不懂爱人哪来的那么多忧虑,但他明白的,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拥有强大的祖国做后盾,当母亲身陷困境时,孩子是没法安心过日子的。
他们都有各自的祖国,只要国家召唤,他们便会心甘情愿的为之付出一切,这是这个时代很多人的宿命。
两人就这么抱着,窗外开始落起了雨,淅淅沥沥的砸在街面上,发出声响,张素商抓住阿列克谢的金发,感到汗湿,他闭上眼睛,心想虽然今晚没有月亮,不过阿列克谢的眼睛比月光更加动人,倒也不错。
他最后在沙发上睡着了,迷迷糊糊的时候,张素商感到有人把他抱起,又放到床上,等到第二天早上,一双小手推着张素商,他才醒了过来。
兴华穿着粉蓝色的裙子对他露出笑颜:“舅爸爸,快起来,阿爸已经做好早饭了。”
张素商应了一声,确认阿列克谢有给自己换睡衣才爬起来,被子滑落,外面已经有人开始喊人起床,说起来叫起在这个没有普及闹钟的年代,居然也是一项职业。
微冷的晨风吹进室内,张素商一个激灵,面包的麦香与煎鸡蛋的香气混着钻入鼻间。
新的一天再次到来。
张素商知道,1931年末到1932年初的这个赛季,将会是他在这个时代的最后一个赛季,若非组织坚持要他和伍夜明参加完奥运再回国,他早就已经和蒋静湖一起回了,他舍不得阿列克谢,可他太想为苦难中的同胞们做些什么了。
与此同时,张素商深爱着花样滑冰的事业,无论他曾在冰上遭遇过怎样的挫折,在来到这个时代后,滑冰为他带来了荣誉,也让世人通过他滑冰的模样,稍稍改变了一些对种花人的态度。
他想留两个值得铭记的好节目。
这一天,张素商和尼金斯基探讨编舞的时候,就提出来:“我的短节目音乐是《十面埋伏》,编舞由我自己来。”
尼金斯基惊讶的看他一眼:“以前只看你自己编表演滑,你自己编赛用节目当然没有问题,我相信你的水平,那自由滑呢?也是你自己来吗?”
张素商摇头:“不,我自己编短节目,是因为《十面埋伏》是中式音乐,我要自己来才对味,自由滑节目却要请你来编,必须由你来编。”
张素商转身拿起一个布包,将之打开,里面是黑金色的缎子,金线绣的牡丹与藤蔓在上面缠绕,这是他第一次参加国外赛事时,那里的华人老乡们送给他的礼物,现在是时候用到它了。
“这是我用来做自由滑表演服的材料,服装设计也要麻烦你了。”
尼金斯基好奇道:“你还没告诉我,你要表演什么节目。”
张素商回道:“《献给尼金斯基》。”
他微笑着:“毕竟离开之前,要留一份礼物给世人,我希望这个节目足够美丽,令人铭记,而你是这个时代最接近艺术化身的存在,当然,这个节目也是给你,我在艺术领域的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