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在看到狗嘴里叼着的那张人皮时便觉得不好。匆匆赶过去, 却见太子妃一脸憔悴地被婢女扶着坐在椅子上,看见他来了,还抬脸朝他笑了笑, 脸色比鬼还白上三分。
“怎么回事?”
太子妃垂眸, 用帕子挡着脸泣道:“妾也不知道,这畜牲忽然叼着个东西闯进来,妾命人去捉,却发现它嘴里叼的竟然是张剥下来的人脸皮……”
太子面颊一阵抽搐, 眼神阴鸷地盯着低泣的太子妃,一时猜不透这到底是巧合,还是她与人里应外合想报复他……只是那地方他谁也没有告诉, 太子妃不该知道才对。
“将这畜牲弄走, 这污秽之物拿下去烧干净,再调一队侍卫过来守着, 别再叫太子妃受惊。”太子面色不虞,又看了太子妃一眼,都:“太子妃身体弱, 日后少出门多静养罢。”
说完正准备走, 却听外面又传来一阵人声,出去一看,却是季安民带着大理寺的人手进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谁允许你们进来的?”
季安民远远朝他行了个礼, 不卑不亢道:“陛下恐还有污秽之物藏在别处, 特命老臣来协助太子搜查。以免有遗漏,又惊到太子妃。”
既然是安庆帝的命令,便是太子也不能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季安民带人开始搜查。
太子咬牙, 目光警告地看向季安民:“季大人是不是太猖狂了些?连孤这东宫也说搜便搜?”
季安民微微躬身:“不敢,臣不过奉命行事。”
太子还想说什么, 却听另一头又传来一阵惊叫,搜查下属大步过来,神情迟疑地看了一眼太子,回禀道:“在太子妃寝宫发现了一处暗室,里面……里面……”
太子听到暗室眼皮便是一跳,就听季安民问道:“里面怎么了?”
“里面摆着许多完整剥下的人脸皮。”
“去看看。”季安民回头看了脸色微变的太子一眼,起身随着下属过去查看。
就在寝宫内室的一面墙壁上,此时出现了一道暗门,沿着阶梯下去,便是一处不大的暗室,而这暗室里头,四面墙都摆着多宝架,多宝架上或是放着各种材质的马鞭,或是放着各种款式的玉势,或是摆放着各种瓶瓶罐罐。唯有一面墙的架子上,摆满了完整剥下来的女子脸皮,一共十九张,张张都用玉盘托着,在昏暗的烛火之下,看得人心里发寒。
“大人,这里还有一处通道。”
“去看看。”
众人顺着通道过去,走了约半盏茶的功夫,就看到了尽头。启动开关出去,却是携芳院。
季安民看着这处已经荒凉下来的院落,叹了一口气,道:“回吧。”
暗室中的各种物件全部仔细封存带走,离开时季安民与太子擦肩而过,见他脸色铁青,低低道了一声:“殿下保重罢。”
……
东宫发现的物件,全都呈给了安庆帝。安庆帝虽未言语,只脸色十分难看。
听说安庆帝当晚就去了太后宫中密谈,之后皇后也被召去,只是再离开时,昔日端庄高贵的皇后娘娘神情颓丧,脸上赫然还有几道巴掌印。
东宫的事情乃是皇家丑闻,并未大肆宣扬。但当时人多口杂,消息灵通的便都知道了瞧着斯斯文文的太子,竟然喜好虐杀女子取乐,且每杀一个女子,都要将那可怜女子的脸皮剥下来收藏。更吓人的是,那些腌臜东西,竟然都藏在太子妃寝宫的暗室之中。
一时之间众人又是唏嘘又是同情。唏嘘这太子怎么就养成了这样,同情好好的太子妃,在那日之后都给吓病了。
至于太子,被皇后召进宫中后,便被安庆帝悄无声息地软禁了起来。
这回赵太后再没有出面求情,朝堂之上赵氏党羽竟无一人为太子求情。倒是几个老臣,开始陆续上折子,言太子无德,嗜杀残暴,不堪为储君。请安庆帝废太子。
季安民带了头,三皇子党羽紧随其后,之后便是那些昔日亲近太子的臣属们,个个上奏努力与太子撇开关系。
废太子的声浪一日高过一日,安庆帝思虑了数日之后,以太子失德为由,废黜长子萧祁桉太子之位,终身幽禁皇陵。
太子妃及一干眷属,却没有被累及,只是搬出东宫。仍然得以保留皇子妃的身份。
这个结果同安长卿上一世听说的差不多。
他坐在萧止戈亲手做的秋千上,脚尖在地上用力一点,便高高荡起来,说话的声音也变得飘忽:“斩草要除根,废太子不会甘心就此幽禁皇陵的。”按照上一世的轨迹,废太子一定会暗中勾结褚安良和师乐正,再次起兵杀回邺京夺位。
“那不是更好?”萧止戈站在他身后,防止他不慎摔下来:“就怕他太安分了。”
“嗯?”安长卿停下来,转过身去瞅他:“你是不是已经有计划了?”
他今日穿一身浅青色衣裳,墨发用白玉冠束起来,扶着秋千绳拧身看人时,眼底仿佛映着璀璨天光,美得灼人。萧止戈喉结滚动一下,微微眯了眯眼,低低“嗯”了一声。
“什么计划?”安长卿这回彻底被勾起了好奇心,伸手去拽他的衣角。却不防秋千一晃悠,他重心不稳就要往下摔,手里下意识抓住了萧止戈的腰带。
萧止戈稳稳接住他,却借机抱着人不放手,微热干燥的唇在他鼻尖一触即离:“喏喏想知道?”
这个似曾相识的语气……安长卿立刻警惕起来,从他怀里挣出去重新坐到秋千上,撇撇嘴道:“现在不想知道了,你爱说不说。”
见人没上当,萧止戈小算盘落了空也不失望,只道:“太子被废是个好消息,正适合喝酒赏月,晚上赏月时再说与你听。”
安长卿轻“哼”了一声,心想我不问你还不是要说。
只是等到了夜里,他喝了几杯酒,晕乎乎地被男人抱着坐上秋千时才悔不当初……院子里只有一盏昏黄小灯,隐约可见晃荡的秋千上人影重叠,静谧的夜里,一道带着清浅鼻音的声音骂:骗子,混蛋。
另一道声音低沉沙哑,愉悦地将这些骂人的话都吃进了嘴里……
***
萧祁桉被废,安庆帝却没有再着急新立太子。但他不立,这些朝臣却总要选一边站队,安庆帝身体一日不日一日,说不准能撑多久。但这膝下的子嗣,却只剩下北战王和三皇子。
三皇子年幼,但舒贵妃得宠,舒家实力亦不小。太子倒后,有一部人便投向了三皇子。
而剩下另一部分人,观望一阵后,却是偏向了北战王。
自古以来,帝王立储,不立嫡,便立长。北战王虽然没有强大的母家,但他手握兵权,战功赫赫,又占着一个“长”字,这立储之事显然很难越过他去。
一时间北战王府门庭若市。只不过安庆帝毕竟没有放出立储的风声,他们也不敢太明目张胆,便委婉地派了家中年轻子弟前来攀交情。若是换成别的皇子,他们可能就得派家里的夫人出面结交,但北战王府主事的是安长卿,女眷反而不便亲近,便干脆派了年纪相仿的子弟来邀安长卿去赴宴游玩。
安长卿看着堆积的拜帖,挑选了几家可以结交的赴了宴。
都是年纪差不多的子弟,虽然身份有别,但说笑起来也并不拘泥,安长卿赴了几场宴,倒还真结识了几个性情相投爱好也差不多的好友。
他从前在丞相府时极少见人,也因此并没有机会结交什么朋友。后来成亲,萧止戈处境艰难,更不宜与人结交。最自在放松的日子反而是在雁州的那段时光。等回了邺京,只能又谨小慎微地过日子,连出门都少,说起来都快赶上大步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小姐了。
但交了好友后却不同了,安长卿寻到了好看的书,可以邀人一起来读。或是有了新奇的点子,也能与人一起探讨,集思广益,反而又开阔了思路。
当然,朋友多了,难免应酬就多了。原先萧止戈下朝回府,安长卿不是在亭子里乘凉,就是在书房里看书。如今下朝,五回里有四回寻不到人。再一问王妃在何处,管家多半要答“哪家的小公子又邀王妃去吃酒游湖登山去了”。
北战王觉得自己像个深闺怨夫。
问了管家今日又是哪家小公子邀了人,萧止戈骑马凭着记忆寻了过去。
这一日是孝文伯家的二公子攒的局。孝文伯没什么野心,靠祖宗荫庇领了个虚职,没什么实权。在朝中也甚少站队,安安分分地过日子。不过他发妻的胞弟,却是大理寺卿。
能顺利地搜集太子的罪证,这一回大理寺卿出力不少。大理寺卿虽然没有明面上表示亲近,但孝文伯的次子主动亲近安长卿,便已经是个信号。
而且据安长卿说:这位小公子颇多奇思妙想,两人也十分合得来。
萧止戈寻到了湖边,远远瞧着画舫上喝酒游湖的一群公子哥儿们,在其中搜寻到安长卿的身影后,嘴角便忍不住翘了起来。但瞧着安长卿神采飞扬的模样,又忍不住有些酸溜溜。
他酸溜溜地在一旁瞧着,也没有主动过去。这样的场合,他若是露面,多半就该冷场了。
只是他不想搅了安长卿兴致,其他人却没这么有眼色了。
安长端一连往北战王府递了四五张帖子,却张张石沉大海。耐着性子等了些时日后,打听到安长卿今日在此游湖,便忍不住找了过来。
安长卿在的那艘画舫已经被包了,他上不去,只能邀请了另一群人,包了一艘画舫,装作是偶遇。
两艘画舫渐渐靠近后,他装作不经意间瞧见了安长卿,一点都不见外地扬声道:“三弟?你今日也来游湖啊?”
他叫第一声时,安长卿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是叫他。毕竟他与安家已经许久没有往来,对安长端的声音早就陌生了。再就是,从前安长端可没这么热情地叫过他。
在安长端又叫了一声后,他才反应过来。缓缓转过身去,微微眯起眼问:“你在叫我?”
安长端僵了一下,才调整好表情接上道:“是啊,许久未见三弟可好?”
安长卿一瞬就想明白他这热情是打哪儿来的了,不咸不淡地应付道:“如你所见,我没什么不好。”
安长端被他噎了一下,又感觉到他明显疏离的态度,便有些怨怼。若是从前,他早就不耐烦了。但想起父亲的嘱咐,只能硬生生又挤出个热情的笑来:“好就好,父亲和母亲都甚是想念你,叫我问问你何时有空回家,我们一家人都许久没团聚过了”
谁知他说完,安长卿却不接他的话,莫名地看他一眼道:“你这话说错了,如今北战王府才是我的家,我与王爷才是一家人。游完湖我自然会回家去,就不牢安二少挂心了。”
他说完便不再理会安长端,招呼几个好友继续喝酒。
作者有话要说:
怂怂:喏喏交新朋友了,是不是不爱我了?
喏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