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挽月走后, 李娴独自坐在书房中。
“笃笃笃。”
“进来。”李娴听到敲门声, 放下了手中的毛笔。
小慈推门进来,走到李娴身边:“殿下, 送去了。”
“哦,忠世子可用的开怀?”李娴淡淡的说道。
“忠世子不在府上,不过这么多年来, 您哪次送给他的东西他不是好好珍藏着?奴婢想这次也定能用的开怀。”
“嗯。”李娴点了点头。
小慈往李娴的案上瞄了一眼, 笑着说道:“这个林飞星……似乎在殿下心中挺特别的?”
听到小慈的问题,李娴的脸上依旧是一派风轻云淡的模样, 反问道:“何以见得?”
小慈看着李娴笑了起来, 她早就已经习惯了自家主子的这般模样,继续说道:“奴婢跟了陛下这么多年, 还没见过殿下为了保护哪个外人, 动用了整整一旗的影子,就连旗主都派去给他当丫鬟了。”
李娴皱了皱眉眉,下意识的反驳道:“那是因为林飞星这枚棋子非常重要,北境这块地,珠儿无论如何也不能丢;林飞星无父无母背景简单干净, 父皇最喜欢用这样的人了。” 而且他这个人单纯又没什么私欲,忠诚好控制……
“殿下, 奴婢觉得林飞星人还挺不错的。”
李娴点了点头,肯定道:“嗯,和京中那些虚与委蛇的伪君子比起来,确实是坦荡多了。”
听到李娴的回道, 小慈哭笑不得;她现在也叫不准自家主子到底是胸怀太广,广阔到装不下儿女情长,还是她家未雨绸缪主子偏在感情上比别人慢半拍;在小慈看来天下男人谁也配不上李娴,既然都配不上出身地位反倒不重要了,不如找一个内心纯良踏实稳重的,通过接触小慈觉得林飞星就不错。
“殿下可还记得,娘娘临终前对殿下说过什么?”
“自是记得,怎么了?”
“不是关于太子的,而是关于殿下您自己的那句!娘娘说:婚姻大事切莫顾虑太多,要随心而择!”
“本宫记得,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没什么,奴婢去小厨房看看,不打扰殿下了。”小慈打了一个万福,离开了书房。
李娴目送小慈离开,一片云里雾里。
直到她低头看自己案上的时候,心中豁然开朗!
案上摆着一张纸,纸上端端正正的写了三个字:林飞星。
李娴顿时有一种百口莫辩的感觉,刚才她在思考关于林飞星的一些事情,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莫名其妙的在纸上写了他的名字,竟然被小慈瞧了去!
定是误会了!
李娴有些懊恼,想把小慈喊回来好好解释一下,想一想又觉得没什么可解释的……
且说林挽月刚刚回到林府,就被告知李沐急召,林挽月只好拖着疲惫的身躯匆匆忙忙赶到了军营。
李沐屏退了所有人与林挽月密谈了一个多时辰才将林挽月放回家……
元鼎三十年十一月,新阳关城在全体北境军士以及从各地调拨来的数万名工匠的共同努力下正式竣工,只剩下城内个别的设施还需要进一步的修缮。
这期间匈奴猛烈的进攻了数次,均一一被林挽月率军击退。
十一月十一日,北境迎来了第一场大雪,只要下雪匈奴的进攻会受到诸多制约,按照惯例这一年的秋收守卫战,至此基本可以宣告成功。
新阳关城内不仅有了足够的校场,还预留出了一大片空地给北境的将军们建新宅子,林挽月更是在新阳关的中轴线上为李沐划出了一大块空地,预备来年春天冻土期一结束,就为李沐修建一座气派的新大帅府。
旧阳关城的百姓也得到了妥善的安置,皆大欢喜。
秋收之战的成功,新阳关竣工,长公主殿下以及平东将军夫妇也在北境,李沐一声令下;北境数十万大军大庆三天。
篝火烤肉,大碗的烈酒,军歌相和,再冷的天也不怕。
将士们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一是预祝长公主殿下来年上元节大婚之喜;二是庆贺新阳关竣工;三是庆祝今年的秋收之战圆满成功。
第一天宴会结束,李忠喝的酩酊大醉,不省人事,被京卫架回府中。
起初谁也没在意,直到三天宴会结束,传来消息:李忠睡了两天后醒来吐了一大口黑血,陷入昏迷……
消息一出,震惊众人;李沐立刻派来全北境最好的大夫给李忠看病,李娴更是亲自带了从京城带来的“望闻问切”四大御医来给李忠诊治。
诊治结果却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这李忠的脉象漂浮,内里空虚,竟是一副被酒色掏空,时日无多的脉象……
堂堂长公主殿下的准驸马,竟然在大婚前一个月被诊断出时日无多,而且竟是纵情声色所致……
所有人都沉默了。
李沐更是怒不可遏,下了封口令。
李沐本以为李忠只是骄纵了些,世家子弟嘛,难免都会有的毛病;却万万没想到李忠竟然纵情声色到亏了身子,危在旦夕的地步;这要他这个做舅舅的情何以堪?
自己的妹妹已经不在,他自己也时日无多,难道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外甥女嫁给一个衣冠禽兽?甚至很有可能会守寡!
李沐拖着风烛残年的病躯一夜没眠,第二天一早,他亲手写了一封措辞激烈的奏折,盖上了西北兵马大元帅的金印,命传令官快马呈交朝廷。
由于李忠这一“病”原本就没剩下几日的归期不得不再次提前。
元鼎三十一年十一月十五日,长公主殿下一行启程回宫。
林挽月请缨送嫁,李沐亦想让林飞星代表他进京述职便应允了。
出发那日,整个阳关城的百姓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做天家富贵。
李沐钦点了一千骑兵做送亲护卫,装着嫁妆的大箱子用马车拉着,头一辆已经走出阳关城,尾一辆还没出大帅府……
可是百姓们却没有看到准驸马的身影,只看到送嫁将军林飞星骑着高头大马行在长公主殿下的四乘马车边。
而这位准驸马李忠呢?他正盖着锦被,形容枯槁,双目紧闭的躺在李娴宽大华丽的马车里。
李娴坐在马车的另一侧,烤着火炉;安安静静的看着书。
而在马车外的林挽月的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两年前,她护送李娴回京,一辆破驴车,处处透着危险,只有她们两个人。
两年后,亦是她护送李娴回京,有的却是这一眼望不到尾的嫁妆,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豪华的四乘马车;再也没有任何危险,每到一城都会有当地太守亲自率众出城十里相迎。
可是她将要嫁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常年纵情声色被掏空的内里,在大婚前夕不到一个月,内症外显;要靠着马车运回去!
林挽月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撕开一道口子,药石难达,没人看见,却痛的形影相随。
这次送亲由于人数众多,一路上林挽月竟然和李娴单独相处的机会都没有。
而另一边,在林挽月离开北境不久后的一天;某阳关城百姓发现:埋葬了被匈奴抓走的那些百姓的坟地,居然被冻裂了一个大口子!
该名百姓立刻报告官府;太守命人去修缮,却意外的在一名已经有些腐烂的尸体上看到了朦胧的图腾刺青!
太守大骇,离国百姓信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思想,在自己的身上刺图腾的只有匈奴人!
此事非同小可,太守与师爷商议后,立刻调集民工将所有坟地全部掘开,结果在这些已经有些腐烂的“百姓”的身上,发现了各式的图腾刺青!
太守立刻上报李沐,李沐下令将这些人全部焚烧,当天下午,在李沐等“有心人”的操作下,这条消息传遍了整个阳关城……
“听说了吗?上次大战那些被杀的百姓,其实都是匈奴其他部落的假扮的!”
“早听说了!多亏了林将军当机立断啊,不然我们阳关城损失惨重!”
“对啊,要是那些匈奴人混进了城,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呐!”
“哎,真是人心不古……”
“这叫兵不厌诈!还好林将军没有动摇!”
“那我们前阵子岂不是冤枉人家林将军了吗?”
“对啊……而且菜场的那些人最过分,我听说林府好几天都没菜吃呢!”
“啧啧,林将军真是好人呐!”
“这林将军不过……十八岁,自打他代掌北境帅印以来,为我们阳关城的百姓做了多少事啊!论打仗,大大小小也有十几起了吧?硬是一次都没有输过,上次大战更是全歼了匈奴人!再往前数,还驱散了匈奴人的战马,牵回好多羊!再看看现在的阳关城,多气派;前几天我武邑城的堂兄来探亲,看到这阳关城直说要过来开商铺呢!而且这新城更是人家林将军号召大军和民工一起建的,你们掰着手指头数数,历来这修城铺路的事,靠的都是服徭役的民工,哪有兵老爷帮忙的?要不是人家林将军不忌讳那些,真心实意为我们百姓着想,这阳关城至少要修十年!”
“对呀!没错!”
“要我说,我们应该号召全城的百姓给林将军做个万民被!”
“万民被哪够啊,我看不如立个功德碑!”
……
短短几日阳关城的民风民意,竟然来了一个大转弯;林挽月对此却浑然不知。
之前,林府上街买不到菜;如今,林府下人走在街上,那些小商小贩都要塞些东西聊表心意。
这可是乐坏了桂妈,她作为林府的厨娘,走在菜市场上,次次都能满载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