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屈辱

岁晏和江恩和一哆嗦:“吓我一跳!”

无事护在两人身前,抱拳道:“惊扰少爷。”

一句话的功夫, 两方人已经一言不发混战起来。

岁晏和江恩和带的暗卫都是府中普通的家丁服, 同那一身极其抓眼的夜行衣刺客打起来, 刀光剑影, 刀刀致命,凶残得紧。

锵锵一阵兵刃相撞声, 有时两方剑刃划过, 那声音瘆得人牙疼。

岁晏和江恩和被无事几人护着,瞧着面前的眼花缭乱, 满脸摸不着北。

岁晏小声道:“你带了几个人?”

江恩和也小声道:“八个。”

岁晏道:“我带了十个。”

两人粗略数了数其中混战的自己人,面面相觑。

“那多出来的五个人是哪来的?”

江恩和“嗨呀”一声, 十分不拘小节:“管他呢, 反正不是敌人就成,指不定是你哥担心你,暗中派过来的。”

岁晏若有所思,看了半天,一偏头,正要说出自己的结论,就瞧见江恩和将地上木屑翻飞的木门一脚踹开, 大声嚷着“衔曳衔曳”, 就跑了进去。

衔曳的小矮房里已经被方才那些刺客弄得一团乱遭,不对, 也有可能这本来就很乱, 再糟蹋也毁不到哪里去。

江恩和冲进去, 等到眼睛适应了房中的昏暗,便瞧到了侧躺在角落里生死不知的人影。

江恩和双腿一软,险些站不稳,还是被后面跟上来的岁晏扶了一把。

江恩和喃喃道:“衔曳……”

他挣开岁晏的手踉踉跄跄扑了过去,将衔曳轻柔地半扶起靠在自己的臂弯间,他只看了一眼,呼吸都要颤抖了。

衔曳紧闭双眸,俊俏的小脸上全是不知在哪蹭的污泥,被江恩和扶起时,她虚弱地张开眼睛,盯了半天似乎才认出人。

江恩和看到她这般虚弱的样子,心像是被什么捏紧了,嘶声道:“衔曳!”

衔曳气若游丝:“江公子……”

江恩和一把抓住她纤细的手死死握紧:“是我,我来了,我来救你了!”

衔曳勉强露出一抹释然的笑:“在……死之前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岁晏站在一旁,似乎有些不忍心地偏过头掩住嘴,肩膀微微颤抖。

江恩和哽咽道:“你在说什么傻话?什么死不死的,有我在,你不会死的!”

一旁的无事艰难道:“江公子,要不咱们去看大夫吧?”

江恩和像是才想起来,这就要去抱起衔曳撒开丫子跑。

衔曳一把按住他的手臂,痛苦道:“不成了……我不行了……”

江恩和吓得立刻停下了动作,眸中带泪地看着她。

衔曳轻轻咳了几声,声音越来越小:“江公子,其实当初我并不是无意想要偷你东西的,实在是……那时……我已走投无路,才迫不得已……”

江恩和现在还哪管八百年前的旧事啊,带着哭腔道:“我原谅你了,你不要再说了!”

岁晏突然闷咳了一声。

衔曳道:“我怕再不说,以后就更没……机会说出口了……江公子,你能抱抱我吗?”

江恩和整个人几乎被熟悉人要离去的悲伤击倒,根本没听到岁晏的提醒,他二话不说就把衔曳抱在了自己的怀里,抽泣道:“抱你,你只要不死,我就一直抱着你。”

衔曳释然地笑了:“那就好……”

她说着,将手轻轻环在了江恩和纤瘦的腰上,微微阖上了眸子。

江恩和:“……”

江恩和浑身一僵,低下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衔曳阖上的眸子,半晌才气急败坏道:“你又耍我?!”

他怒气冲冲地将衔曳一把扔出去,大悲大怒之后,他一时间不知道要做出什么表情才好,只能恨恨瞪着衔曳,两只手忙朝后捂着腰。

本该已经“不成了”的衔曳这才慢悠悠从地上爬起来,盘腿坐着,笑嘻嘻道:“被发现了,嘻嘻。”

江恩和几乎被气死,方才衔曳那么大劲摸自己的腰,江恩和要是再看不出来她在做戏,那就真成个傻子了。

一旁掩着唇拼命忍笑的岁晏终于忍受不住,直接笑出了声。

岁晏:“江恩和啊,江小公子啊,她身上一没伤而没血,呼吸平稳得不得了,你是哪只眼睛瞧出来她马上要死了?我等会可要去找宋冼……”

江恩和怒气冲冲地瞪他:“不准告诉别人!”

岁晏看到他似乎真的有了怒气,两手朝他微微往下压了一下,示意他冷静:“好吧好吧,那回的事儿是我做错了,我向你道歉呗,别气了。”

江恩和勉强信了他的承诺。

衔曳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道:“姑奶奶在城隍庙混的时候他们指不定还在喝奶呢,还想弄死我,也不看老娘混哪道上的——江小公子,你方才该不会真的以为我要死了吧?”

江恩和站在原地,恨恨看着她,听到这句话,眼圈一红,一腔真心被人拿着肆意玩弄的屈辱骤然浮上心头。

他深吸一口气,冷声道:“没错,但是现在我后悔了,真心真意对你真是浪费感情,衔曳姑娘,后会无期了。”

他说着,勉强维持住风度,转身看也不看地拂袖而去。

衔曳僵在了原地,愣愣地看着他决然离去的背影,突然有些手足无措。

她本能地朝着岁晏求救,岁晏无辜道:“别看我啊,是你要逗他的,说实话我还从没见过他发这么大脾气,你还真是有本事啊。”

他唤来无事:“去跟着江恩和,外面这么乱,别让他受伤。”

无事领命离去。

外面似乎已经尘埃落定了,岁晏走出了小矮房,瞧见几个暗卫正将活捉的刺客五花大绑,似乎打算带回去审问。

岁晏漫不经心理了理衣袖,淡淡道:“不必审了,全都杀了。”

暗卫一愣:“侯爷,这些刺客背后定是得了人授意,不查出来的话……”

岁晏轻笑一声,慢条斯理道:“你觉得他们都敢这么正大光明地当街刺杀当朝重臣了,还会吐出来是得了谁的授意杀我吗?而且就算他们说了是谁,我也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暗卫似乎是端明崇身边的人,瞧着岁晏沐如春风的浅笑,一时间竟然愣在了原地。

岁晏道:“就在这儿,杀了,会有人过来收场的。”

若是江恩和在这儿,他指不定还要担心那不谙世事的小少爷见不见得血,现在没了旁人,他倒是杀人杀的毫无负担。

侯府的暗卫领命称是,手起刀落,血溅了一地。

岁晏瞧也不瞧,转过头对着从小矮房走出来的衔曳,道:“这里不能住了,去我那吧。”

衔曳偏头看了一眼墙角的血流成河,她像是见惯了这样的场景,一言不发地点头,颇有些魂不守舍。

岁晏笑道:“知道错了?”

衔曳点头道:“他会不会……再也不理我了?”

岁晏道:“那可很难说,毕竟你这回做的太过了。”

衔曳闷闷不乐。

岁晏看她衣着单薄,肩膀都在微微发抖,轻叹一口气,解下了披风裹在她身上,道:“走,先回去再说,这件事我也有错,等他气消了我带你去江府找他。”

衔曳点点头。

岁晏这才转身,瞥了一眼墙角的尸首,平静地移开目光,和衔曳一起回了侯府。

衔曳也是侯府的常客的,岁晏将她安顿好了之后,无事才从外面回来。

“江公子已经回府了。”

岁晏点点头:“他从后街出去之后去哪里了?”

无事如实道:“江公子走了半条街后,似乎有些后悔,在原地犹豫了半天才在后街出口处猫着,看到少爷和衔曳姑娘离开后,他才出来又站了一会,才回了府。”

岁晏忍笑,看来江恩和也没生多大的气,指不定当时是一腔好心被狗啃了,委屈和羞辱感作祟才会一走了之,回过神来指不定后悔对衔曳说那么重的话。

在外面折腾了一上午,岁晏回来时端明崇早已离开了,他换了身衣服,又在房中熏了片刻的安神香,将身上的血腥气完全遮掩住了后,才优哉游哉地去前院找岁珣。

岁珣正要去找他,一看到他没心没肺地走过来,立刻怒道:“岁晏!”

岁晏无辜地看着他:“兄长?怎么了?”

岁珣一把将他扯过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发现没有受伤,这才松了一口气,接着脸色更难看了:“在外遇刺回来为何不同我说?如果不是我问了随你出去的家将,你还打算瞒着我不成?”

岁晏道:“我又没受伤,没什么值得说的啊。”

他在前世遇刺过许多次,就算受了再大的惊吓也没人可说,久而久之早已养成了习惯。

岁珣怒道:“这件事难道不是大事吗?”

岁晏见岁珣当真生气了,忙改口道:“我……我本就是想过来同兄长说这件事的,并没有想隐瞒,而且此事还有些蹊跷。”

岁珣见他当真有要说正事的打算,这才稍稍收敛怒意,冷冰冰道:“什么蹊跷?”

岁晏道:“那群暗卫似乎早就知道我回去城隍庙后街,还早早在那里等着。”

岁珣蹙眉道:“你从府里出去,在路上耽搁了多久?”

岁晏想了想道:“一两个时辰吧?”

岁珣顿时骂道:“一两个时辰,足够别人将半个军的人安插在城隍庙了,是你自己在外面招摇过市,怎么,难道还说咱们府上有细作不成?”

岁晏本来就是想转移话题,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这样啊,那我以后不随便出门了。”

岁珣怒其不争地瞪了他一眼。

岁晏又道:“太子殿下已经走了吗?”

岁珣道:“嗯,今日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殿下怎么会穿着你的衣服?”

岁晏歪头道:“他衣服湿了,我拿了个替换的借给他。”

岁珣正要说什么,岁晏突然亢奋了起来,欢喜道:“哥,那身衣裳我喜欢得不得了,可不能随随便便就送给太子殿下了,你明日上朝带着我去呗,我下朝后顺便去东宫把我衣服取回来。”

岁珣:“……”

岁晏早已经到了上朝的年纪,但是因为端明崇在朝中帮他顶着,上朝听政全凭心情,不过一提到上朝早起他心情肯定不怎么好,所以三年间上朝的次数屈指可数,皇帝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大臣们也对此见怪不怪。

岁珣皱眉:“你那衣服送过去的时候,不是嫌这嫌那吗?而且我记得你似乎有些洁症,每日都要换好几身衣裳,一套衣裳再贵重,哪怕洒了滴水都不会再穿第二次,现在怎么……”

岁晏道:“太子殿下穿过的衣裳,那可就不一样了。”

我能穿到棺材里去。

岁珣:“……”

这混账是不是被自己养坏了?

岁珣开始担心,要是岁家列祖列宗在上瞧见岁晏这浪荡样子,会不会一道天雷直接劈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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