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小羽感觉得到许嘉乐在闹别扭了。
而且,还是以一种很微妙、很迂回的方式。
比如说,许嘉乐昨天晚上其实并没有回他那条汇报情况的消息,但大半夜却又发了一份甘特图给他。
当然,以付小羽的眼光来看,这甘特图还比较业余,比他精心培训过的王小山差远了,但是无论如何里面的进度安排,他倒没有不满意。
再比如说,许嘉乐的信息发得好像少了。
的确,这个alpha是一大早就发了问候的消息,可是接下来却始终没有像之前那样汇报自己的行程。
付小羽认真研究了一下那条信息。
许嘉乐:哪里不舒服告诉我。
那意思好像是——
舒服的话就可以不用发消息了?
付小羽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他确实没有哪里不舒服,而且睡得还挺好,只是早上起来的时候,因为没来得及马上打抑制剂,脑子里想了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这让付小羽更有些迁怒在了许嘉乐身上。
他还真就不发了。
钉钉的已读不回功能,宣告着一场显而易见的拉锯战,只不过……
好像也没拉太长。
午后,付小羽刚批完下个季度各个部门的预算,伸了个懒腰,站起来往窗外望去。
在他埋头专心地忙碌的时候,外面好像已经悄然下完了一场雨,树枝、路面都湿漉漉的,但太阳却仍然很灿烂。
错过了一场雨。
虽然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是这个念头就是莫名地浮上了心头。
就在这时,钉钉忽然响了一下。
明明一天之中最繁忙的app就是钉钉,可是不知为什么,这一声就是有那么一点点的特殊似的。
付小羽瞄了一眼手机,果然:
许嘉乐:[图片]
又是图片。
付小羽若无其事地点进去,只见许嘉乐发来的,是一张……
他甚至要仔细地放大看一下,才能看到那张照片上,悬在天空一角的淡淡彩虹。
错过了一场雨,却没错过彩虹。
哪怕那只是一张用手机拍得……色彩淡得模糊的彩虹。
就在付小羽有点出神的时候,那边的许嘉乐大概因为看到了他正在输入中的状态,又迅速发了两条信息过来。
许嘉乐:今天看来没难受?
有没有想吃的东西?我的外卖服务营业到午夜十二点,风雨无阻的。
许嘉乐竟然还先搞了个自问自答,给自己煞有其事地扔了个台阶。
付小羽想着想着,忽然忍不住仰头一躺,像只猫一样把整个身子彻底窝在了松软的被窝里,翘了一下脚。
他在心里一字一顿地想:
许嘉乐,不堪一击。
付小羽就这样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把手机举起来打字回复:我没有想吃的。
发出去的时候,许嘉乐那边也已经马上开始显示了‘正在输入中’,等了五秒钟,还在输入。
付小羽有些得意,许嘉乐其实也那么了不得啊。
追人也不过是这老土又拙劣的几招,发信息加上约吃饭,和他当初也没什么本质的区别,一旦被拒绝了,也是只能吃瘪的份。
可得意完了,付小羽却又忽然有些在意起来——
许嘉乐是真的没招了吗?
就在他这样想着的时候,许嘉乐又发了一张图片过来。
付小羽迅速地打开了,这次,是一张色泽鲜艳的花衬衫的照片。
就在他一头雾水的时候,许嘉乐的下一条信息已经来了。
许嘉乐:付总,普吉岛可不是办公室,你的衣柜感觉需求还没跟上。但我给你提前准备了行头,绝对是沙滩上最靓的崽。怎么说,晚上给你送去?
付小羽又看了一会那张花衬衫的照片,看着看着,嘴角终于忍不住泛起了一丝笑容——
还行嘛,许嘉乐确实是比他老道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
“可以。”
他于是这么回复道。
……
许嘉乐又在同样的深夜时分开车来了。
付小羽这次溜得熟练多了,他这次睡衣外面套了件长风衣,站到了特斯拉旁边的时候,故意没进去,而是直接曲起指节敲了敲车窗,意思当然很明确:
东西拿来。
然而许嘉乐下车之后,手上却没提衣服。
“给你打包了有名的仙草豆花,排了半天队。”alpha把手里端着的小纸碗上面的盖子拿了下来,然后递了过来:“尝尝。”
付小羽接过来时,感觉掌心一暖,那碗豆花还是温热的,有一股甜香味泛了上来。
他用勺子舀了一口,仙草清爽的味道中和了那股豆花的甜味,真的挺好吃的,忍不住一口一口地吃了下去。
发情期的omega好像真的很难抗拒这种糯糯软软的食物。
他吃的时候,许嘉乐就站在他身边看着,仿佛看他吃东西,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似的。
直到付小羽吃了一大半才把勺子放了下去,轻声说:“饱了。”
“嘿。”许嘉乐忽然眯起眼睛微微笑了一下。
那个笑容多少有些古怪,alpha笑完了,才低头从皮夹克口袋里掏出一张湿巾递给了付小羽,低声说:“嘴角。”
付小羽一时也有点不好意思,但好像越是这样,就越要表现得淡定。
他从许嘉乐手里接过了湿巾,认认真真地把嘴角都擦了一遍。
而付小羽擦脸的时候,许嘉乐已经把豆花碗接了回去,也没用勺子,直接仰头就呼噜呼噜把剩下的半碗豆花全部都给干了。
那风卷残云的动作,把付小羽都给看得愣了一下。
许嘉乐总有这样奇奇怪怪的时刻,因为完全不在乎形象,反而让人觉得……有种奇怪的酷。
“来。”
吃完了豆花的许嘉乐,把垃圾丢到了垃圾桶里,然后直接走到了特斯拉背后打开后备箱。
等他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付小羽才直接傻眼了。
那分明就是一个行李箱啊。
“你都装了什么?”
“行头啊。”
许嘉乐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他都装了什么——
他确实是装了行头。
行头,乘以七。
当然还有点别的。
因为泰国也有伊蚊,所以他还装了特别的防蚊液,一套旅游时他自己经常准备的止疼片、肠胃药、创口贴,还有付小羽之前喜欢用的洗护品牌的旅行套装,甚至牙线、漱口水都装了小包装进去。
基本上,付小羽哪怕现在就直接拎着这个行李箱去泰国,应该也不缺什么东西了。
其实他最开始准备的时候,真没想那么多。
只是准备着准备着,就这样了。
付小羽握住那个行李箱的拉杆,一时之间竟然还有点懵。
许嘉乐忽然靠近了他一步:“今天真的不难受了?”
“嗯。”
“小羽,靳楚和南逸也会参加婚礼,然后婚礼结束之后,他们会直接从泰国飞回美国。”
alpha下意识地想要在口袋里摸烟,但随即却又想到了什么,顿住了动作。
“嘿,”许嘉乐低声说:“对不起。”
付小羽用那双圆圆的猫眼看着alpha,过了一会,淡淡地问:“因为靳楚和南逸会去婚礼?定行程的时候,我们确实是分手了,去也没什么,而且南逸不是花童吗?”
“是……不是,是因为,操。”
许嘉乐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狠狠地吸了口气:“因为想到婚礼,我就会想,如果不是我之前干那种蠢事……”
“你知道的,我们都是伴郎。”许嘉乐哑声说。
这句话有些突兀,可确实,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只能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或许是因为,他无比清楚,韩江阙和文珂是真正的天作之合,是爱情降临这个世界的痕迹。
而婚礼是爱情之中最神圣的场合。
许嘉乐觉得烦闷。
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可他却还是忍不住想——
他和付小羽分别是文珂和韩江阙的伴郎,到了那一天,他们会分别站在那两个人身边,陪伴着、祝福着、见证着那两个人进行爱情的宣誓。
而在宣誓的那一刻——
天啊,他知道他会有多么想也牵起付小羽的手。
或许是因为想到了那次分手,也想到了婚礼,付小羽的眼神也有些复杂。
“妈的,”许嘉乐看着omega隐约失落的眼神,用手把头发往后理了一下,急促地说:“小羽,对不起。等婚礼结束,我会先回国处理一点事情,然后就去美国,无论如何,我会做好一切准备,和南逸讲清楚。”
“……好。”
付小羽低声说。
他看过甘特表了,所以当然知道许嘉乐的安排,但却仍然感觉那个alpha此时说出来的时候,语调甚至有点发狠。
许嘉乐继续道:“靳楚愿意和我一起和南逸说清楚自然最好,不愿意的话,我会自己处理,然后找专业人士做支援,这种创伤小朋友有可能需要长期的辅助和疏导,我都有心理准备。但是你别担心,无论这次还是以后,和南逸相处的时候始终都是这样,不要有压力——孩子是我的,是我该处理好的责任,我绝不会让你有负担。”
付小羽一时之间没有开口,或许是因为他从许嘉乐此时的话里听出了隐约的一丝痛苦,还有那痛苦背后的隐忍和坚定——
这个alpha已经做好了要独自去面对受伤的南逸的准备。
这对于一个父亲来说,大概并不容易。
许嘉乐确实说得很急促,或许是这话题让他有些焦躁,说到这里沉默了一会才抬起头:“你累了吧?”
“回去休息吧。”他抬起头:“明天我家里有些事,过不来了。”
“好。”付小羽也低声说。
“小羽,我们机场见——”他拉开车门的时候,忽然有些恋恋不舍地看了过来。
“机场见。”
付小羽拉着那行李箱走了两步,忽然又转过头,淡淡地说:“对了许嘉乐,婚礼,温淮轩也会去。”
许嘉乐一时之间忘了坐进车里:“啊?”
“他也算是lite的大合作伙伴了,这次文珂婚礼订的酒店,他中间也帮忙签了线,所以和文珂也算熟悉了。”
付小羽解释道。
由于合作关系,温淮轩去的事倒是早就定了,只是温淮轩中间的表白算是意料之外。
但幸好那个alpha天性乐观大方,之后似乎是也怕付小羽觉得突然拉开距离很尴尬,还特意问过他的意见,问需不需要更改行程。
付小羽当然回了“不用”,其实许嘉乐没提起靳楚和南逸参加婚礼的事,付小羽都忘记要把温淮轩去婚礼这件事说一声了。
“而且,他也是我的朋友,所以算是陪我一起去。”
付小羽最后补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