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就那么站在楼道里,盯着应与将的眉眼,贺情完全愣住了。

这他妈!

虽然说成都是一座来了就不想走的城市,但是他真的不得不自恋地去想这个不想走的因素,是否有自己的一半。

但是应与将,的的确确,就是为了自己,损失了很多利益,以及虎归山林的大部分机会。

贺情心里一番兵荒马乱,他自己没经验,摸不准应与将到底把他当什么看,自己都明示暗示成这样了,对方也只是受着,也守着。

他好想站在天府广场拿个喇叭告诉所有人,他喜欢的人对他有多好,但又想把这些情愫全部藏起来,一个人偷着乐。

这时的自己,特别像《冰河世纪》里那只藏松果的小松鼠。

同应与将的表达相比,贺情忽然觉得自己的喜欢简直肤浅而幼稚。

可是,他就是忍不住。

先不说那些因应与将而起的原始冲动有多么陌生而难能可贵,光他贺情一个二十岁血气方刚的大好青年,有了喜欢的人,怎么就不能追了?

贺情张口想说什么,发现门缝里已经挤了个录音笔进来了,门口窃窃私语的人也不降反增。

贺情突然想到什么,唇角勾了勾,用锃亮的皮鞋尖踢了一下脚边不知道谁扔的烟头,说:“嗳,对了,这周末,成都周边有个拉力赛,你……”

应与将淡淡道:“有空。”

贺情脸一红,抬头看他,我操,老子话都没说完,又没问你去不去,就这么容易就答应下来?

他咳嗽一声,朗声道:“你自己说的啊,不准水我,外面这么多记者,都是证人……”

应与将停顿都不停顿一下:“陪你去。”

贺情:“……”

这么顺利的吗!

宾利这个拼酒局顺利散了之后,当天晚上,贺情就跟今年西部拉力赛的合作方回了电话过去,还开着他的迈凯伦P1,亲自跑了趟主办方公司取纸质合同,再拿着保险单,手指摁了印泥,红红的一个印儿盖在他名字上。

甲方,是今年西部拉力赛的主办方。

乙方,是贺情,应与将。

贺情看着这两行字简直美滋滋。

这时候主办方公司的女秘书正拎着几袋饮料往会议室走,边走边打电话:“开几家爆几家,楼下这家我排了半小时呢……买了买了,奶两杯奶绿三杯红茶嘛!”

女秘书讲话的时候朝会议室内看了一眼,不觉得自己声音大,也可能没看到贺情他们在这儿沙发上坐着,吓得手机都快没拿住,一脸茫然地打招呼:“李,李总……我……这什么情况啊?”

主办方公司的李总揉了揉眉心,怒目斥责道:“加贝的贺少来签拉力赛合同,没看到这么大个人坐这儿吗!快回到你工作岗位上去!”

这尼玛,不知道得扣多少工资……

女秘书正郁闷着,嘴里说着“不好意思贺少”“不好意思李总”,拎着那一大袋饮料就推门准备往外走。

“等会儿,”

贺情喊住她,一直在盯她手上拎的那袋饮料:“好喝么?”

那个女秘书愣神,点点头,没想到贺少这么问一句是几个意思,但还是个会来事儿的,连忙回应:“好喝啊,成都开了好几家,生意特别好……”

指尖摸了摸鼻子,贺情咳嗽一声,从包里掏了两张一百的钞票递过去:“那行,麻烦你帮我买两杯。”

那女秘书如获大赦,兴奋极了,塞了一张回去:“一张就够了……对了,贺少您要喝什么?”

这回轮到贺情懵了,平时除了奶制品就是茶的,还有矿泉水喝点儿,他哪里喝过太多其他五花八门的饮料,说:“就那个奶……奶……”

“奶绿!他家奶绿特好喝!”

贺情一愣,奶就奶吧,绿是什么啊?也没多问,挥了挥手:“行行行,去吧。”

那个女秘书想了下,估计贺情也是个没怎么喝过这些街边饮料的,又问:“贺少,糖度怎么要?就是很甜,不甜,一般般甜,都可以要!”

贺情眼都没抬一下,指腹细细摸索着手中打印纸细致纸面:“一杯不甜,千万不要放糖的那种……另一杯,做甜点儿。”

顿了下声儿,贺情又补一句:“很甜很甜。”

奶嘛,喝纯味儿就够了,他自己喜欢喝纯牛奶,不爱喝那么甜的,喝多了也齁得慌。

至于另一杯,齁死他!

签完自己这份的合同,贺情笑得眼似月牙弯弯,把合同保险和那两杯新奇的奶绿往车上一放,开车过了人民南路,往去机场路的方向跑,找应与将签字去。

贺情到的时候,又把那辆迈凯伦P1风骚一停,这舒适感和转向,甩得他都想把那辆Centenario给卖了。

他进了大厅旁边又围过来盘古的销售经理,抱着资料小跑都跟不上贺情的脚步,索性摊开了页面给贺情展示,边翻边问:“贺少,贺少您,您今天来看点儿什么呢?这是新进的一批迈凯伦的……”

贺情脚步也没听,侧过脸咧嘴,笑得那叫一个倾倒众生:“看你们应总。”

等他留下错愕的销售经理,绕开展台,左手紧拿着一沓合同,右手拎着一袋饮料,熟门熟路地迈步上楼,敲开了应与将的办公室大门。

“合同,签吧。”

贺情说明了来意之后,把合同往桌上一放,下一秒就看到应与将看都没看一眼,拿过来粗略翻了个面儿,捉起钢笔就往上签自己的名字。

表面上满不在乎的,贺情心里都已经炸成烟花了。

我靠,贺情,你牛逼啊,人家看都不带看的,你俩信任度已经这么高了?

笔锋苍劲有力,应与将写出的字儿也是少见的好看,龙飞凤舞的,还真尼玛是字如其人。

贺情想了一下自己那个小学生字体,不过还好“贺情”这两字儿也写得特别好看。他想着每次写字的时候的困难程度,叹了口气,是时候找机会报个班练练字了。

“咳,对了,这个。”

贺情满意地把那份合同收起来之后,从身后低矮的茶几上拎起那两杯,看了半天分不清楚哪杯是哪杯,也没注意杯身贴的标签,在应与将认真地注视下,把其中一杯递了过去。

应与将眼底燃了簇小火花起来,低声道:“谢谢。”

贺情发现那两杯顽强的奶绿过了这么半把个小时,还是热的……至于口味儿,妈的,随缘了。

贺情做贼心虚,低头先喝了一口自己这杯。

我操!被齁死的是老子啊!

这个师傅怕是把整个门面儿的糖都加进去了。

他一阵咳嗽,肺都要咳出来了,脸面儿上都有些泛潮,还是瞪着双桃花眼,把这口奶绿给硬生生咽下去了。

等口中那股不适的劲儿一过,贺情看应与将闷着头在喝,又添了句:“去拉力赛……拉力赛那公司签合同,听说特火爆,员工买多了……”

贺情看他插了吸管喝了一口,试探性地问道:“怎么样?”

应与将点点头:“甜。”

什么?这杯也甜?那小丫头买错了?

他听到应与将问:“尝尝?”

贺情眨眨眼,这种相对两懵逼的情况下也没想那么多,伸手拿了应与将的那杯奶绿,张口就含住吸管,吸了一口。

这他妈,没味儿啊,纯奶纯抹茶,甚至还有点儿苦,绝对一点糖都没有。

他狐疑着去看应与将:“这特么哪儿甜了?”

应与将勾唇一笑,一张硬朗的俊脸今天显得格外温柔。

“甜。”

贺情“嚯”地站起身,不靠在椅背上了,耳尖又开始疯了似的烫,不用照镜子他都能知道现在自己是个什么鬼样。

没听见应与将说话,贺情侧着脸没看他,喊一句:“你,别光顾着签字啊,手印,手印摁了么?”

应与将说:“摁了,很红。”

虽然没听懂那句很红什么意思,但贺情只觉得脸上温度愈发灼热,烧得火苗一团团的。

不就是个间接接吻么,贺情你至于吗。

从应与将坐在办公椅上的角度看,能看到贺情脑后的一个发旋儿,不算宽的肩,挺直的背脊,比例勾人的一双大长腿,纯黑色马丁靴裹着紧实小腿,对着木地板的地面儿一踏一踩的。

贺情掏了一包烟出来,看了眼办公桌上的烟灰缸,开口问他:“能抽么?”

应与将“嗯”了一声,伸手把烟灰缸递过去,再去拿合同准备摁手印。

推开窗户一些,贺情迎面被冷风吹了个哆嗦,手指并拢夹出一根叼上,又摸一根,对着应与将发出邀请:“来一根?”

应与将站起身来,迈步走至窗边,伸手把窗户推严实了一点。

就光这么一系列动作,贺情都觉得压迫。

但他很迷恋,应与将带来的这种威慑力,安全感,以及偶尔流露出的一些柔情。

应与将从他指缝接过了烟,从裤兜摸了个火机出来,摁下窜起火焰老高,眼底看不清神色,手掌护着火,凑过来要给贺情点烟。

贺情愣了一下。

他叼着烟,也凑过去了些,直到火焰将烟草点燃。

贺情猛吸一口,看着火星蔓延般地烧,耳边似都能听到烟草呲拉声。

他侧过脸去瞥应与将。

应与将正要点燃他那根,咬着的滤嘴被贺情用指尖夹了去。

贺情启唇,咬爆了应与将这根烟滤嘴边的那颗爆珠,把烟又夹到指缝间,递到应与将嘴边。

他眼神幽幽地,轻笑道:“这包烟有爆珠。”

应与将目光暗了暗,张嘴,从贺情手里把烟又叼上了。

一股子草莓味儿。

以前应与将在北京,包括现在抽烟都抽什么中华南京大重九,都是一条一条的,别人给他供来,哪儿抽过什么爆珠洋烟,没想过还有这讲究,得咬一口滤嘴,把爆珠咬爆了,那股子果味儿才会出来。

他看到贺情有一口没一口地往嘴里吸烟,半张开嘴,乳白的气体从他殷红唇齿间流溢而出,都化作了雾。

周末拉力赛,要跟这么个人待两天。

他想起前几年在北京跑国际拉力赛的经历,不由得稍有些兴奋起来。

还真是期待。

①水:不守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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