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灭口。
他脑海中一下子闪过这几个字。
禾玉抚掌，大笑：“三十秒？哈哈哈，心虚了吗？不想我继续说了？”
太明显了，三十秒时间内获得钱币，这要是在联邦、在蓝星，还可以试试，但这里是金钱星。
无论是穷人还是富人，想要拿到他们的钱，都必须付出不少的心思。
——不到山穷水尽，或者是别有目的，金钱星人不会掏钱。
而他们只有三十秒，但凡耽误那么一会儿，时间就过去了，等待他们的结局便只剩下一起被淘汰。
可你能说有问题吗？
只是让他们分出胜负而已，而且，没有直接抹杀，给了时间，三十秒内，哪怕能得到比对方多出的一块钱，也能取得胜利。
系统的规则挑不出错，但在这个时候发布规则，还是这样的规则，就摆明了是要让他和成昭一起死掉，封他们的口。
弹幕炸了，疯狂刷爆——
“啊啊啊艹！这他妈什么玩意儿？！”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还没听明白，系统就发布规则，而且才三十秒？”
“三十秒能干嘛？系统，我日你大爷。”
“啊啊啊老子的禾神！禾神你不要死呀，票，给他票，就看在他刚刚说出的那些秘密上，也给他票吧！”
“还有成昭，怎么办？老子没票了，我的票给西雅了。”
“垃圾系统，垃圾节目组！”
“@顶流选秀，你们必须给一个交代，如果禾玉死了，我们有权利怀疑你们是故意的，你们在灭口。”
“卧槽！开眼了，这一届的节目似乎很不一样，原来一个节目背后还有这么多秘闻！”
……
三十秒通知出的那一刻，不止弹幕炸了，就连联邦官方也收到各种各样的消息。
有些人已经在看直播，有些人才刚刚打开。
第三区官方的人一早就在观看，他们时刻关注着成昭的情况，这是成昭的生死局，他们怎么可能不在意？
甚至，他们还悄悄筹集了五十万票，随时可以投给成昭。
之所以还没投出去，是还不确定里面两人的计划，如果需要投给禾玉保下成昭，他们也会投给禾玉的。
可西雅晋级，不管是成昭还是禾玉，都不可能依靠票数晋级了。
愿意给他们投票的、还有票的那些观众，都已经投了出去。
他们一直盯着直播，从禾玉说出成昭是第三区的探子、开始揭露《顶流选秀》一些不为人知的密谋时，第三区官方的高层便都赶过来，聚在一起观看。
等看到系统通知……
第三区官方一位领导人破口大骂：“不是说好不许干涉比赛吗？不是说很难干涉比赛吗？！到底他妈是谁干的？这群杂碎！”
“这是要杀掉禾玉和成昭，不允许他们向观众说出秘密。”
“禾玉要说的‘错误’，确实不能让观众们知道，否则联邦会乱起来，官方的信誉会荡然无存。有可能出手的人很多，目的大概率是为了隐瞒真相。”
有人冷笑：“恐怕不止，你们别忘了禾玉说过的能量体系，蓝星加入宇宙联邦的事情一直没成功。能量体系十分值得探索，可却一直被未知力量阻拦，想要淘汰成昭是隐藏‘错误’，淘汰禾玉恐怕是怕他再挖出更多秘密。”
禾玉的聪明超越想象，他一个蓝星人，却凭着收集到的线索就确定“错误”，甚至百分之百已经知道“错误”的真相。
还不仅如此，他研究出能量体系，发现战斗力体系的问题，人在比赛场内，却能弄清楚比赛场外的问题。
关于能量体系，关于战斗力和能量的关系……
这些他们在宇宙联邦都发现不了的问题，他在《顶流选秀》比赛场内，却全都研究清楚，分析的明明白白。
而且，禾玉刚刚说，联邦应该已经用上能量体系，如果没能用上，那便是幕后之手在阻止！
这一点，又被禾玉给猜到了。
联邦开通与蓝星的通道，被阻止，开通中断。
不止如此，他们最新收到的消息——蓝星将能量体系所有研究资料交给联邦官方的团队。
电子资料在传输过程中被黑掉，纸质档资料在带回的路上，就在飞船行驶多日、靠近联邦的时候，遭到未知力量攻击，全军覆没！
那可是联邦的使团，十分强大，可以游走宇宙的使团！
竟然全军覆没！
背后之手的力量超乎想象，而且势力渗透很广。
官方收到消息后，害怕引起恐慌，并没有向联邦公民公布，但联邦主星各个区的高层都收到了信息。
虽然联邦有王，但向来是各个势力自成一派，各个区的高层也都各自为政。
当初的“错误”所有区都有参与，一时之间，还真弄不清楚到底谁才是幕后之手，目的又是什么？
要淘汰掉禾玉的原因如果是怕“错误”被揭露，那谁都有可能。
如果是不想他继续挖掘真相、找出谁在作乱，那就是幕后之人下手。
短短几秒，第三区官方有了决定——
“联系主办方，保住禾玉与成昭！”
最后这三十秒，秋刀收到了无数消息，有不允许知道太多秘密的禾玉活着的人，有想要保住禾玉的人。
短短三十秒，无数条不一样的“命令”传来。
秋刀急得脸都白了，已经有些秃掉的头顶更凉，仅剩的几根头发也被急掉。
可是，这不是他能干预的。
顾问埃比尔将面前的操作台敲出火星子，可最终结论是——
“系统正常发布规则，符合规定，已经干预不了，命令出处正常，找不到问题，也没有Bug。”
秋刀：“……”
——所以，里面的人只能自求多福了-
三十秒，外面发生了很多事情。
而比赛场内，同样发生了很多事情。
听到通知的那一刻，成昭破口大骂：“天亮都等不到？什么垃圾规矩，艹你大爷，老子祝你死全家，装备全爆！”
骂完，他白着脸看向成广场四周。
已经没剩下多少人，原本在这里围观的那些人全都散了，留下的几个要不没地方住，席地睡在广场，要不就是正在和别人交流，同他们有些距离。
他几个闪身，迅速冲向有人的方位，口中大喊：“给我钱，快！我需要钱，赶紧的，无论多少，我一百倍，一千倍还给你们！”
众人面面相觑，却没人有动作。
甚至还有人后退几步，匆匆避开成昭。
成昭因为着急，脸胀红，额头青筋凸起，目眦欲裂，看起来有些骇人，死死盯着他们，手上便是凶残的长鞭。
长鞭挥动，是请求，也是威胁。
其中一人距离近，根本躲不掉，他白着脸，声音颤抖：“没、我没有钱……”
成昭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嘶吼：“快拿出来，赶紧的，一块钱也行！”
那模样，似乎立刻就能杀掉被揪住衣领的人。
成昭真的急了，三十秒，时间太短，他揪住那人的瞬间，鞭子挥出，在对方身上留下一条伤痕，不严重，却是十足的威胁。
那人脸更白了，痛到扭曲，举起手，一脸忐忑与紧张：“我真的没有钱，我是个穷人，您是富豪，怎么还——”
成昭没空听他废话，只有三十秒，他紧紧抓着那人的衣领，又将视线扫向其他人，急切让他整个人都变得焦躁，大脑有些空白，视线几乎是本能的凶悍与威胁，目眦欲裂。
可惜……
金钱星人，视财如命，就算是抢劫这些人，也需要真的威胁到他们的性命，他们才会拿出智脑进行转账，这中间，又要反反复复磨蹭。
这一番操作，至少也要好几十秒，而现在，倒计时只剩下十几秒。
成昭身体在抖，他期待有人立刻掏出钱给他。
可是，无情无义、又看中钱币的金钱星人，没有一个主动拿出钱，哪怕是一块钱也没有。
他们冷漠地看着成昭，丝毫不担心自己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哪怕他们知道，只要拿出一点点钱就能救一条命，他们也不会掏钱的，这就是金钱星人自私的本性。
成昭还揪着那人威胁，时间太少，他只能揪住一个人，期待迅速从他兜里掏出钱，赢得比赛-
而成昭身后，禾玉在听到通知后抚掌大笑，便没有任何动作。
他没有像成昭一样着急去要钱获胜，他眼神冷漠地扫视着周围，冷漠地看向前方，似乎透过时间与空间，看到幕后之人。
在听到通知的那一瞬，他就知道，这三十秒是要收割他和成昭的性命。
他们没人能只花三十秒，就从一个金钱星人手上拿到钱。
——三十秒，除非金钱星人主动给钱。
——但是，那是金钱星人啊。
三十秒看似给他们机会，看似规则无误，但实际上，是已经断了他们的后路。
不，甚至不是从听到通知开始。
禾玉骗了成昭。
从他和成昭进入同一个比赛场，从他看到《金钱游戏》副本规则开始，他就知道，这一个比赛场是收割他和成昭性命的。
金钱星不死？资产碾压另一个人？
金钱星不死，就意味着他和成昭都很难干预对方的进程，因为，他们没办法杀死对方，就阻止不了对方。
因为这条规则，有观众说对禾玉有利。
毕竟，成昭杀不死禾玉，就给了禾玉“公平竞争”的机会。
一旦他们能互相动手，禾玉肯定打不过成昭。
但不是那样的。
成昭如果能杀死禾玉，这一场比赛，成昭就能赢。
可成昭杀不死禾玉，禾玉不能伤到成昭，他们只能各自挣钱，最终去进行金钱比拼，再看那获胜条件——
一方对另一方形成资产碾压。
这一点怎么评判？
多少才是资产碾压？十倍、百倍、千倍？
恐怕，只能一个是“0”，一个是上千亿，这才能说是碾压。
但又和之前的规则冲突，他们“金钱星不死”，谁都不能干涉谁挣钱，那也就意味着，谁都不能碾压谁。
《金钱游戏》副本的规则，就是要禾玉与成昭一起死！
“金钱星不死”、“资本碾压”，不是保护谁，也不是公平竞争，而是将他们一起除掉，为他们安排“团灭套餐”。
不是活一个，也不是都活，是都死。
——这才是这个副本的真正目的！
这段时间，禾玉一边操控金钱，“完成”任务，一边观察、思索着解决办法，试图扭转这由系统安排给他们的、必死的结局。
禾玉不会认输，更不会认命。
直到最后，他才铤而走险选择与成昭金钱持平，在观众面前，揭开成昭身份，袒露一些他知道的真相。
迫使系统让他们一起晋级，或者——出新的规则。
果然，系统出了新规则。
三十秒时间，第二次给他们安排“团灭套餐”。
禾玉静静坐在那里，三十秒倒计时已经开始，他却挺直脊背，一双眼睛冷漠异常。
这时，一道稚嫩的声音突然响起：“你需要钱吗？给你。”
禾玉微顿，回头。
小石头提着黑色箱子站在他的身后，神情有些无措，伸出手，掌心是一枚钱币。
一块钱。
当初禾玉给小石头的工资。
禾玉仔细打量他，小石头相较于刚认识时，穿得更好更干净，胖了一些，气色也更好，二十天的时间，他似乎还长大了些。
但那都不是他最大的变化，比起二十天前刚认识的时候，现在的小石头眼神中少了一分算计，多了一丝人情味。
他跟着禾玉不愁吃不愁喝，每天都能见到上百亿、上千亿的资金流动，但他却没有钱，总资产只有抠门老板给他的、唯一的一块钱。
现在，他将这一块钱给抠门老板，禾玉。
禾玉看着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为什么给我？”
小石头说：“因为你是个好人。”
禾玉没再说话，他看看小石头，又看看那枚钱币，而后，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拿起那一块钱。
他的资产在这一瞬间，变成了——8000000000001。
禾玉赢了-
成昭僵硬地松开手，丢下那死活拖着不掏钱的人，回过头，与禾玉视线相对，此刻，倒计时只剩下十二秒钟。
慌乱、惊恐、害怕、着急，似乎在这一瞬间，全部消失，成昭突然就冷静下来，前所未有的冷静。
他看着禾玉漂亮的杏眼，也看到对方此刻眼里的情绪。
——不再是无波无澜。
非常难得，禾玉看自己的视线竟然如此与众不同，万人斩肯定嫉妒死吧？
他有些跑题地想到。
成昭穿得破破烂烂，手执长鞭，挺了挺腰板，高大威猛的身躯站直，瞬间有不一样的气度。
他往前走两步，风带起他破烂的斗篷，长鞭拖在地上，这一刻，他似乎真的成了一位“侠客”，与之前的气场迥然不同，大气而潇洒。
他走的时候，紧紧盯着禾玉，嘴角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禾玉，你赢了，很公平。”
如果禾玉赢在出千上面，或者赢在卡bug上面，成昭也许会觉得不公平。
但他赢在了别人主动给他的一块钱上面。
不仅赢在钱上，也赢在人心上。
一个金钱星人愿意给他钱，不出于利益，不出于威胁，只是单纯的，因为觉得禾玉是个好人，所以给他钱。
成昭真心觉得，他输得不亏。
而且，比起都死，好像他们能活一个也不错？
只要活一个，就意味着他们稍稍突破幕后之人的算计，打破幕后之人借着系统为他们制定的规则。
他要死了，但因为禾玉，也不算满盘皆输？
他只走了两步就停下，就这两步，已经用掉两秒钟，只剩十秒时间，他走不到禾玉面前，这十秒钟，他宁愿说一些——
遗言。
成昭神情平静，眼神温和：“禾玉，你的猜测都是对的，具体内容没有时间细说，我的任务你恐怕也能猜到。现在，我只告诉你两点。第一，你的方向全对，甚至你比我知道的还要多，第二，不止我一个人，这一届，这么多高手参赛不是巧合。”
时间很急，他能说的内容太少。
而且，有些话他不能当众说出来，但成昭知道，他说出这些，禾玉就能猜到很多东西！
禾玉更聪明，知道更多的信息。
在这场比赛中，禾玉活下去的意义比他更重要。
他活着也不一定能完成任务，但禾玉一定可以。
成昭这一刻好像有些理解镇星坚定不移站在禾玉阵营的原因，这场比赛，战斗力其实并不是决定因素。
尤其是要对付幕后之手，他们需要一个“脑袋”。
禾玉是这个“脑袋”。
进入《顶流选秀》他就已经做好死亡的准备，只是，只来得及摸到一点线索就要死亡，成昭还是有些遗憾。
现在他要死了，他希望自己的话能给禾玉带去帮助。
果然，在他说到第二的时候，禾玉微微动了动。
成昭松了口气，禾玉果然懂他的意思。
时间只剩下最后五秒，他看着禾玉笑了：“抱歉，给你写的欠条，兑现不了。如果是在外面遇到你，我们一定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我会追求你，或者与你成为队友，一起探索联邦宇宙。”
禾玉声音沙哑：“现在也是。”朋友。
成昭微顿，笑容更加灿烂，眨了眨眼睛，不要脸地说：“那么，朋友最后再对你提出一个请求，希望你能答应，揪出幕后之人，查明真相，帮我完成任务。”
禾玉，一定要好好活着，活到决赛，活到离开。
说完，不等禾玉回答，他举起手，手握成拳。
他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却挺直脊背，站直身体，仰着头，目光坚韧地看着天空，认认真真行了联邦第三区军人的礼仪——
“报告，第三区传承星成昭，没能完成任务，望第三区安好，联邦永存。”
【滴！副本《金钱游戏》结束，成昭失败。】
【传承星826号成昭，淘汰！】
成昭的身体就像是烟雾般，霎时消失不见，在消失的那一刻，他依旧站得笔直，仰望星空，神情前所未有的平静与安宁。
在最后那一刻，他想念的一定是他的家乡，是他忠心的第三区-
弹幕短暂停滞，随即疯了般刷爆——
“成昭！啊啊啊系统我*你大爷！”
“你他妈****龟孙**去死吧！”
“好在还活了一个，禾神，给成昭报仇，给他报仇呜呜呜。”
“顶流选秀系统有问题，怎么可能这么巧合？才三十秒，艹。”
“上访！举报！我一样样操作。”
“简直不能忍，联邦到底有没有人能管一管？”
“真他妈不是东西，明显是干预比赛，我已经让人去调查了，到时候直接反应给王。”
“第三区震怒，他们一定会为成昭要一个说法啊！”
……
禾玉与成昭进入同一个比赛场，二选一的时候，观众们就知道两人必须要死一个，其他比赛场也是这样，也有他们喜欢的选手失败被淘汰。
他们悲伤，但不会如此愤怒。
因为这个比赛场和那些比赛场不一样，和以前的所有比赛都不一样——
这个比赛场禾玉是想带成昭一起活着出去，他在钻规则的漏洞，他捅出真相，试图扭转必死的结局，然后，系统只给他们三十秒时间。
三十秒啊！
如果不是小石头那一块钱，禾玉也会死，像成昭一样死去。
这是干预比赛！
这是阴毒的计谋！！
成昭不是死在“输给禾玉”上面，他是死在系统的算计中。
输给别人，虽败犹荣，但被算计，被明目张胆坑死，就不是观众们能接受的，他们不服！
禾玉手撑在长桌上，缓缓站起来。
他还穿着黑色燕尾服，十分正式，领结被拉开，领口处有些凌乱，但在他身上，却一点也不显得邋遢。
他站起来，修长的身形被拉开，头发向后梳，脸上冷漠、可怕、冷冰的神情，一目了然，让人莫名发寒。
他抬脚，一步步走到成昭死亡的地方。
此刻，这里什么都没有，干干净净，如同成昭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但禾玉记得，他记得成昭站在这里，挺直脊背的身影。
禾玉缓缓伸出手，空气从指缝溜走，什么都摸不到。
他垂眸，浓密的睫毛微颤，他的声音沙哑：“抱歉，好走。”
他轻轻呢喃那个名字：第三区，成昭。
进入比赛，他和成昭拿到了一个“团灭套餐”，他算计、谋划了很久，得到第二个“团灭套餐”，0.01%的胜率在第二个“团灭套餐”中。
旷世豪赌，0.01%的胜率成功，他活了下来。
但成昭死了。
他终究没能将成昭活着带出去。
禾玉抬头，左边路灯照耀在脸上，一张精致完美的脸半明半暗，线条凌厉，无边框眼镜搭在鼻翼上，双眸直勾勾盯着前方黑暗中，眼神如刀——
“我就要抓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