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紧张。”安杰拿着那金属尺, 对着阳光,又看了一会儿,随手递给江鸿, 说,“这东西的来历目前没有人知道,还给你了。以后碰上有缘的人, 也许能为你解开它的来历。”
江鸿接过,道谢,收了起来。安杰又说:“但根据我的猜测, 这是某件简牍的一部分。”
“哦——”江鸿说, “是这样啊。”
安杰的语气变得温和了点, 也许因为江鸿确实很弱, 安杰便不再咄咄逼人,解释道:“在找到所有的部分前, 你不一定能认清它的全貌, 不过在遇见其他部件时, 这片东西会产生共鸣, 可以借此找找散落的其他组件。我建议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你拥有这件东西, 除非必要,也不要让任何人看见它,毕竟你是从荧惑手中得到的, 免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好的,谢谢部长。”江鸿再次道谢。
安杰对江鸿其人仿佛更感兴趣, 示意他坐回去, 又问:“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江鸿想了想, 如实回答安杰, 安杰脸上始终带着玩味的表情,开始像查户口般盘问江鸿,包括他是如何认识陆修、如何入学、如何发现自己与袁士宇被麦擎更换了命运等内容,仿佛想彻底地了解江鸿,这种盘问就像刑侦办案一般,让江鸿总觉得无处躲藏。
最后安杰终于意识到了,委婉地解释了句:“职业病,习惯了这么问话,如果你觉得不舒服,不用往心里去。”
“好……好的。”江鸿擦了把汗。
安杰眯起眼,再次打量江鸿,问:“知道自己被换命后,你就没有任何怨恨吗?”
“没有。”江鸿如实回答道,“我觉得还行吧,甚至有那么一丁点,感谢麦擎,给了我进入……里世界的机会。”
“理想主义者,”安杰自言自语道,“陈真一定和你很投缘。”突然他又以凌厉的目光扫了江鸿一眼,认真道:“按袁士宇的判命,第一,你是六凶之命,天坑地劫异常凶险,可是会在二十岁左右时,死于非命哦。”
“哦。”江鸿其实对死亡并没有太多的恐惧与想法,答道,“只要小心一点,我觉得也……不一定吧?”
“一定。”安杰扬眉道,“麦擎是什么人?他测算出的时间点,不会有差错。”
江鸿始终没有把这种“命中注定”的死亡当回事,我躲在防空洞里头,你能把我怎样?
“嗯。”江鸿说,“那也许我要更小心点……吧?”
安杰:“……”
江鸿什么都没有做,就这么在安杰的办公室里待了一下午。
晚上陆修带江鸿回酒店时,在外头吃了西餐,陆修订的餐厅都很高档,一顿上千的人均,江鸿实在有点心痛,说:“其实学长,咱们可以不用吃得这么豪华的。”
陆修切着牛排,说:“我自己想吃,不行?”
江鸿只得点头,陆修又问了下午发生的事,江鸿拿出那片黑色竹简让他看,想起了陈真先前的提议,让他与麦擎有一个短暂的接触,也许能套出什么有用的情报。
“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江鸿说。
陆修刷着手机,随口道:“让你去探监是违规,哪怕陈真,也不能违反驱委的规章制度,但是如果你利用非常规手段,偷偷进去,就不关他的事了,懂?”
江鸿:“哦!原来是这样啊!可是我要怎么去见麦擎呢?”
陆修:“你现在是安杰的实习助理,天天在他身边,还找不到办法吗?我只能提示你到这里了。”
江鸿心道:你们一个两个,怎么全是人精啊!
翌日,江鸿买了两份早饭,准备找陆修一起吃,坐电梯上楼时,又突然间听到了那个神秘的声音。
“江鸿,来找我。”
江鸿直起身,一脸震惊地左右看:“你到底是谁?”
老孙:“什么?”
“你什么也没听见?”江鸿不死心再确认了一次。
老孙的语气中听得出一股茫然:“没有。”
江鸿揣着老孙,第三天来上班时,安杰还没有到,他一边擦桌子,一边低声说:“这又是怎么回事?”
老孙:“不是让你别告诉人吗?”
“你又不是人,”江鸿说,“你是法宝啊,哦对哦……”
如果严格按照这个定义,那么陆修也不是人,是龙,没必要瞒他。
老孙不知该高兴江鸿与它分享了这个秘密,还是该失落自己不是个人,它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说:“这是传音入密,如果只让你听见,想必是门高深法术。”
江鸿回想了一下,确实,自己所知的驱魔师法术里,目前还没有教过这一招,要准确定位到某个人,只让对方听见,是个难度相当大的法术。
“其次,”老孙又用沙哑的声音分析道,“你问它话,它不回答,也就是说它听不到你说什么。”
嗯,这是个单方面的交流,随着办公室的门“滴”了声,老孙不说话了。
安杰推门进来,扫了眼办公室,江鸿正在擦龟背竹的叶子,躬身道:“部长早。”
安杰对江鸿似乎很满意,用鼻音“嗯”了声,随手把钥匙扔在桌上。
上面有饭卡,以及一张小小的、不到两公分长的门禁卡,江鸿突然想起了昨天陆修的提醒。
门禁卡与江鸿的一模一样。
安杰进来后便开始打电话,打完电话,朝江鸿说:“我要出去一会儿,中午替我买份午饭。”
江鸿忙恭送老板,一转头,盯着他留在桌上的门禁卡看。
安杰的门禁卡与江鸿那张,看上去一模一样,通行区域应当大部分也一样,除却某些特殊区域……
譬如说:监狱。
江鸿轻手轻脚过去,盯着门,迅速地从自己钥匙扣上取下门禁卡,与安杰的调包。
“你做什么?”老孙突然开口,把江鸿吓得半死。
“嘘!”江鸿马上示意噤声。
门再次打开,安杰打着电话,指指办公桌,江鸿马上取来门禁卡,双手奉上,小跑着出去给他按电梯。
“部长您慢走。”江鸿说,九十度鞠躬刚起身时,不料却恰好被刚出电梯的陆修看到这一幕。
陆修:“……”
江鸿:“……”
陆修第一次看见江鸿对除了他之外的人如此谄媚,忍不住想看看电梯里究竟是何许人也,极力保持着淡定的表情走过去,与安杰交换了一个凌厉而具有杀气的眼神。
“你来做什么?”江鸿说。
“给你带了蛋糕。”陆修仿佛不认识般地打量江鸿。
啊!蛋糕!来自老……不,学长的恩赐!让我看看是什么蛋糕?江鸿于是带着陆修,到这层楼的休息室去吃蛋糕。
“广州地震了,”陆修说,“安杰去处理事情,正在十六楼开会。”
江鸿一怔,陆修却道:“微震,三级,怀疑有人在抽取地脉能量。”
江鸿突然想起,朝陆修出示门禁卡,说道:“你看?我调包了安杰的门禁卡,这样就可以进监狱……”
陆修:“…………………………”
陆修差点被蛋糕噎着,说:“你偷他门禁卡做什么?!”
江鸿茫然道:“不是你说的,用非常规手段吗?”
陆修简直没脾气了:“我是让你在他提审麦擎时,找机会问话!你这胆子也太肥了。”
江鸿:“那我下午还回去吧。”
陆修突然转念一想,说:“正好,择日不如撞日,走。”
江鸿:“监狱在几层,用这张卡,能直接进去么?”
陆修说:“也许可以,吃完蛋糕就看看去。我说呢,难怪陈真让你到安杰身边去。”
陆修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江鸿总算明白了,也许这一切,都是陈真计划好的,唯一的机缘巧合,就是安杰不知道为什么,从陈真身边要走了他,除此之外,所有的发展都在陈真的算计之中。
“可是见到麦擎以后,我要问什么呢?”江鸿说。
“不知道,看你运气了。”陆修答道,“重要的不是你问什么,而是能从他的回答中分析出多少有用的信息。咱们必须在十点半前回去,你得找个机会,重新调包安杰的卡。”
江鸿:“如果被发现了会怎么样?”
陆修:“那就只好逃亡了,驱委一定会把咱们关进监狱里去,如果成功逃掉,被通缉也就三四十年吧。”
江鸿:“……”
“来,刷卡。”陆修说。
“我错了!”江鸿泪流满面地刷了卡,奈何已经没有回头路了,电梯内电子声响起:“请选择特殊楼层。”
紧接着,电梯所有的按钮开始闪烁,犹如跑马灯般轮转后,再次沉寂下去。
陆修说:“我想想……”接着,按了地下十八层。
“地下十八层,”系统声道,“安全事务部监狱,其间电梯将封闭。”
电梯开始下行,倏然间,江鸿又听见了那个声音。
“江鸿!到我这里来,不要再去别的地方!快!没有多少机会了!”
江鸿:“???”
江鸿以诡异的眼神看着陆修,陆修回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
江鸿对着空气说:“陆修不是人,我可以告诉他吧?”
陆修:“你在说什么?疯了?”
江鸿于是把自己听到的神秘声音,以及过程告诉了陆修。
陆修一脸震惊,按下了电梯最
“什么样的声音?”陆修问,“是男是女?”
江鸿:“你不以为我是产生幻觉了吗?这么相信我?”
“少废话。”陆修问,“那声音还说了什么?”
“分不清楚是男是女,”江鸿答道,“只是不停地让我去找它,我感觉那个声音的主人,就在驱委里头。”
陆修沉吟片刻,重新按了电梯,从地下六层开始。
江鸿:“要去找吗?可是现在已经十点十五分了,咱们只剩下十五分钟。”
陆修沉默,点了下头。
陆修解释道:“地下一二层是商业带,三到五层是车库,不用去。”
“地下七层,”系统声又提示道,“规培中心。”
电梯门打开,里面像个巨大的实验室,只是没有人,江鸿刚探出头看了一眼,那声音又响起来了。
“更深的。”
江鸿马上转告了陆修,陆修果断拉着他回电梯,按了地下二十层。
系统声:“地下二十层,地脉点。请注意安全。”
陆修:“是这里么?”
打开门的一瞬间,蓝光扑面而来,就连江鸿也感受到了澎湃的地脉能量涌动,也许因为在遥远的南方刚发生过地震,地脉能量烦躁异常。
“没有声音啊。”江鸿说,“那谁?你到底是谁?你在这里么?”
陆修没有出去,关上电梯门,从下往上按。
“地下十九层,”系统声道,“法宝与特殊材质空间。”
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江鸿,你终于来了。”
江鸿做了个手势,陆修马上就明白了一切。两人离开电梯,面前是个保险库大门,进门处有一名看守,正在打瞌睡。
“陈真让我来检查千秋万世轮。”陆修说。
看守就像没听见一般,陆修示意江鸿,江鸿便刷了门禁卡,幸好保险库没有报名字,大门开始旋转,洞开。
看守说:“拿卡的可以进去,没有卡的不能进去,除非特级驱魔师亲自来,才能带人。”
“你不要命了?”陆修冷冷道。
看守笑道:“嘿,你杀了我也没用,在这里动手,整个驱委都会发现,你该不会想再来一次当年的大战吧?”
陆修威胁失败,只得示意江鸿独自走进守备森严的法宝仓库,自己则在第一时间关上了大门,转身背对保险库门,犹如一名沉默的守卫。
江鸿很慌张。
“江鸿,”那声音回荡在宝库里,说,“谢谢你来救我。”
江鸿看着宝库发出声音的区域——那里有一个雕像般的头,被白布盖住了脸。
江鸿下意识地想跑路。
“带我离开这里,”那声音道,“我会报答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