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荧惑降临的第七天与第六天, 全城电力已基本恢复了,他们依旧繁忙地奔波于市内。大雪依旧,这场雪已下了足足十二天, 陆修与江鸿接到的任务, 是到处给供水管与下水管画火焰符印防冻,并营救没有暖气、因一氧化碳中毒的居民。
幸而有了网, 5G信号不再是时灵时不灵,江鸿联系上了他的室友与班上的同学, 惊讶地发现所有认识的人, 都到当地的驱委报到, 充当志愿者。
连江也带着小皮回家去了, 当天陆修特地到机场,让江鸿与他俩道别。
“我想来想去,”连江说, “还是带小皮回我家住着。”
“去吧。”江鸿笑道, 与他俩拥抱。
距离荧惑降临的第五天晚上。
“天怎么越来越亮了?”江鸿发现了不妥, 这段时间里夜空仿佛比往常更明亮, 最初他把这现象归结为下雪, 雪天的夜晚总会亮许多, 但一天接一天,到得当下, 已近乎成了白夜!
哪怕比贝加尔湖的那个月夜, 亮度也高了至少两个等级!人已经有清晰的影子了。
“因为陈真在发动心灯。”陆修答道。
今天总算没有前几天那么忙了, 陆修在超市里买了点菜,接上电磁炉, 在驱委的宿舍里吃火锅。
“简直就像白天一样。”江鸿诧异道, “他要做什么?”
宿舍里的条件很简陋, 只有并在一起的两张钢架床,江鸿找了几个纸箱子当桌子,坐在小板凳上,接上电磁炉,一顿简易的火锅就可以开吃了。
陆修在一次性杯子里给江鸿倒了一杯啤酒,两人碰了下杯子,都没有说话,开吃。
“你是不是其实想待在学校?”江鸿突然觉得自己挺任性的,陆修很快就要与荧惑决战,也许更希望休息?
“什么?不,不。”陆修一怔道,“怎么这么说?和你在一起,在哪儿都是一样的。”
江鸿想了想,说:“你是龙啊,凡人的喜怒哀乐,对你来说,都是不足为道的小事吧?”
陆修正色道:“我是人,江鸿,我是人。”
江鸿于是笑了起来,静静地看着陆修,这段时间里,陆修总是一言不发,长久地注视着他,仿佛他们即将分别,即将有漫长的岁月再也看不到彼此,他必须好好地看他,才能把他的模样在余生中牢牢记住。
江鸿总觉得有种不祥感,但他什么也没有说。
“今夜的月光很美呢。”江鸿又说。
“那是心灯。”陆修笑了起来。
他们甚至不用开灯,夜晚就像北极圈苍白的极昼一般,充满了魔幻感。
江鸿:“我可以把这光芒当成是月亮,心灯这么强大吗?”
“我不知道。”陆修说,“陈真虽然是大驱魔师,但很少出手,只有抓我的时候算真正动过手。连祁连山那次都不算。”
心灯的力量是覆盖式的,当面对极度广博的区域,甚至整个世界时,它是最为强力的魂魄法宝,反而在单对单战斗时显得有所不及。
“他在做什么?”江鸿又问,“用心灯抚慰受伤的灵魂吗?”
“不,”陆修答道,“他在创建罅隙。”
“罅隙?”江鸿好奇道。
“是的,”陆修说,“避难所。荧惑降临的刹那,也许将引起毁天灭地的灾害,他们正在全力以赴,创建避难所,这些避难所以罅隙的形态存在。”
距离荧惑降临的第四天晚上,深夜,零点时,外头隐隐约约仿佛传来了钟声。
江鸿还没睡着,于是与陆修到得驱委楼顶上,他们看见了极度壮观的一幕。
夜空中乌云散尽,大雪也随之停了,出现了瑰丽的极光!极光正在星空之下跳跃、变幻。
远隔千里之外的北京,灵境胡同,驱委大楼最高处平台,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光明符文,符文悬空散发出强光,山河大地、城市村庄,尽在符文的照耀之下。
陈真降神!
陈真与神相融为一体,袒露胸膛,飘浮万丈高空,背后是光芒万丈的符文,俯瞰着神州大地。
燃灯眉目间带着神圣之意,双眼里充满悲悯之色,手持灯诀缓缓举出,那是精神世界的种子,是维系亿万生灵存在的、诞生于意识诞生那一刻的心灵火种!
“万法归寂,时光无涯……”
“……唯心灯万古如昼永存。”
神祇之音响彻天地,一瞬间所有的驱魔师都听见了陈真的声音,极光从燃灯法相之身铺天盖地疾射出去,转瞬间铺满了天空!
霎时间千里万里之外,所有的极光无声无息一收,朝着各个地点落下,就像把流水收进了窄瓶之中,再次隐没!
取而代之的,则是大地上缓慢浮现的、近十万个光明符文。
“各级驱委负责人请注意。”
楼上的广播响起:“罅隙已成功开辟,请协助当地进行转移。”
荧惑降临前的第三天。
“陈真能撑住吗?”江鸿难以置信道,“他要用自己的法力,来维持这么多的罅隙存在。”
“可以。”陆修说,“他从天地脉里汲取能量创建了罅隙,一般罅隙在成形后不需要特别维持,只要能量稳定就能自行运转,你看每个驱委都是这样。”
“哦……”江鸿勉强放下了心。
但天地脉会受到荧惑的扰动,届时就只有心灯了。
陆修说:“心灯是永存不灭的,不是象征,而是它字面上的意思。”
“可是陈真的灵力是有限的。”江鸿说。
“不,”陆修说,“支撑心灯的最强大力量,在于所有人的生命之火,只要有生命,这力量就会永不消散,换句话说,罅隙的存在,是由所有人一同维持的。”
江鸿听了无数次“心灯万古如昼永存”,只以为是个精神寄托,直到陷入末世的漫长黑夜中,他才真正明白,“万古如昼永存”意味着什么。
这一天,全国各地都在转移住民前往避难所,当然每个地区都有各自的理由,自然灾害也好,隔离也罢,但转移绝不会是一个轻松的工程。
而且这一次,由驱委进行主导,其间妖协也开放了所有的协会地点的封印,供妖族在荧惑到来时暂时藏身。
荧惑已经越过木星,来到火星外围,现在,所有人都能用肉眼观察到它了。
世界各地都产生了暴|乱,就像江鸿曾经看过的末日电影一般,但很快,这些暴|乱又纷纷沉寂下去,取而代之的则是宗教团体的复起,以及人的疯狂。
但在心灯的照耀之下,这片土地上的人,精神仿佛得到了抚慰。
荧惑降临前两天。
西安充满了混乱,曹斌给江鸿打了个视频电话。
“你们在做什么?”曹斌问。
“我们在罅隙外头!”江鸿四周全是人,他必须握紧陆修的手,才能与他不至于被人流分开。这里的人尚且不知道罅隙,驱委用特殊的空间连接了罅隙内与罅隙外,只要穿过这条街,前面就是一个巨大的十万人体育馆,内里看上去与普通的体育馆丝毫没有区别。
西安本地的官方说法是,彗星即将擦过地球,届时也许会有太空辐射,让大家暂时到临时避难所躲避,不必太慌张。但像这样的避难所,市区还有一百多个,毕竟整个西安有一千三百多万人,算上郊县人口,维持秩序的驱魔师人手不足,外加协助的警察,混乱程度简直到达了巅峰。
“……你的爸爸妈妈……”
“你说什么?”江鸿戴上耳机,问,“要叫陆修过来吗?陆修!是校长!”
陆修戴上另一个耳机,说:“我们很快就回学校去了。”
曹斌答道:“不用着急,你们再在市区玩一会儿吧。我想问你,江鸿,你确定不回家吗?”
江鸿没有回答,在这人来人往、汹涌的潮水之中,望向天空。
厚重的乌云后,已现出暗红色的闪光,荧惑一定很近了。
他与陆修手牵着手,江鸿又看了他一眼。
“现在去也来不及了吧?”江鸿笑道,“我决定留下来。”
曹斌说:“好的,告诉你一个不知道是好还是坏的消息,思归做了一件我不让他做的事情。”
“啊?”江鸿说,“他做了什么?”
“他修改了你父母的记忆,”曹斌说,“就在刚才。”
江鸿:“……”
江鸿一时无言以对,曹斌却仿佛对思归的行为不太赞同,但以他的性格,他从不干涉他人的决定。
思归出现在视频的另一侧,曹斌的背后,突然朝江鸿挤眉弄眼,作了个小小的鬼脸。
江鸿登时哈哈哈大笑起来,仿佛这场狂笑,能减轻他连日以来的压力。
曹斌回头看,思归的表情瞬间又恢复如常。
“谢谢你。”江鸿突然想到,思归仿佛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似的,那一天里失恋,也是他莫名其妙地就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谢谢你,思归。”江鸿又有点想哭。
思归始终没有说话,曹斌却道:“就这样,你们最迟可以在四十八小时后回来。”
“不会拖到最后一刻,”陆修答道,“这边的事马上就结束了。”
江鸿万万没想到,思归竟是为了他,不远万里飞到海南做了这件事——
——这些天里,每天江鸿都会与家里视频,看看父母情况如何,同时告诉他们,自己在西安当志愿者。
起初母亲有点担心,但看见陆修也在之后,便不说什么了,只叮嘱他们注意身体别感冒了。
今天父母一直没有找过他,既然是这样,江鸿应当也不需要再给他们打视频电话了。那一刻,他彻底放下了心,但随之而来地,内心仿佛也空了很大一块,父母不会再担心他了,不会再提心吊胆地惦记着他们儿子的安危。
然而他们的联系,也因此被彻底切断,从这一刻起,江鸿再也没有家庭的倚靠,他对于他们而言已经是一个陌生人了。哪怕再见面,也只会有种淡淡的熟悉感,却再认不得彼此。
“修改记忆是可逆的,”陆修安慰道,“过后再修改回来就可以了,当然,不能太多次,否则容易引发精神错乱。”
江鸿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我体会到了。”
“什么?”陆修问。
“我体会到了你的感受,”江鸿说,“这一百六十年里,你就是这样过来的吧。”
陆修转过头去,不与江鸿对视,只是短暂的一瞬间,便又转头,说道:“但找到你之后,就不是了,至少你现在还有我呢。”
江鸿点了点头。
荧惑降临的前一天。
迁徙进入收尾阶段,体育馆内有许多电视,正滚动播放着新闻与分析栏目——荧惑的官方名称,被定为“尼比鲁”,两河流域的苏美尔传说中,每隔十万年会经过太阳系的彗星。
电视上特地提醒了,当荧惑与地球达到最近距离时,将会有一定的电磁辐射,届时通讯网络都会发生故障,也许会断电,让大家不用惊慌。
更不建议普通人带着望远镜去看,很可能会在辐射下受伤。
今天江鸿与陆修本想回苍穹大学去,驱委却找到了他们,仍然因为人手不足,问他们能不能暂时照看体育馆避难所里的一个区。
这个区域里有许多妖怪,他们已习惯了人类的生活,也更留恋于人类社会,不愿去妖协与妖族作伴。
陆修便答应了他们,与江鸿在体育馆角落的地铺上,度过这一晚。
入夜,整个体育馆内渐渐地安静下来,四处还有几盏读书灯,犹如大海中闪烁着荧光的鱼。
陆修与江鸿盖着被子,并肩躺在地铺上。
“外头不知道怎么样了。”江鸿小声说。
“外头发着红光,”陆修说,“被荧惑照亮了,你不会想出去的。”
江鸿“嗯”了声,在被子之下,陆修的手慢慢地摸了过来,覆在了江鸿的手背上,江鸿继而翻过手掌,与他轻轻地牵着。
“陆修。”江鸿突然又说。
陆修侧头看着江鸿,江鸿欲言又止,他有点害怕,哪怕这些天里他一直在尝试着说服自己,陆修一定会打败荧惑……
但他总有种不祥的预感,仿佛他们守在对方身边的这段时间,便是最后的日子了。
“你问过倏忽这一天吗?”江鸿说,“你是不是问过她?”
陆修没有回答,反问道:“江鸿,你还记得和袁士宇换命的事吗?你已经完全忘干净了吧?”
江鸿:“……”
他确实忘了,还忘得很彻底,现在陆修提起,他只记得自己得到了一个“六凶之命”,会在几年内很快死去。
“当时你说的什么来着?”陆修又道,“还记得吗?你说如果要打大魔王,你躲在防空洞里总不会有事吧?”
江鸿笑了起来,说:“记得。”
陆修说:“所以,你一定要留在苍穹大学。留在思归的身边,他能保护你。”
江鸿没有说话,回想起自己曾经那幼稚的想法,只觉得一切都如此地神奇,若说命运最大的力量是让人“身不由己”,那么江鸿确实体会到了这种身不由己。
“所以你想告诉我什么?”
陆修忽又道:“江鸿。”
“嗯。”江鸿答道。
这些天里,陆修叫他名字的时候比以往都多,仿佛他的名字是个咒语,能给陆修坚定的力量。
“你还喜欢我吗?”陆修说道,“我是指那种喜欢。”
江鸿没想到陆修会问起这个,当即笑了起来,说:“不喜欢了啊,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只是没有分清自己的感情。”
陆修:“嗯,那就好。”
江鸿也侧过头,端详陆修的双眼,打趣道:“你该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但这一次,陆修没有避开江鸿的目光,也打趣道:“当然不,我只是怕你还胡思乱想的。”
“没有这回事了。”江鸿答道,“当然,我一直很喜欢你的,只是不是那种喜欢……”
“嗯。”陆修说,“等到一切过去后,你会谈恋爱的吧?”
江鸿的脸色变了,但只是一瞬间,他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想提醒他:这话很不吉利,你不会回来了吗?
但他什么也没说。
很快,陆修意识到了,说:“以后你谈恋爱,也可以带着我。我不介意,如果你也不介意的话。”
江鸿不住笑,放开了手,转过身去,肩膀有一点发抖。
背对陆修时,他的眼眶倏然就红了,眼泪顺着鼻梁慢慢地淌下。
“哦对了,”江鸿的声音不稳,他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声线,说道,“我有一件东西,一定要给你。”
他背对陆修取出那片鳞,恢复了平静后,转头递给他。
陆修犹豫片刻,江鸿又说:“我希望你在敌人面前,不要有弱点。”
陆修最后接了过来,逆鳞只在他手中一闪,消失了。
他们没有再交谈,只是并肩躺在体育馆的窗前,看着外头的天一点一点亮起来,灰蒙蒙的。清晨六点,陆修说:“走吧。”
偌大的体育馆里,几乎所有人都睡着了,他们小心地从躺在地上的人身边走过去,陆修发动了他的川崎H2,载着江鸿,离开了避难所罅隙。
红光扑面而来。
血红色,苍茫大地上的血红色,荧惑出现了,它如此地逼近,已近乎月亮的距离,它正在近地外太空,释放着日珥般的血色光芒。
天地间一片血红,江鸿在摩托车上抬头看了很久,两人就在这红光照耀之下,驰过荒无一人的城市,驰过空空荡荡的大街小巷,回往苍穹大学。
路边还有人!
他们经过楼房时,看见有老人在路旁生煤炉,江鸿想喊他去避难所,陆修却道:“不用喊了,他们选择留在家里。”
“它好大。”江鸿说。
“嗯。”陆修说,“但没有月亮大,显得大,只是它外围的火焰效果。”
江鸿第一次在天空中看见如此巨大的天体,令他有种魔幻感,如果荧惑被击毁并坠落,撞上地球,一定会产生灾难性的后果。
“抱紧我,”陆修说,“我要加速了。”
火焰仿佛正在下坠,荧惑已来到了大气层外围,它的速度越来越慢,压迫感也越来越强。陆修的摩托化作这血色汪洋中的一枚银梭,几乎是从空中飞速射去,到得后来,竟悬浮于山峦顶峰,选取了直线,犹如流星般飞向苍穹大学。
曹斌与一众人已等在了湖心岛前,苍穹大学发生了奇异的变化,湖心岛上升了少许,与行政大楼连接,仿佛形成了一个祭坛平台。
进入苍穹大学的一刹那,就像冲进了罅隙里,外层气泡般的结界挡开了无处不在的刺眼红光。
高处的倒计时牌显示着:【00:16:47】的字样,距离荧惑进入大气层,还有十六分钟又四十七秒。
曹斌的身边站着可达、轩何志与方宜枫、齐尉与思归。
“陈真来不了,在维持罅隙,项诚不在,安杰死了。”可达说,“我们几个,代表他们来送你。希望过了今天,还有未来吧。”
曹斌说:“我们已跨越未来,然而未来仍未来。”
摩托飞来,缓慢停在了平台最边缘。
陆修与江鸿下车,江鸿快步跑上来,与曹斌拥抱。
“告别吧,”曹斌说,“我们还有最后的十五分钟。”
陆修与江鸿站在平台边缘,从这里看去,苍穹大学的结界外一片死寂,学校内仿佛成为了世界的孤岛。
在这最后的十五分钟,陆修始终注视着江鸿。
江鸿心里难受极了,竭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在陆修面前哭。
“你会回来的吧,”江鸿道,“你们都会回来。”
“会,”陆修说,“我答应你。”
江鸿于是点了点头,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言语竟是如此地匮乏,直到这时候,他甚至不知道该对陆修说什么,只能反反复复地问,甚至带着哀求之意,再三地确认他不会死。
“我太笨了,”江鸿懊恼地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修:“我们已经说过很多很多的话了。”
江鸿于是又笑了起来,他与陆修静静地看着彼此。
最后两分钟。
“我走了。”陆修说,继而伸出手,仿佛想搂江鸿,但在最后一刻他控制住了自己,只是转身,甚至没有回头,在平台上倏然化身为龙,于空中一个盘旋,飞向曹斌。
曹斌转过身,与思归道别。
“我也该走了。”曹斌说。
思归平静地答道:“祝你好运。”
曹斌几步快跑,跃出平台,落在黑龙的头顶。
紧接着,结界开始动荡,地面传来阵阵震动!
天空中,荧惑的亮度仿佛在不断攀升。
“它靠近大气层了,”方宜枫抬起头,从墨镜后注视着天空中那通红色的星体,说道,“在汲取天脉的力量。”
大气层外,荧惑的光芒瞬间暴涨!亮度也飞速提升,彗星周围伸出千丝万缕的血红气息,犹如触手般,一同射向地球,插入天脉,正在汲取天脉的灵气!
旋即,远方又有大量的光点升空,就像地面飞向天际的流星。
“那是什么?!”江鸿茫然道。
“火箭装载的核弹,”可达答道,“表世界开始行动了。”
江鸿望向黑龙,想跑向它,黑龙依旧静静地看着他,却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陆修,”曹斌说,“时间到,现在开始,务必专心。”
黑龙答道:“我知道了。”
“从现在开始,我将接受我的宿命,守护神州万物。”黑龙的声音道。
霎时间,黑龙的双角出现了银白色的光芒,风华剑出现了!它幻化为亮银色的甲片,贴着龙的身躯不断延展,化作一副覆盖了龙的身躯的发光铠甲!
再下一刻,原先满布黑龙身躯的金色符文封印纷纷大亮,爆闪,离开了龙躯,在空中高速旋转,再“嗡”一声,散入虚空!
“恭喜你领悟了天地大道!”曹斌喝道,“现在,走吧!”
倒计时归零。
曹斌手中出现了智慧剑,覆盖着银白色铠甲的黑龙蓦然加速,发出音爆,掀起飓风,“轰”一声飞向了万丈高空、大气层之外的荧惑!
智慧剑在晦暗的天空下拖出了一道金光,龙的身躯则银光闪烁,环绕着日光、月光、星光、电芒、幽火与三昧真火!
江鸿似乎感觉到了无数个瞬间里,陆修真正想说,却从未出口的话。
但他已经离开了,他接受了自己最终的宿命,他为江鸿而生,最终则将生命交给了整个世界。
一幕幕画面在脑海中闪过,在这末日到来、天地脉紊乱、灵气四散的时刻,记忆再次浮现了,就像大海退潮后,闪着光的无数沉浮的珍珠。
羊卓雍措湖畔,黑龙被封正的刹那,天雷万顷,它同样转过头,望向站在大地上那孤单的身影。
天空中,一块白色的布飘扬着,不断翻飞。
它穿过了一百六十年的光阴,从记忆的尽头飘来,终于回到了江鸿的面前。
曾经被系在念青唐古拉山口处,一百六十年,直到如今,早已褪色的风马旗。
——卷三·如露亦如电·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