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番外之【师哥饶命(九)】

师兄弟几人把桌椅搬到院里,赏着月吃团圆饭,还分食了一块五仁月饼。

席间,云真一直在琢磨吃完饭怎么才能和云清再独处一会儿,亲近地和他说说话,却拼死也想不出借口,岂料饭毕却被云清主动拉进房里,说有好东西。

弟子房桌上罩着防蚊虫的纱笼,云清走过去一掀,白瓷盘里红彤彤的蟹子码得齐整,云清搓搓手,向师哥邀功:“昨儿半夜逮的河蟹,在伙房忙活那会儿趁没人偷偷蒸的,肥着呢!”顿了顿,怕云真嫌自己小气,解释道,“可不是我小气,都赖蟹笼不争气,就抓上十只,经不住那么多人分,与其七个人都吃得不过瘾,还不如两个人吃得过瘾……师哥你说对不对?”

云真并不贪口腹之欲,可云清惦记着他,他很高兴,就微微点了下头:“嗯。”

云清狡黠地一笑,摆出黄酒斟上两杯,摇头晃脑道:“吃蟹得喝黄酒,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大规矩制小规矩,老祖宗比师父大,所以门规得靠边儿去。”

云真纵容地应了一声,还回身锁了门,半点看不出在其他师弟面前时的铁面无私。他就着水盆洗了手,坐到桌边剥蟹,把晶白蟹肉一绺绺用筷子挑出来放进蟹壳,云清则拿出一块莲蓉蛋黄月饼切成两半,往云真面前一推:“师哥来,我俩单独团圆一下。”

明知师弟只是随口说笑,可云真的心却还是跳得乱七八糟,他不敢吭声,怕暴露情绪,只点点头,拿起半块吃了。他吃得很仔细,半点渣子都没漏下,好像只要把月饼吃得干净就真能和小师弟永不分离似的。吃完月饼他继续剥蟹,没一会儿一只蟹剔干净了,他便将蟹壳往云清面前一推,道:“吃这个。”

蟹壳里是用蟹肉堆成的一座小山,一大块肥美的蟹膏颤悠悠地摆在尖上,云清睁大眼睛:“别管我,你吃啊。”

“下一个我吃,这是我给你剥的。”云真看他,墨玉似的眼眸温和地流着光,“我手快。”

云清一想也是,师哥手巧是出名的,自己这蟹腿都没嗦完他整只蟹都剔干净了,就不和云真客气,美滋滋地吃现成。

他们正吃着,小白兔跳上云清的腿,又窜上桌,脑瓜一歪,好奇地伸爪拨拨蟹壳。云清眼珠一转,把它按住,伸手从旁边架子上取下个药钵,把杵往小白兔的两只前爪间一塞,道:“兔兄干点活儿,里面剩那草药帮我捣了。”

他们平日画符用的颜料都是各种草药矿石天材地宝调配出的,没现成的卖,必须自己动手。

小白兔乖巧,肥嘟嘟的一团蹲坐在药钵前,用两只前爪夹着杵奋力捣着,连耳朵都跟着使劲儿,云清碰碰云真,冲小白兔一努嘴道:“师哥看,玉兔捣药,中秋节应不应景?”

小白兔:“……”

云真一怔,笑出声:“真应景。”

云清有点儿得意:“我看这世界上也就我能让你笑出来,是不是?”

云真眸色一暗,柔声道:“是。”

云清眨眨眼,总觉得今天师哥哪儿不太对劲,却说不上来,而且他对这股不对劲也不反感,就懒得琢磨,低头喝酒吃蟹。

黄酒口感不似白酒辛辣,喝时不觉得会醉,但后劲却大得坑人。云清酒量不行,又被柔和口感蒙蔽,不知不觉就是半瓶下肚,不仅醉得五迷三道,甚至还撒起酒疯,手脚并用猴子似的盘在梁柱上不肯下地,一会儿说地上发大水了,一会儿说脚下是悬崖。云真无奈又好笑,把他从柱子上揭下来,道:“你去睡一觉。”

云清瞥他一眼,抓住他的手,含情脉脉地摸了一把,张嘴就是一句胡话:“呀,嫦娥姐姐。”

云真被他摸得脸红,却不舍得抽回来。

云清愁眉苦脸:“姐姐手可真大。”

云真:“……”

云清丧气倒灶:“还糙。”

显是失望至极。

云真被他气笑:“云清,是我。”

云清望着他,双眼半开半合,蓄着濛濛一层水雾,认不得人了:“你谁?”

他睫毛微湿,显得尤为黑润,再被酡红面颊一衬,五官都较平日添了几分颜色,好看得令人心悸,云真舔舔嘴唇,喉咙一阵阵发干:“……我是你师哥。”

云清一个劲儿摇头,把眼睛揉了又揉,像钻研一道难题似的盯着云真,满脸茫然。

“不记得师哥了?”云真把他搀到床边,扶他躺下,脱他的鞋袜。云清半个身子踏实地倚在云真身上,就忘了发大水和悬崖这一茬儿,安静下来由着云真摆弄。

云清皮肤白,脚自然也白,能稍稍看见皮肤下浅青的血管,而且形状也生得秀气,虽看得出是男人脚,却没有五大三粗的感觉,更没异味。云真给他脱袜时觉得他脚有些凉,心思一阵恍惚,回过神时已将云清的脚握在手里焐着了。

云清不是能吃苦的性子,可住在山上就免不了要走山路,云真听他嚷嚷山路磨脚,就自己摸索着用辗转购得的珍贵驼绒给他做鞋垫,做了五双,就再弄不到材料了。驼绒这东西极其柔软,将云清的脚养得细嫩,完全摸不出是一双常常在山间野地里奔走的脚。云真握着小师弟光洁干净的脚,心脏跳得胸腔发痛,脑中的念头被酒精刺激着,渐渐变得不堪,见云清耷拉着眼皮快睡过去,他胆色便壮起来,试探着唤道:“云清,醒醒。”

“唔……”云清不理,只扭着身子把没焐到的脚尖往云真火热的掌心里拱,似乎是把云真的手当成了热水袋,还小声嘟囔着凉。

云真喉结滚动,混着酒精的热血在体内横冲直撞,他一咬牙,踢了鞋翻身上床挨着云清躺下,扯过被子将两人裹在一起。见云清没反应,他胆子更大,伸出一只手臂颤抖着环住云清的腰,将他死死扣进自己怀里,哑声道:“师哥抱着就不凉了。”

这逾矩的话说完,他脸皮腾地烧透了,心跳得好像连床都在震,可云清浑不知情。中秋时节晚间寒凉,屋里又没生炉子,云清有些冷,本能地翻身往眼前温热的怀抱里钻。被他这么一钻,两人之间登时半分缝隙也无,从胸口到脚都牢牢贴在一起,云清微微低着头,用额头抵着云真的颈窝,这是他幼年与云真同睡时惯用的姿势,像只奶猫。

云真狠狠闭了闭眼,出于多年习惯他先试图克制自己,可闭关这段时间的折磨好像把他忍耐的功夫给彻底磨没了,他心里想着克制,手臂却不由自主地把云清环得更紧。他胸腔滚烫,好似快爆炸了,那汹涌澎湃的情绪非得找个出口,于是他把嘴唇贴近云清耳畔,将那几个烫人的字骨碌碌地从口中倒出来:“云清……师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哑声道,“师哥喜欢你。”

师哥喜欢你。

——这深藏心底的秘密一朝出口,云真畅快得身子都轻了几斤。

某些禁制被彻底粉碎,云真再也忍不住,薄得似有些寡情的嘴唇动了动,仗着云清神志不清,笨拙又激烈地向他倾吐爱意:“我闭关这段时间,天天想你,想得心都……心都疼……就算你只能拿我当师哥,师哥也永远都对你好,只要你别跟别人……你要是跟别人好了,师哥就要伤死心了,这辈子都笑不出来。”

这些话憋了太久,快落下病了,所以就算对方有听没有懂,只要说出来就多少能让他好受些。

云真说得动情,强调道:“到那时候就算你逗我,我也笑不出来了。”

云清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或许那根本不是嗯,只是无意义的音节,可云真却似受到了鼓励,自欺欺人地逼问:“云清,师哥永远陪着你,你不和别人好……行吗?”

云清没动静,云真便着了魔似的追问个不歇,终于,云清被他吵烦了,皱着眉含糊地吐出个行字,似是只求安安静静地睡上一觉。

可云真不让他睡,他被酒精和自说自话的告白弄得亢奋不已,何况这是云清的被窝里,满满都是云清的味道,这味道像春.药一样撩拨着他。他喘着粗气,捏着云清的下巴,迫使他从自己的颈窝中仰起脸,寻着那两瓣嘴唇狠狠亲了下去。

两人的面颊都是透红的,云清出乎意料地配合,他只是沉浸在旖旎的梦中,云真明知如此,却仍被这迎合逗引得不能自已,他最后一点身为正人君子的操守不允许他太过趁人之危,所以他不敢趁着酒劲儿真的把云清如何,可是……

身为男人,动情与否是十分直观的,骗不了人,而云清已在这个吻的催化下动了情。

意识到这一点的云真,脑中一片轰鸣。

……

半小时后,云真帮云清换了身衣服,随即卷起那些脏衣物,贼一般轻手轻脚地闪出房门,在小院里洗衣服。

他终究不敢做别的,只是和神志不清的小师弟互帮互助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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