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客星为紧靠耶罗三角带的繁华星球,因重要的地理位置和蛛网般繁复的运输线路,百年前即被看作联邦的中转心脏。约克星的重工制造业十分发达,联邦三分之二的军用星舰全部诞生于这颗星球。经济生产促进了娱乐业的繁荣,时至今日,约克又被称为不夜星。这里常年驻扎有联邦军队,以确保整颗星球正常运转。
米勒温克沃斯拉开储物柜,作为约克国立高中的普通学生,他的生活里除了家人、学业测试和啦啦队女孩,篮球占了很大一部分,略微汗湿的褐发下焦糖色眼眸熠熠生辉,他打的是控卫,虽不如前锋那样花哨好看,却是个考验临场反应力和技巧的位置,刚和林恩私立学院的男生们打完球,别人一身汗臭地翻箱倒柜找毛巾,米勒跟没事儿人一样喝了几口水准备离开学校。
有人从后一把搂住他的肩膀。
“嘿哥们儿,今天打球的时候林赛一直冲你抛媚眼呢!你居然不接啦啦队长的水,你是嫌她腿不够长还是屁股不够翘?”
“滚蛋,”有人一把推开调笑的男生:“米勒喜欢聪明的女孩,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看见大胸走不动啊?米勒肯定喜欢凯特琳娜那样的,对不对?”
凯特琳娜是高年级辩论队的学姐,被他们讨论的男孩笑着摇摇头。他真好看,眼睫毛又长又密,个子高高的,青春期男孩特有的肌肉线条流畅地在他身上延展,长腿细腰,色泽健康的肌肤下蕴含着能把篮筐都拆掉的怪力。学院的女孩们曾私下列过最想交往的男生名单,温克沃斯家的小子居然打败了学院里最张扬的高富帅们独居榜首,她们都觉得他有着天使一样的面孔,但看看他漂亮含蓄的肌肉,这样的男孩在床上一定有着魔鬼的一面。
“那今晚的庆功会……”看他摇头,篮球队的男生们不满地抱怨:“来吧米勒,这是国立高中时隔七年后又一次从林赛学院那帮眼睛长在鼻孔的小贵族手里拿回胜利!你真得去!没有你我们办不到——”
米勒无奈地拿下对方搭在自己身上的手,他一直很好说话:“可我今晚要去打工……”
“兄弟兄弟兄弟!全星篮球赛第一!这场庆功宴肯定会来很多各大学院的美女,想想她们的开叉礼服裙,这才叫长腿如林啊。”
“就一次,今晚的拍摄很重要,”米勒拍了拍他的肩膀:“下回一定去。”
“噢,好吧。”
男生们依依不舍地放他离开,他们彼此对视一眼。显然林赛要失望了,他们千方百计都不能把米勒拉到庆功宴上,可惜啦啦队长还特意在裙下穿了性感惹火的吊带袜。“米勒不会是gay吧……”
“你见过他对你起兴趣?”
“x无能?”
“上回大家一起看片的时候……”男生啐骂:“我都好几管了,他从头到尾愣是没漏一点。起码40分钟吧。”
“小米勒不是枪王吗,”又有人坏笑着加入了讨论:“平时默不作声,掏出来比谁都大,他无能个屁。”
米勒打工的地方是一家新闻社,因为还没成年他属于实习记者,却因优秀的业务能力开着同正式员工一样的工资。到达拍摄地时几个认识记者正围着那只黑棺材转圈,米勒转了转自己的手里的相机,他们从各个角度拍摄它的模样。政府想要在约克星首都的郊外建造一条高速通道,几天前施工队在作业时发现了这具坚固的棺材。他们尝试了各种办法都打不开它,一些小道消息传到了新闻社,米勒和另外几个同事被派出来实地考察。他下到了那具棺材边,早已架好东西的麦克先生冲他打了个招呼:“晚上好啊,米勒。”
“晚上好,先生。”
他蹲下来仔细地观察它,如果忽略它的用途和其上的泥土,这具棺材近乎就是一件艺术品,精美古朴的雕纹于其上若隐若现,更巧妙的是,从始至终没人从棺材里闻到臭味,麦克甚至说这附近有股淡淡的香。那种温暖的味道就像来自少女的发肤。米勒觉得这气息有些熟悉,他也拍了一些照片。正当大家兴致勃勃讨论这具难以开启的棺材时,负责人接了一个通讯,他跟随通讯器那端的指示仔细查看了这具棺材,忽而眉头紧缩,负责人确认般同那头沟通,挂掉通讯器后,负责人让所有人删除照片、并将今天的拍摄全部忘掉。
记者们纷纷向他询问原由,后者坚持不过,只得让他们看向棺材正上方隐秘的凹陷图纹,那是一只震膀飞鸟与缠绕其上的接骨花。赛杜家族的标志。
“据闻前些年积怨已深的星盗们联合起来围剿女巫。想想看,全宇宙大半的星盗联手杀一个人,女巫虽没栽在他们手里,他的星舰阿方索却血流成河,那一战令他损失了不知多少过命的部下,阿方索上的财宝也被人搬空了大半。他最后将敌人们的右手拇指全部切下来钉在前来谈合的飞行器上,谈判破裂,在星盗们的文化里,右手拇指代表着一名星盗全部的荣耀和好运。那一战折损的上万条人命使他从此上了联邦的猩红通缉名单。联邦的通缉单按颜色划分,猩红名单是最危险的通缉榜。”负责人娓娓道来:“女巫全名叫安雅赛杜,他应该是私生子。赛杜是有名的商人世家,刚才向我打电话的先生认为赛杜家族不可能任一具如此华贵的棺材流落在外,我们猜测这具棺材属于安雅,女巫的东西不仅邪门,而且很可能带来常人难以承受的危险。所以删掉那些照片,先生们,我们不做关于它的新闻报道。”
朦胧树影于风里倾斜,秋季夜晚总是伴随着一轮圆月,由它散发的黯淡银色笼罩这条位于约克城郊的小路,犹如一层巨大华盖。同事们都走光了,施工队也从这里撤离,明天就会有星际警察赶来处理这具棺材。米勒借口忘了东西回到下午拍摄的场地,犹豫片刻后,他将摄像机放回双肩包里,自己迈开长腿走向那具静默的黑棺。
妈妈在催他回去吃饭,通讯器那头妹妹闹个不停地要哥哥。他向他们保证会在吃完饭以前赶回去。米勒离棺材越近,越觉得下午那种触及灵魂的吸引力不是错觉,他觉得有什么在呼唤他,一具棺材呼唤他,这说出来会把篮球队的男生们都笑掉大牙的。他的手忍不住靠近了那个飞鸟与接骨花的标志,单看雕工精美的图纹就知道这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东西。他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可是该死的,又是那种梦一样的味道。
他的灵魂像被什么撕扯了一下,棺材裂开一道小小的缝隙,米勒一惊,旋即伸出手慢慢推开了棺材。温暖的香味越来越浓,男孩几乎觉得自己一头撞进了花丛,在他将棺材全部推开后,月光也正好自乌云后露了出来。
棺材里躺着一位沉睡的美人。先前馥郁温暖的香气便是从美人身下粉红的液体里散出来的,他的皮肤很白,在黑夜里近乎有莹莹的光,乌黑发丝、鸦羽一般纤长浓密的睫毛,他的面容好看得像是老工匠精雕细琢出来的人偶,他的身子被养在这些粉红的液体里,浸泡的时间越长,肌肤就越敏感细腻。在看清那张脸的刹那,米勒愣在了原地。
下一刻,棺材里的美人动了动眸,伴随稠香的魔药,他一把拽住了男孩的肩膀,四目相对,面前这双眼睛依然沉寂得像是湖泊,可湖下却仿佛有即将沸腾的水底火山,青长夜一口咬在了男孩蜜色的脖颈上,他用腿缠住了对方的腰。那么长、线条那么秀美的腿,棺材的主人居然舍得把他关进去,而且看棺中堆积的魔药,他肯定被关了很多年。
“阿、阿夜……”
男孩失魂落魄地喊出那个名字。
“呜……”
“等等,”男孩有些艰难地推开他,米勒已经没空思考自己为什么能打开这具棺材了,他快被棺材里藏的宝贝晃花了神智:“这样不对……唔!”
“你让我上就对了,”青长夜吻他:“好久不见,该说你长大了还是变小了?”
他的声音还维持着一丝理智,动作却越来越*,男孩一把按住他的肩膀:“阿夜,停下!”
“你白痴吗?!”
青长夜也火了,曾经这小孩把他抱在镜子前怎么都不肯停下,现在却不肯让他靠近。见他皱眉,米勒叹了口气:“真的不能这样,我先用冷水让你冷静一下,好吗?”
冰冷水流顺着青长夜的肩膀滑下,男孩浇完才想起现在是秋季,他是幻兽,平时根本察觉不到气温的变化,见面前肌肤雪白的青年被冻得发抖、长得跟女孩儿似的睫毛不断颤颤,米勒慌慌张张道歉:“对不起阿夜,我忘了现在是秋天。”
青年埋进了他的怀里,像是在寻求温度,米勒僵硬地不敢动弹,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青长夜低声问:“现在是多少年?”
“联邦历2100。”男孩痛苦地侧过头:“你会后悔的。”
“150年,没想到提前出来了。”青长夜冲他微微一笑:“我只知道我现在放跑你才会后悔,我会死的,过来抱抱我。”
“好吧,这是你自找的……”
男孩嘟囔一声。*从他眼中一闪而逝,就算他被面前的人骗了不下一次,他还是会在对方织网时靠近。不同的是他学到了新的一点,如果有人用好吃的奶酪诱惑猎物靠近兽夹,猎物完全可以吃光奶酪后在兽夹上狠狠踩一脚。
月亮攀上树梢,男孩用水系异能清理了他和怀中人,随即用风异能消去那些恼人的水痕。他和青长夜对视,前者焦糖色的眼笑盈盈地弯起来。
“你想不想……嗯,你想不想和我走?”
“去哪里?”青长夜还没有完全清醒,他只抓到的对方话里的你、我和一起走。
“去我家里。”
“你有家了啊,”青长夜伸手抚摸上他的脸,丝丝缕缕的笑意蔓延在那双黑色的眼睛里。他那种口吻既像长辈看孩子,又像是故意在诱惑:“也有名字了?”
“米勒。米勒·温克沃斯。”
“好,”青长夜闭了闭眼:“带我去你家。”
约克星的犯罪率是全宇宙最低的,这里的居民经常不闭门。路上米勒和通讯器那段说了什么,青长夜没听。他的精神和身体都还受着魔药的影响,整个人都像发烧一样迷糊。幻兽漆黑的双翼仿若能遮天蔽日,到达目的地不过转瞬之间,停下来时米勒收敛起双翼,确定没被任何人看见,米勒拉开半合的门,他走在青长夜前面,室内暖黄灯光笼罩褐色的发,从中冲出来的小女孩兴高采烈搂住哥哥的腰。
“米勒、米磊,你是我的好朋友!”
“爱丽丝,”青长夜站在门边,他看着个子高高的男孩揉了揉妹妹柔顺的长发:“你有按时吃晚饭吗?”
“她在等你,”女人温柔的声音从门中传来,语气里毫无抱怨,只有浓浓的关心:“不是说晚餐时回来吗?现在都九点了,一切顺利?”
“我很好,妈妈。我带了个朋友回来。”他拍了拍妹妹的背:“去给哥哥和哥哥的朋友拿两罐可乐。”
“通讯器里提到的?女朋友吗?”女人从客厅里往外看,青长夜下意识后退一步,他的脚踏出了门边。余光中他看见小女孩欢天喜地地跑走,像是非常喜欢哥哥对自己做指示,从女人的角度只能看见青长夜的发顶,她有些惊讶地笑起来:“米勒的女朋友好高啊……”
“这不是女朋友,”男孩边脱鞋边从鞋柜里拿了一双没人用过的新鞋给青长夜:“是男生。”
青长夜没有动。这双鞋比他的脚大一些,米勒虽然念高中,身高却已经快到一米九。这样的生活……他真的适合打扰吗?
“那就是男朋友啦。”女人从室内出来,青长夜和她目光相撞。她的鼻梁很高、身材细瘦,是个五官深邃又平淡的中年女人,看见青长夜,她的脸突然沉了下来,女人看向了从头到尾一脸无辜的米勒:“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把别人骗到手的?”
“妈妈,我……”
“我不需要你在我面前撒谎。”女人板着脸,见男孩挠挠头发一脸苦恼,女人忽然冲青长夜露出笑容:“你好,我是凯特。”
“您好。”
他颔首。米勒的养母显然对面前优雅的青年有了不错的印象,她示意对方进来:“刚刚是在开玩笑,”她伸手戳了戳米勒的头:“这个笨小子第一次在通讯器里说要带认识的人回家,我们都以为他谈恋爱了呢。估计学校里不受女孩喜欢吧,可怜的男孩……”
男孩只是笑,他没有说那个评选,也没有提到那些身材火辣的啦啦队长,他忽然蹲下来替青长夜穿鞋,他知道对方身体里的药性还没消,这些动作令凯特的眼睛亮了亮,她笑眯眯地看着他们。青长夜忽然觉得她那种满意的目光令自己有些毛骨悚然。
“妈妈做了很多好吃的,有米勒最喜欢的珍珠鸡。”小女孩叽叽喳喳跑过来,她将可乐塞在青长夜手里,停脚目不转睛看着他:“哥哥哥哥,这个哥哥好漂亮啊!”
“吃饭了,爱丽丝,对男生不能说漂亮的,要说帅或者酷。”男孩弯腰推着妹妹进屋,他回头冲着青长夜一笑:“进来吃饭吧。”
他能看出青长夜的身体有一瞬间僵硬,米勒笑着等他迈步进来,他看着那双穿着拖鞋的脚走入室内,就像猎物进了蜘蛛的网。那些爬行动物会在暗处织网、等待猎物的光临,而他将自己的网织在光下,织在青长夜……最不能抗拒的光下。他那时候才出生几个月、真的什么都不懂,后来这些年里他渐渐想过为什么在娜塔莎的枪口下青长夜愿意放他一命。因为青长夜那种活在黑暗里的人最不能抗拒的就是光明。他本来打算等自己再长大一点、也等爱丽丝再大一点儿足以照顾养母时去找他,可这个人居然自己毫无防备光临了他的巢。
他能看出青长夜在养母笑意盈盈的目光下僵直了身子,他从没看过青长夜这幅样子、近乎有些手足无措。他找对了方法。
好不容易才抓住的,他再也不会放这个人离开了。青长夜喜欢阳光和温柔,他就把这些都给他。就像现在,他知道对方身体里的药效还没退,他将手轻轻放在对方肩上。
“先吃饭再说吧?”
那只手的力量不大,却让青长夜没有了逃跑的力量、男孩一句话干干脆脆断了他所有退路。在对面样貌普通的女人期待的目光下他只能去碰餐刀。光下男孩原本没什么表情,却在他看过来时绽开了笑容。
男孩的笑容像是忽然冰封已久的湖泊忽然化作春水,俊美至极的容貌诗画般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