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可以用判若两人来形容, 京中的皇子世子, 多娇生惯养, 身上多了几分慵懒和随意, 虽然个个皮肤白净衣着光鲜, 可是少了一些精气。
但是这林飞星不同, 由于常年生活在一线部队,让林飞星的身上有一股那些世家公子身上没有的气质, 只是之前他穿的破旧经常被人忽略, 可是当换上与那些世子王孙同样的行头之后, 这股气质便开始显现出来。
非常令人瞩目。
见李娴一直看着自己, 林挽月的脸上一热, 心中有些不安, 自从换上了这身衣服之后,林挽月一直很不安, 这么好的衣服, 自己穿起来是不是很奇怪?公主也觉得自己很奇怪吧……
李娴一眼就看出来林飞星此时的窘态,她微微一笑,收回了打量林挽月的目光,然后走到太子李珠的身边, 将手轻轻搭在李珠的肩上,对林挽月说道:“飞星, 这便是本宫的弟弟,之前和你说过的。”
李娴和林挽月相视一笑,仿佛又回到了那些“逃命”的日子。
小慈和李珠有些奇怪的看着二人, 些摸不到头脑。
小慈看着林挽月眨了眨眼:怎么这人好像听了殿下说完这句话之后,看上去似乎放松了许多?
李珠亲自扶了李娴坐上了上首位,自己坐在了下首,林挽月陪了个末座。
李娴简单的和李珠说了几句路上的见闻,以及李沐将军的近况,对这次遇险绝口不提,反而话锋一转开始询问起太子李珠的功课来。
李珠揉了揉鼻子,却丝毫不敢违背长姐的意思,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腰杆挺的笔直,开始和李娴汇报在李娴不在的这些日子自己都学了什么课程背了哪本书。
李娴偶尔会打断李珠的话,提出几个问题,李珠思考片刻便开始回答,答的好李娴就会点头称赞,答的差强人意李娴就会皱皱眉,毫不犹豫的说出一串林挽月听都没有听过的书名,然后让李珠抄写里面的段落。
李珠不过八岁,听到李娴惩罚,一张小脸抽到一起,却没敢说出一句反驳的话,只是点头称是。
林挽月就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姐弟二人的互动,心中流淌过一丝丝的暖意和温馨,同样她也看到了李娴的另外一面,脱去端庄淡雅之后,带着如同老先生般的严厉。
林挽月看着看着,便挪不开眼了。
李娴自然感觉到林挽月一直都在看着自己,她轻轻勾了勾嘴角,结束了对李珠为政方面的考核。
“珠儿,我且问你,善用兵者,役不再籍,粮不三载,取用于国,因粮于敌,故军食可足也。国之贫于师者远输,远输则百姓贫;近师者贵卖,贵卖则百姓财竭,财竭则急于丘役,何解?”
听到李娴的问题,李珠有些意外:姐姐今日怎么突然考我军政?莫不是去了一趟军营有感而发?
当下李珠也不敢怠慢,思考了片刻便挺着腰杆回答道:“这句话的意思是:善于用兵的人,不用再次征集兵员,不用多次运送军粮。武器装备由国内供应,从敌人那里设法夺取粮食,这样军队的粮草就可以充足了。国家之所以因作战而贫困,是由于军队远征,不得不进行长途运输。长途运输必然导致百姓贫穷。驻军附近处物价必然飞涨,物价飞涨,必然导致物资枯竭,物财枯竭,赋税和劳役必然加重。”
“嗯。”李娴满意的点了点头,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林挽月,继续说道:“其实简单一点来说,就是部队行军作战不要太依赖于朝廷供给的粮草,因为战事瞬息万变,随时都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一旦因为某些原因粮草吃紧,或者供给不足,要学会从各种途径获得补给和粮食,不要局限于敌人的粮草,比如战马,到不得已之时也是口粮,还有可以在军务不忙的时候开垦军田,或者圈养家畜,以做为粮草吃紧时的口粮。”
“是,珠儿记住了。”
“那,这句:用兵之法,高陵勿向,背丘勿逆,佯北勿从,锐卒勿攻,饵兵勿食,归师勿遏,围师遗阙,穷寇勿迫,此用兵之法也,珠儿怎么解?”
“嗯……这句是说,用兵的原则是:对占据高地、背倚丘陵之敌,不要作正面仰攻;对于假装败逃之敌,不要跟踪追击;敌人的精锐部队不要强攻;敌人的诱饵之兵,不要贪食;对正在向本土撤退的部队不要去阻截;对被包围的敌军,要预留缺口;对于陷入绝境的敌人,不要过分逼迫,这些都是用兵的基本原则。”
……
在接下来的时间,李娴又问了李珠好几个关于行军,布阵,地形,兵势,攻谋等问题,李珠一一答了,有解的不尽善尽美的地方李娴就会耐心讲解一遍。
当最后一个问题问完,李娴看着李珠问道:“都听懂了吗?”
“听懂了!”林挽月情不自禁的答道……
听到声音,李珠和小慈转头看向了林挽月……
林挽月这才发现她一直沉浸在李娴的讲解中,没有意识到情况……
感受到李珠和小慈探寻的目光后,立刻绷直了身子,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
李娴看着林挽月笑了笑,暗自欣喜:这林飞星要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聪明,没有上过学,没有接受过一点系统的教导,就能够听懂如此晦涩的东西,并且领悟的也很快,这简直给了李娴一个大大的惊喜。
李珠看了看林挽月又看了看自家笑而不语的姐姐,这才恍然明白过劲儿来:我说姐姐今日怎么尽问些军政,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李珠又转头看了看林挽月,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遍。
看的林挽月头皮发麻……
“奴婢参见公主殿下,太子殿下,陛下有旨,宫宴已经准备妥当,请二位殿下和林营长赴宴。”
“嗯,本宫知道了,珠儿,飞星,我们走吧。”
出了未明宫,李娴和李珠上了各自的轿辇,托这二位的福,林挽月也生平第一次坐了轿子。
林挽月坐在轿子上,看着自己身上穿的这身行头,耳边响起刚才李娴和李珠的对话。
林挽月不是笨人,她知道李娴其实就是在借着考察太子功课的名头偷偷给自己讲课。
离国实力雄厚,太子贵为储君,基本上这一生也不会轮到他亲临战场。
李娴的那些话,就是在嘱咐自己,她是在担心自己吗?还是想尽力的去帮助自己呢?
自从那天在客栈里,李娴拜托林挽月镇守边关对抗匈奴之后,李娴就再也没提过那件事。
而林挽月也想了一路,其实在她的心里已经有了决定,之所以迟迟没有回答李娴,不过是林挽月担心自己不能胜任而已。
她是一个女人没错,冒名顶替,女扮男装从军确实是重罪,若是不小心受了食邑更是欺君的死罪。
可是林挽月又想,怕什么呢?反正她全家都死光了。
就像李娴说的,至少,自己可以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卫边疆数以万计的百姓们,不再承受自己曾经历过的那份痛!
而且,林挽月一路看着李娴,看着李娴饱受逃亡之苦,不知不觉的在林挽月的心头悄悄的闪过了一个大胆的念头,若是有一天自己真的可以成为如同李沐将军那般手握雄兵镇守一方的大帅,自己是不是可以帮助李娴……震慑那些藩王,至少……不再让李娴每日都提心吊胆的活着……
当林挽月坐在轿中的林挽月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神色已经变得无比的坚定。
未明宫离宫宴的宫殿不远,很快便到了。
当李娴李珠林挽月三人走入大殿的时候,李钊还没有来,不过已经有很多人林挽月不认识的人到场了。
“太子殿下到,长公主殿下到,林飞星到。”
领路的太监唱了喏,林挽月便跟着李娴姐弟两人进了大殿。
大殿内,正对着殿门的大案是空的,大案旁边有一小案应该是留给太子李珠的。
齐王李瑱作为皇长子,坐在右边第一个案前,李瑱对面的案子是空的。
在这空案的旁边放了一张小案。
楚王李玹的案被放在右手边的第二位,看到李娴和李珠走了进来,放下了手中的酒樽,脸色不善。
这个该死的女人,雍王到底是怎么办事的?这样都让她逃的掉……
失去了宫外这次宝贵的机会,想要再对她对手恐怕只会难上加难,而且这次父皇特意准备了宫宴,邀请了全部藩王,甚至不惜被言官记上一笔也要屏退了言官,警告的意味十足。
看来……
要该考虑平阳侯的建议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