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要留清白在人间

自打回到北境, 林挽月便拿出了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 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架势。

每日正常作息, 清晨用过饭,拿出两个时辰来练习枪法, 沐浴过后便一头扎进书房,直到三更方出。

拒不见客, 也不去军营, 更没有与张三宝等人有任何联络,一晃十日过去。

这天林挽月坐在书房中,看着眼前的两个书架,这个书房的藏书是无法与长公主府相比的,李娴的书房她没去过, 但是自己的小院里有间书房,藏书和规模已是这间书房的数倍。

在离国书籍异常珍贵, 林挽月的书有些是她自己淘来的,有些则是别人送的,是以种类很杂。

林挽月的心头一跳, 她想起自己在长公主府小院里的那间书房来,那间书房中有数百册藏书,其中有不少孤本和年代久远的竹简,她曾经通览过书目,几乎每一本她都很喜欢,没有一本书的存在是滥竽充数……

回味过来的林挽月只感觉心间流过涓涓暖流,甜甜的, 酸酸的。

她便又想起李娴来,想来自己书房里面的每一本书都是李娴亲自过目挑选的吧。

林挽月没有想到,李娴竟然默默的为自己做了这些……

思念飘远,越过千山万水,直抵长公主府。

李娴端坐在书房里,手中握着一份从北境传来的绢报,上面详细的记录了北境军中的形势,以及林飞星的情况。

当李娴看到林飞星称病不出时,勾起了嘴角。

下面还附上的一份名单,记录了十几个人名,是张三宝和蒙倪大奉林飞星的命令这几日秘密关注的人。

李娴仔细的看过这份名单,发现里面竟然一个自己的人都没有。

又看到绢报中说,林飞星将侯野的家眷秘密接到了阳关城内,有些意外。

她没有想到林飞星竟然成长的这么快,进京的这一趟,自己什么都没教,他居然自己领悟了这一套手段,想来是公伯玉的事情给了他很大的触动。

李娴拿过一方绢布,上书道:暗中相助。

“小慈。”

“奴婢在。”小慈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来。

“将这份绢报送出去。”

“是。”

李娴叠起最新收到的绢报,从暗格中拿出一方锦盒,打开将绢布放了进去。

李娴看到盒子里已经快装满的绢布愣了愣,按照李娴的谨慎,以往的绢布看完后,都是第一时间销毁,可是不知从何时起,她竟然悄悄的将从北境来的绢布都留了下来。

看着这一盒子的绢布,里面记录的是三年来林飞星的点点滴滴。

李娴有些错愕,轻抚锦盒,片刻后李娴将锦盒推给小慈说道:“将这个盒子处理了。”

“是。”小慈拿着锦盒领命去了。

林挽月自打回到北境,对外称病,在府中整整将养了十五日。

这日,晴空万里,林府的大门开了。

林挽月骑着龙冉宝驹向军营出发!

到了军营,林挽月先去拜见了副将高德义。

“末将林飞星,见过高副帅。”

高德义抬眼扫了林飞星一眼,回道:“听说林将军病了,可大好了?”

“回副帅,末将已经大好。”

“老夫有一句话,要送给林将军。”

“末将洗耳恭听。”

“军营就是军营,老夫知道你如今身份不同,也不要失了分寸。”

“副帅教训的是,末将谨记于心。”

高德义见林飞星一副谦卑的样子,心中的不满消了些,说道:“你去吧。”

“是。”

林挽月从高德义的军帐中退了出来,又到仲梁俊处拜会,仲梁俊倒是和气,还说了几句关心林飞星身体的话,才让林飞星下去。

走了这一趟,林挽月对两位副将也有了个大致的判断,来到了飞羽营见张三宝。

张三宝用仅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将军,这几日我已经和倪大物色了几个可靠的人选,侯野的小院已经拾到好了,他家中的老娘和夫人我们也接过来了,在小院住下了;倪大说侯野是聪明人应该明白的。”

“嗯。”

林挽月点了点头,当天晚上卞凯将名单送到了林府,名单很详细不仅有此人的大致生平,连家中之事也一一记录。

林挽月将名单熟记于心,丢到火盆里烧了。

看着案头悬着的毛笔,突然生出写封家书的念头来。

“家”一个遥远而又陌生的字眼,自五年前参军,林挽月早就做好了马革裹尸或者孤独终老的准备,天意无常,如今她也有家了。

林挽月提起笔,看着平铺的宣纸,竟生出些许近人情怯的羞涩之感,“啪嗒”一声,一滴墨汁由久悬不落的笔尖滴了下来,瞬间在洁白的宣纸上氤氲开去,林挽月将宣纸团成一团,丢到火盆里。

又铺好一张纸,思来想去提笔写到:诸事安好,勿念。

写完后,林挽月看着自己歪斜扭曲的字,脸上一热,再次将宣纸揉成一团。

林挽月犯了倔脾气,一连写了十几张,终于从里面挑出一封写的还算不错的来。

待墨迹自然风干,林挽月将这封家书装好,差人送了出去。

林挽月开始想象李娴看到这封家书的表情,也开始期待李娴会不会给自己回信。

在憧憬与期待中,又过了三日。

可惜没有等到家书,战事却来了。

厚重低沉的牛角号响彻整个北境的上空,队伍快速集结,林挽月第一个冲上了城墙。

高德义和仲梁俊也来了,林挽月默默的退到一边,风尘仆仆的斥候跪在两位副帅的面前,报告道:“禀告二位副帅,匈奴大军来势汹汹,人数众多,已不足阳关城百里!”

“命令城外……”仲梁俊的话说了一半,被高德义打断:“命令城外防卫营,全力阻击,援军稍后便道。”

“是!”斥候跑着离开,军令如山,高德义先下了命令,仲梁俊也不好说什么。

林挽月安静的立在二人身后皱了皱眉:据她所知,城外的防卫军只有两个营,区区六千人是绝对抵挡不住大批匈奴的。

“高副帅,匈奴此次定是集中兵力,趁着我军多事之秋,来一探深浅的,在下的意见是立刻调拨六路先锋军与匈奴正面交锋赢取时间,骑兵营与弓箭手,掩护城外防卫的部队先撤回来,打探清楚匈奴这次的规模再做应对。”

林挽月听完仲梁俊的话,心中暗道:这个仲梁俊的意见倒是和她基本一致。

不过按照林挽月的想法,不应该配备弓箭手,一则这样的战斗配备弓箭手的作用不大,二则若是以撤退为最终目的,弓箭手为步兵,虽然可以起到扰乱匈奴队伍的作用,但是也影响了整个队伍的速度,若是不小心将弓箭手落到了最后,怕是要损失惨重,飞羽营可是她的直系部队,她心疼自己的兵呢!

林挽月刚想出言献策,却见高德义摆了摆手:“你急什么?先让城外的两个防卫营挡一挡,看看情况再说。”

听到高德义的话,仲梁俊为之气结:“高副帅这是何意?”

林挽月垂着眸子,稍加思考便想通了关节所在,她不着痕迹的扫了高德义一眼,将目光投向远方。

这个高德义真是好手段,为了排除异己不惜削弱北境的战斗力!城外防卫的两个营皆是右将军麾下的部队,想来是这右将军没有及时表明立场,高德义便将他最精锐的部队派到了最前线,任凭消耗殆尽。

自己不过走了短短两个月,这争权夺利的肮脏竟然蔓到北境来了!

林挽月握紧了拳头,心中闪过李沐最后一封信的内容:汝只需随波逐流,自有人拨乱反正……

身边的高德义竟然与仲梁俊公然争吵起来,两位副帅平起平坐,一时间大伙也不知道听谁的,但高德义的目的确实是达到了,没有支援的队伍出城。

林挽月感觉自己仿佛置身在油锅中,这样的场合她若是出头,那么自己之前的布局和谋划就将成为泡影,若是她真的“随波逐流”这六千人恐怕就回不来了……

她明白李沐的意思,让她韬光养晦,积蓄实力,北境目前的局势“拨乱反正”的人,必定与腌臜的势力斗的两败俱伤,到时候自己一家独大坐收渔翁之利……

林挽月本以为很简单,只要自己放低姿态,安心做个闲散人员即可,却没想所谓的“随波逐流”要面对的竟是这些!

随着时间的推移,林挽月备受煎熬,打了这么多年仗,她知道匈奴的速度,恐怕这会儿两边已经短兵相接,再不出兵支援,就来不及了!

“两位副帅!可否听末将说几句?!”当林挽月朗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感觉自己从油锅里跳了出来,得到了良心的救赎!

吵的不可开交的高德义与仲梁俊停了下来,看着林飞星。

“两位副帅,末将愿亲率两路先锋亲赴前线,一则掩护防卫营后撤,二则探探匈奴虚实。”

高德义脸色阴晴不定,看着林飞星:“哦?林卫将军要亲自去?”

“是!请副帅成全。”

“老夫本就是要支援的,只是仲副帅一直和老夫争吵,延误了战机,既然林卫将军都开口了,老夫便准你所请。”

仲梁俊在旁边气的直哆嗦,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明明是他自己迟迟不下军令,如今却把延误战机的帽子扣到了别人的头上,将他自己摘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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