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攻其事先利其器

林挽月环视一周, 见三人的神情与自己意料中的一样, 继续说道:“大帅薨逝,匈奴不日就会得到消息,介时必定会蠢蠢欲动试试我们北境的水,此时共同抵御外敌才是最重要的。”

“将军说的是。”三人齐齐点头。

“所以我对你们目前只有一个要求,四个字:保持常态。”

三人对视一眼, 齐齐点头, 但是他们看林飞星的眼神已经彻底不同了。

林挽月点了点头, 问道:“我离开的这阵子, 军中的形势如何?”

三人互相看了看,最后由蒙倪大来回答:“回将军,将军离开北境之后,最初的几日由大帅操持军务,但没过几日,大帅的身子愈发不好,就由高德义,仲梁俊两位副将共同操持。”

蒙倪大说到这里顿了顿, 身子前倾, 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这两位副将, 将军您是知道的,平时有大帅统御尚且面上过得去,其实二人私底下的关系闹的很僵,这高德义追随大帅年头久,仲梁俊今年不过三十, 二人相差了十二岁却在大帅面前平起平坐,高德义早就看不惯仲梁俊,之后大帅整日的昏迷,高德义竟然明目张胆的架空了仲梁俊,高德义的资历老,前后左右四路将军,只有右将军保持了中立,剩下三位都站到了高德义那边。”

“哦……”林挽月点了点头,放在案上右手,四根手指如波浪般律动着“嗒嗒嗒”的敲击着案面,发出清脆均匀的声响。

张三宝又接过了话头继续说道:“大帅去世之后,这个高德义更加明目张胆,先将这位保持中立的右将军麾下两位得力的校尉调走,还将他麾下重要的几个营都调到了城外一线布防;更过分的是两年前的那场大战,先锋郎将损失严重,有一个叫侯野的郎将被砍掉了一条胳膊,大帅体恤仍旧让侯野带一路先锋,可是前几日高德义竟然将侯野贬去养马,把一个叫王大力的破格提到了先锋郎将的位置上。”

林挽月稍加回忆,笑了起来:王大力这个名字她记得的,三年前拔营行军,路上遇到了匈奴,双方短兵相接,将士们浴血奋战,战后这位王大力衣服干干净净,没想到三年间没再听说过这人,如今摇身一变成了郎将了!

卞凯见没人说话,开口说道:“不过将军您回来就好了,陛下册封您为卫将军,军阶在前后左右四位将军之上,高德义也不敢轻易动您。”

林挽月摆了摆手,回道:“我说过了,保持常态即可,他们要怎么闹就怎么闹吧,你们三个也管好自己手底下的人,避一避锋芒。”

“是。”三人应了。

林挽月复又问道:“小凯,从明天起,你就不用做我的亲兵了,我调你到斥候营去,发挥你的长处做出个样子来。”

“是。”

“三宝,倪大;交给你二人一个任务,要秘密进行。”

“但凭将军差遣。”

“你二人参军多年,认识的人比我多,人脉也比我广,日后若想成事,单靠我们四个是不够的,我临进京前出了公伯玉那件事,如今我已经不信任这些所谓的亲兵了,你们二人自不必说,与我有过过命的情义,小凯是我从外面带进来的,我也信;不过仅凭我们几个力量还是太小了,单丝不成线,孤木不成林;我要你们二人在保持常态的同时,去物色一些人选,知根知底,秉性纯良者优先考虑,最重要的是要着重甄别,在没有派系的人里面挑。”

蒙倪大眼中露出钦佩的目光,点了点头。

张三宝看了看蒙倪大,问道:“将军,这要如何甄别?”

林挽月笑笑,回道:“三宝,光有一身腱子肉可不行,为将者无需身先士卒,要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你该多读读书了。”

张三宝惭愧的挠了挠头:“我从小就不爱读书,认识的那几个字总共也装不满一斗,将军您指点指点我。”

“我看这个侯野就不错,那场大战我们都经历过,阿宇……阿宇差点折在里面,你们也是知道的,那次匈奴有意针对,侯野能活下来,必定有一身真本事,这样的人养马简直糟蹋了,你只需多留意莫名被排挤的,官阶不高的人就行了。”

“哦……我明白了。”

“至于这个侯野,暂时先不要动,仍旧让他养马,三宝你派几个得力的人手去查查侯野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在新城里给侯野划出一个小院,若是他还有家人,秘密接过来。”

“是。”

“你们二人谨记,不管你们看中了谁,只需把名单给我,先不要盲目拉拢,观察一阵子再说;先调查清楚背景,一切保持常态。”

“是!”

“行了,你们三个先回去吧,该做什么便做什么,我乏了,回府休息。”

“是将军,属下告退。”

交代完这些事,林挽月又到军营中转了转,然后骑着马回到了城南林府。

“老爷,您回来了!”林子途高兴的说道。

“嗯,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府中一切可好?”

“托老爷的福,府中一切如故;不过,前些日子余闲姑娘托人找到了另一位远方的亲戚,向我辞行,小的考虑到余闲姑娘只是老爷您偶然救起,也未曾与府中签过卖身契,便斗胆允了,还给了余闲姑娘一贯钱做为盘缠。”

“恩,做的好。”

“谢老爷。”

“传令下去,林府自即日起不见客,就说我病了。”

“是。”

林挽月推开卧房的门迈进去,感觉自己的卧房似乎变小了,打量一周见陈设如故,没有任何变化。

来到床上躺下,皱了皱眉:这床怎么也这般不舒服?

林挽月动了动身子,恍然大悟,自己此时已经回到了北境,身下躺着的也不是长公主府的大床,而是自己的木板床。

想到这里林挽月笑了起来,心中感叹: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成亲不过月余的功夫,竟变得金贵了起来。

林挽月伸手从怀中掏出李娴送的玉佩,提着红色的绳子,剔透的玉佩在眼前摇摆。

看着玉佩上的那个小小的“娴”字,林挽月回顾起这段日子,就好像做梦一样。

自己竟然以女子之躯,娶了妻子!而且还是当今陛下的嫡长女,离国最尊贵的公主殿下。

林挽月又不禁回忆起,当初听到李娴即将嫁给李忠的消息时,自己是怎样的失魂落魄,那种心痛的感觉,记忆犹新。

也是从那时起吧,自己才明白了对李娴存的心思,那段时间也是除了屠村事件之后,自己最黑暗的一段日子,无论伪装的再怎么像个男子,自己终究是女子,女子爱上女子,便违背了伦常。

而且当时陛下已经下旨将长公主的婚期昭告天下,那些日子里,自己的整个心都要被撕碎了,一边是违背伦常的挣扎,一边是终将失去的折磨。

这样的煎熬每日撕扯着自己,却无人诉说……

后来阿宇死了,自己也暴露了身份,再后来……余纨也去了。

“哎。”林挽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把玉佩捏在手里,将拳头贴在胸口。

林挽月自己也不知道她最近是怎么了,总是会回忆起从前的事情。

林挽月安静的躺在床上,眼前闪过很多人的影子,有爹娘的,飞星的,林宇的,余纨的,大帅的……

最后变成林白水的,最终定格的是李娴的。

林挽月的眼皮越来越沉,不一会儿,便攥着玉佩睡着了。

整整五日,为了赶行程,几乎都是在披星戴月的赶路,林挽月确实累坏了。

这一觉她睡的很安稳,下人们也不去打扰,是以连晚饭都不曾用。

当天夜里,阳关城外的阴山上,一只海东青,钻天而起。

趁着夜色,朝着南边飞去……

林挽月的时间倒是掐的正好,他前脚刚离开军营,后脚高德义就带着两名亲兵来到了林飞星的军帐前,却被卫兵告知:林卫将军回府了去……

高德义只好带人离开,回去之后想了想,认为还是及早见到林飞星试探清楚比较好,就算得不到林飞星的支持,探听探听陛下的心思也是不错的。

然而他又自持年高位重,不愿亲自到林府去,免得给林飞星抬了身份,便打发了手底下的两名亲兵请林飞星到军中一叙。

亲兵到了林府,被八面玲珑的林子途几句话给挡了回去,这二人是高德义面前的红人,自高德义把持军政以来,这二人虽军衔不高,却在军中横行霸道,如今被一名小小的家奴拒之门外,面上有些挂不住。

可是林飞星不仅有四品的军衔傍身,还是长公主的驸马,这二人暗自掂量,未敢放肆,只得悻悻离去。

不过,回到军中不免在高德义面前鼓动了一番,将高德义气的面沉似水。

林挽月清晨起床,周身的疲倦全消,洗漱过后,用了早饭便一头钻进了书房。

三日后,京郊的一处破败的小院,一位佝偻的老叟正拿着扫帚步履蹒跚的在扫着院子,这院子中有两口大缸,一颗枯树架子。

“扑棱棱……”老叟听到声音拄着扫帚,艰难的直起腰身,见枯树架子上落了一只海东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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