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苍天不绝林氏女

蒙倪大露出笑意, 见周围的士兵疲态略消,战意十足, 他举起长矛大声吼道:“兄弟们, 援军就要到了, 我们杀出去!”

“杀!”喊声震耳欲聋, 双方再次战到一处。

终于等来了二次援军!林挽月露出笑容,却没想到鲜血竟顺着林挽月的嘴角淌了出来!

“将军!”

林挽月快速的擦去了嘴角的几滴鲜血,安慰道:“不要声张, 刚才我不小心咬破了内腮, 不碍事!”

震耳欲聋的马蹄声远远的传来,图图尔巴这才知道自己上当。

怒吼着对林飞星怒目而视, 可惜林挽月根本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

且说这高德义在接到求救之后,立刻点了十二路先锋骑兵,还领了半数的骑兵营。

若是林飞星只是四品卫将军,他还敢拖上一拖,但仲梁俊提醒了他:林飞星还有长公主驸马的另一重身份,他纵然有再多不满, 却是万万不敢耽搁的。

高德义仲梁俊两位副帅,亲率大军出城!

绝对的兵力加入战斗,局势立刻逆转,图图尔巴愤怒的大吼, 抡圆了双鞭,将缠斗的三人尽数隔开,回头看了一眼场中的局势, 大吼:“撤退!”

匈奴骑兵快速的退出了战斗,高德义也没有追击的意思,林挽月一直是在强撑着,于是匈奴的撤退没有受到太多的阻拦。

由于林飞星的营救及时,高德义的“阴谋”没能得逞,白锐达的两个营虽有损伤但并未伤到元气。

而且,由于林飞星舍命与图图尔巴大战,拖延了好些时间,跟着林飞星出城的这四路先锋骑兵的损伤亦不大。

回到城中,林挽月悄悄对张三宝和蒙倪大交代了几句,就与高德义请辞回家了。

林府的大门再次关闭,对外宣称养伤。

不过上次是装的,这次是真的。

高德义倒是有些摸不清林飞星的意思了,他本以为林飞星执意营救白锐达,是想在北境军中横插一脚,分一杯羹;却没想到打完了这一仗,威望高涨的林飞星再次闭府不出……

生病受伤不能就医,已经跃升为林挽月女扮男装从军的头号不便,余纨去了,林飞星连号脉开方子的人都没有。

她强撑着回到府中,命林子途去药铺开一副活血化瘀止血的方子回来,林子途要找郎中,却被林挽月制止:“子途,我没事,就是感觉内里不通畅,你只管去便是了,开一副温补的方子。”

“可是老爷,怎么也得找郎中来瞧一瞧才能放心。”

“你就听我的,快去吧!”

“这……是!”

林子途一路小跑,亲自到药铺去,按照林飞星的要求抓回了一副方子,也不知道自家老爷到底什么症状,特别嘱咐掌柜选几位温和的药材,另开了一副温补的方子。

林挽月蹒跚着脚步来到桌前坐定,当危机解除,周身的痛楚也涌了出来,这图图尔巴真是天赐神力,林挽月只感觉自己的身体要散了。

林挽月咬着牙,忍着胳膊上传来的刺痛,翻过水杯为自己倒水。

却感觉胸口一阵翻涌,喉头一甜“噗”的一声,喷出一口血来。

吐完了这口血,林挽月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的枯黄而苍白,血喷了半张桌子,林挽月不曾躲开的手上及水杯里,都染了血。

林挽月缓缓的抬起一只手,按在胸口。

这里有厚厚的裹胸布包裹的女性的胸膛,也有刺痛的心脏。

林挽月大口的喘着粗气,复杂的滋味萦绕心头,看着桌上的血迹,怔怔出神。

过了一会儿,林挽月缓慢的起身,迈着沉重的步子,绕到屏风后面,在水盆里洗去了手上的血迹,浸湿净布,回到桌前,默默的擦干了杯子上和桌上的血。

她将净布洗干净,重新搭在架子上,看着铜盆里泛着红色不住摇曳的水,水中有自己的倒影,水中的人脸色枯黄又苍白,表情摇晃不清。

这便是女扮男装从军必须要承受的事情,林挽月一早就知道的。

林子途端着煎好的汤药过来的时候,看到林飞星的脸色吓了一跳:“老爷!您……我还是去请郎中来吧!”

林挽月无力的摆了摆手,接过汤药来,试了试温度,一饮而尽。

“老爷,您想吃点什么,我这就去命厨房做?”

“无甚胃口,你下去吧,我休息休息,别来打扰我。”

“是。”

林子途退了出去,林挽月脱下战袍,躺在床上,抱着双臂蜷缩着身体,抱紧自己,只有这样才能找到些许的安全感。

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将生死置之度外,谈笑赴死的。

林挽月伪装的再像,说到底依旧是名女子,她果断,勇敢,坚毅;可是她依旧会痛,会怕,会脆弱。

今日这一战,林挽月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可以堪称参军五年最危险的一战。

林挽月从怀中掏出李娴的玉佩,看着上面的“娴”字,思念着李娴,寻求心灵上的慰藉和依托。

她将玉佩轻轻的放在自己的枕边,想象着自己还在长公主府的寝殿里,身边躺着李娴,进入了梦乡。

林挽月这一觉睡的极不踏实,许是受到了惊吓的缘故,许久未曾出现的梦魇再次降临!

梦里,是滔天的大火,刺鼻的尸臭,放眼望去,入眼皆是一具具熟悉的尸体,她又变回了十四岁的模样,孤零零的立在断壁残垣的婵娟村,守着这一地的尸体,悲伤又无助。

“阿爹,阿娘,飞星……”

林挽月在梦中再次将至亲埋葬,不过不同于五年前的现实,梦中的林挽月在黄土堆前,哭得肝肠寸断。

在梦里,林挽月忘记了现在的自己,忘记了时间已经过去五年,忘记了她早就报了仇,也忘记了已经成了将军,娶了妻子。

梦里的她,只有十四岁,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失去了整个村子;她什么都没了。

她感觉到梦中的自己不知为什么,除了无尽的悲伤之外还有浓浓的委屈和无助,她说不上来这些负面的情绪从何而来,这些情绪交织在一起,在内里不断的撕扯着自己,却找不到任何宣泄口,她只能跪在黄土包前,大哭。

“啊!”林挽月的身子一抖,猛地睁开了眼睛,沉重的喘着粗气,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枕头上是残存温度的湿意。

林挽月突然“嚯”的一下,坐起了身子,由于起的太猛,一阵天旋地转。

“噗!”的一声,林挽月坐在床上喷出一口血去!

“咳咳咳……”

窗外东方已经泛白,自己竟睡了一夜么?

“老爷!您不要紧吧?!需要小的进去服侍您吗?”虎子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林挽月不喜人服侍,所以门外基本不留人,想来是林子途怕林飞星需要人手,特意派了守夜的家丁。

“无事,你去厨房煎一碗药来。”

“是!”

虎子一溜烟的跑了,林挽月扶着栏杆,摇晃着起身。

她再次走到屏风后面,弄湿了干布,来到床前蹲了下去,艰难的将自己吐出的鲜血擦掉。

做完这些,林挽月捏着脏布坐在床上,好一会儿才喘匀了气;这次她也顾不上许多,直接将脏布丢到地上,坐在床上等虎子。

虎子也和林子途一样,被林飞星的脸色吓了一跳,嚷嚷着要叫郎中,林挽月将虎子打发了,复又睡下。

就这样,林挽月卧床将养了近十日,吐血的情况才勉强止住。

中途有几日,林挽月断断续续的发热,她却不敢告诉别人,怕府中下人担心自己偷偷叫来郎中,而自己又不能让郎中把脉,徒惹人怀疑。

于是林挽月只能凭借自己的意志力挺着,甚至连熟睡都不敢,她怕自己昏过去,在睡梦中暴露了身份,掉了脑袋。

她绝对不能暴露,如今她已经不再是一个人,若是她的欺君之罪坐实,不仅过世的李沐,还有平东将军府一家,以及李娴都要遭殃!

重伤吐血加发热而不得医治,林挽月从阎王殿绕了数遭。

也不知是林挽月五年来的严格要求为她打下了好底子,还是天可怜见;十日后,林挽月吐血的症状基本止住,也不发热了,只是偶尔会咳出一些残留的血丝,膳食也能进了。

京城·长公主府

李娴手持一份绢报,上面详细的记录了林飞星大战图图尔巴的全过程。

当李娴看到林飞星擦掉嘴角的血又谎称是咬破内腮的时候,心头一紧。

她断定林飞星受伤了,而且很重!林飞星的体格绝无痨病的可能,定是被那匈奴人震伤了内脏。

李娴打开另一份绢报,上面书道:林府紧闭,拒不见客,外称养伤,然未见郎中入府,林府管家亲赴药铺抓药,呈上方子。

李娴略懂医理,见方子中多为药性温和的活血化瘀,止血顺气的药材,皱起了眉头。

林飞星受伤了!这人怕看郎中竟然让人乱开方子!

李娴看着绢布,喃喃说道:“再等等,就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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