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一坐进影厅,贺情就愁眉苦脸的,领着应与将往最中间靠前的地方坐着了。

应与将仗着身高优势,环视了一下周围,心里想笑,谁约会带人来看动作片儿的,还挑了个最中间的位置,全场都盯着看。

一边儿咬吸管的贺情愁啊,愁的倒不是这个,他没那意识,只觉得手上这个3d电影的眼镜戴着,应与将的视线都给限制到那十六比九的电影大荧幕上去了,哪儿还有功夫谈恋爱啊?

电影开始了一会儿,贺情吃爆米花都特么要吃饱了,汽水喝不下,往那儿一放,喝了几口给皱着了。

旁边应与将咳一声,看他喝得难受,转过脸来看他:“喝不下就甭喝了。”

“哪儿能啊,”

没敢在这么暗的光线下侧过脸去看应与将,贺情说个话跟自说自话似的:“你喝不……”

这句还没说完,感觉手上一沉,是应与将伸手摁住他握着可乐杯的手,低头抿了吸管,吸了一口。

应与将把平时不怎么喝的碳酸饮料一咽,转过面去对着大荧幕,低声道:“挺甜。”

贺情假装着咳嗽一声,觉得现在气氛挺暧昧,不能错失大好时机,慢慢悠悠地开口:“嗳,我跟我哥们儿说了。”

他耳边传来一句沉沉的疑问:“嗯?”

干,应与将怎么就不能跟个百灵鸟似的。

声调高点儿,会不会就没这么性感了啊。

贺情出口就后悔了,脸蛋闷在围巾里,又觉得热,脸上发烫。

真的服了,动不动就脸红这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他这会儿脑子里在乱七八糟地想什么,应与将不知道,但看他这阴笑的表情就知道又没什么正形。

应与将开口道:“问你话。”

“没,我跟他们说我俩,嗯,那什么了,然后风堂就闹,说手都没牵,就那什么……反正就是跟他们说了,今天本来他们要来找我的,推到明天了。”

一股脑说完这么长一段,贺情也发懵,荧幕上动作片儿正演到主角与反派二元对立呢,噼里啪啦一通打,打得贺情后悔死了。

自己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不抓着应与将在家里窝着看爱情动作片,跑电影院来看真动作片?

他直接把3d眼镜取了,这特效的火光闪电一阵阵的,跟雷公电母施法似的,看得他头晕。

旁边坐着的应与将听他这么一通说,往他这边挪了点儿,嘴唇抵上他的耳廓,一股子温热气息呼上来,痒得他一哆嗦。

“哪什么?”

应与将这句了了,见贺情憋着不说话,又加一句:“电影声大,我没听清。”

我靠?隔那么近……

贺情感觉自己都要滑下去了,撑着坐直了点,又不敢往旁边别过头,再别过去应与将的嘴就亲上他脸了。

白眼一翻,贺情闷闷道:“就,那什么啊。”

接吻啊!这么快就忘了?非要他说出来么?

耳畔传来应与将一声低笑,下一秒贺情只觉得手上一热。

是应与将从两个座椅的连接处,扶手下方,伸过一只大手来,捉了贺情搭在腿侧的手,发烫的掌心覆盖上去,直接握住了。

然后贺情看到他低着头,电影荧幕上的闪烁变化的光把他的轮廓照得一清二楚。

帅不自知的应大总裁,正在把贺情脖颈上围巾的尾巴,也就是垂下来搭在小腹上的那一端扯过去一点儿,搭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应与将估计也是第一次干这么纯情的事儿,哑哑的嗓这会儿听着有点紧张。

“牵了。”

我草……围巾真好用啊。

贺情想。

……

电影播了好久好久,贺情没太去在意,只觉得两人手心都快出汗了,但也都没有要放开的意思,感觉心跳加速,咚咚声快把耳膜震破了。

等反派一死,贺情约摸着这破电影儿也快完了,这时应与将弯着腰站起来,低声说了句:“我出去接个电话。”

贺情点了头,把他那无处安放的大长腿侧过去,让了点儿道出来。

一起看电影的人走了,贺情也没什么心情再盯着荧幕看,索性掏了手机出来刷会儿微博,一刷新就看到自己关注的博主,也就是那个@成都豪车街拍 发了条最新的。

一辆银灰金边的兰博基尼Centenario,正行驶在大慈寺路上,旁边是赤墙灰瓦,三三两两的行人都被做了处理,车灯那亮得耀眼,前脸扁扁的,一股凶相。

配字儿:巧遇贺少的百年纪念版牛牛。

兰博基尼在圈儿里都喊大牛小牛,因为logo是头牛,但贺情现在看着牛就头疼,总感觉跟他赛道上那一身的红牛logo相重合了。

贺情看图片清晰度挺高,应该是单反拍的,查看了原图放大一看。

我操,自己真帅啊!

旁边坐着的应与将也帅死了。

他看下面评论还不少,点开看了,乐得不行,第一个赞最多的热评就是风堂那个二货的评论。

@FtAnG:举报了!

贺情眼皮都没抬一下,把风堂这条评论给举报了。

还特么这么多赞,棒打鸳鸯吗,风堂是不是请了水军过来摁赞?

下一条,是个不认识的车友评论的:咦?贺少车上怎么坐的应总啊?

再点开这条评论的回复,一溜儿的:人一起比赛了呢,关你什么事,不打不相识,可能去约架,拉力赛玩儿好了,等等。

第三条评论是一个妹子评论的:应与将好帅啊啊啊啊!!!/doge

贺情黑脸了,但心中还有点暗喜。

算了,内人不记外人过,勉强给摁了个赞。

然后贺情拿着他那加了V的微博号,点了个转发,也没配文字,直接显示的:转发微博。

他这边刚刚一转发,旁边有人喊他名字,贺情抬头一看,是应与将回来了。

估计是那个反派死透了,电影也放完了,快要睡着的观众们也都睡醒,陆陆续续开始退场。

这会儿又好死不死,风堂一个电话过来,贺情没办法,接吧。

只听风堂那边吵吵的,估计又是拉了一群少男少女开房打台球去了。

电话那头,风堂悲痛道:“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而今竹马嫁作他人郎。”

贺情顺溜地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了风堂谁都行。”

那边兰洲又在偷听电话,听贺情这么一说,也不管风堂现在伤心欲绝,抢过电话就喊:“情儿,那我行不行啊?”

贺情白眼一翻,又说:“那还是别思量了,你自个儿忘了我吧。”

应与将在一边儿听得头疼,平时没见这小孩儿文采那么好?发个朋友圈除了喊牛逼就是喊666的,每条不超过五个字,语言水平相当贫瘠。

伸手捏捏贺情的后脖颈,应与将催他:“人都走完了。”

贺情脖子一冰,手机都差点没拿稳,“啊”一声,缩着脖子:“马上马上……”

电话那头兰洲的语气称得上是痛彻心扉了:“我擦,你怎么还呻吟上了?”

贺情刚刚那句叫得确实声儿软了点,被应与将一弄他也心虚,答道:“呻个头啊……老子在电影院,刚散场。”

然后贺情把电话摁了个静音,把麦克风关了,瞪着眼去问应与将:“我刚那句,很像呻吟?”

应大总裁眸色一暗,小腹有点热,压着嗓子答:“你懂不懂事儿?”

……

看完电影出来都快又折腾到饭点了,但贺情吃爆米花喝汽水都快饱了,应与将看他那么大个全家桶自个儿哼哧哧全吃完了,看着贺情的肚子都觉得饱。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往停车位走,贺情在后边儿骂,这人就不能等等自己么,腿长也不带这么玩儿的啊。

在太古里,贺情的车位是买的,在地下车库单独一个间,拉了警戒线好像也没什么用,但就是不怕擦剐着,贺情还比较满意。

那些保安估计也是没想到贺情看个电影就回来挪车了,都没在这儿守着。

贺情搓搓手,这群人,得扣个物业费。

他手揣在兜里,没应与将的温度变得有点儿凉,伸出来哈了一口气,把围巾裹脖子上拴紧了点儿,追了几步上去。

贺情想说话不知道说什么,还在回味刚刚牵手的那么一下,有点期待地开口:“太古里地面儿上那家Givenchy……听说羊绒围巾还不错,一起去买一条?”

应与将听他在后边的脚步声,缓了点步子,没回头:“不爱戴围巾。”

靠,怎么现在还拒绝得这么果断?

看了看四周没人,贺情一个箭步冲上去,踮了脚,伸臂从后面环住应与将的脖子,恶狠狠地:“这样的,你戴不戴?”

应与将背对着没忍住,脸上一笑,转过身来把他翻过来正面搂着。

他低下头,把贺情的手臂搭上自己的脖子,低声道:“是这样戴。”

贺情腿一软,“嗯”了一声。

算了,物业费还是不扣了。

晚上贺情没安排,不知道往哪儿走,应与将把车钥匙拿过来就说,换他来开。

坐在副驾驶上,贺情心里还有点儿紧张,这辆Centenario是第一次撞应与将的那辆,现在换应与将来开车,想这两个多月弹指一挥间,还有点恍若隔世。

他想起当年他第一次上路,他爸在旁边看着他,送了他人生第一辆车,也就是那辆玛莎拉蒂总裁。

贺父当时特认真,说,贺情,你干一行爱一行,人长大了,家业也大了。

“往后余生,你就要与车捆在一起。”

那会儿贺情才多大,十八岁出头,刚拿了驾照下来,声浪轰得震天响,一个甩尾到他爸面前,车窗放下来,笑着喊:“儿臣遵旨!”

后面就这么过了两三年,贺情才知道这份责任的重大,工作的辛苦,日子的烦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也只有飙车能缓解一下压力,人人都觉得他高处不胜寒的,对他这么好的,应与将还是第一个。

兰洲风堂对他也好,但就是不一样。

像突然有了自己的一个宇宙,虽然他还不太明白该怎么去探索,但如果应与将开口说想要哪颗星星……

贺情都想给他摘下来。

成都的夜色之下,市中心商圈人来人往,各色高楼大厦灯火辉煌,无数车灯亮得点燃了半边天,远方泛着淡淡的紫色。

今年的统计说,成都总面积一万四千三百二平方千米,常住人口一千五百九十一万。

贺情想,成都真大。

背靠在座椅上,他又转头去看在等红灯的,沉默不语的应与将。

贺情又想,成都也真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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