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意衡之前并不是很在意自己的形象,毕竟是个为了避免跟发型师说话能自己在家剪头发的人,但是跟姚湛凑到一块儿之后,他不仅开始注意形象,还非常注意形象。
来C市的行李很简单,他只带了那么几件衣服,可这并不妨碍他在家准备了一天。
傍晚的时候姚湛给他打电话,告诉他可以出门了,不过今晚吃饭的不仅他们俩,还有邵威。
姚湛说:“这事儿没定,我琢磨着得问问你的想法。”
屈意衡当然更想和姚湛独处,可人家都这么说了,他肯定得说没事儿。
“那我们还是在你单位见面吗?”
“对,你来找我,然后咱俩去给邵威接孩子,再带着孩子去吃饭。”
屈意衡笑了:“是你说的小胖子?”
“人家还跟你打过招呼呢,特胖,好玩儿。”
“行,”屈意衡说,“那我现在就准备出门。”
屈意衡答应和邵威一起吃饭,姚湛其实还挺惊喜的,他知道对方不喜欢热闹,而且相对来说邵威也已经很陌生,他还以为屈意衡会委婉地拒绝。
挂了电话,姚大夫心情大好,看了眼时间,回去收拾东西,准备等屈意衡来找他。
坐他对面的赵大夫见他一脸春风得意,开玩笑说:“晚上相亲去?邹院长那个外甥女?”
说起这个姚湛就愁,副院长把见面时间都给约好了,就这周末,不见都不行。
“不是,”姚湛不能表现出任何一点儿的不情愿,还得假装很期待,“周日呢,今晚晚上跟老同学吃饭去。”
“老同学?”赵大夫闹他,“怕是老情人吧?”
这会儿科室里已经没了患者,俩人在那儿互相开玩笑。
姚湛心说这赵大夫挺厉害,看出来他等的是老情人了,不过,老情人是屈意衡,现在的情人也是屈意衡,没差。
屈意衡到医院的时候正好赶上门诊要下班,可患者还是不少,他逆着人流往楼上走,很快就找到了姚湛的诊室。
他走到门口敲门,刚好听见姚湛和同事在说笑。
姚湛听见敲门声看过去,见是屈意衡,立刻不闹了,站起来脱了白大褂,换上了自己的外套。
赵大夫看了一眼屈意衡,笑着说:“哎呦,还真不是去相亲。”
这一句话让姚湛跟屈意衡都愣了一下。
姚湛有些尴尬地跟赵大夫说:“你忙着吧,我先走了。”
“行。”赵大夫也开始收拾东西,“明天下午我家里有点事儿,请假了,就辛苦你啊!”
姚湛笑笑:“妥了。”
他生怕赵大夫再说什么,赶紧往门口走,准备带着屈意衡离开,没想到,他的速度还是没赶上赵大夫说话的速度。
“这周日是你值班吧?我跟你窜一下,”赵大夫说,“周日你相亲去,我来顶上。”
姚湛没说话,看着屈意衡,对方转身先走了出去。
屈意衡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上辈子是个骗婚的gay,所以这辈子遇见的无论是恋人还是pao友最后都走了那条路,这算是报应?
他还记得姚湛非常坚决地跟他说过不会那样,可现在是他亲耳听见姚湛的同事说他要去相亲。
这周日。
相亲。
屈意衡觉得,不如自己现在就走吧。
“意衡!”
屈意衡越走越快,心里的那股火快把他自己烧成废墟,他不敢听姚湛说话,也不敢看对方,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想发脾气。
他不能跟姚湛发脾气,因为没有立场。
他们是pao友,不是恋人,他无权干涉别人的生活。
但他觉得恶心,觉得失望,觉得难受,他明明觉得姚湛挺喜欢他的,他也知道自己喜欢上了姚湛,本来以为这场游戏还能玩一阵子,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要gameover了。
“意衡!”姚湛快步跟上来,在门诊大楼门口,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
屈意衡用力抽出来,压抑着怒火说:“你车停哪儿了?咱们不是得去接邵威他儿子?”
“我想解释两句。”
“好。”
屈意衡站在那里让他解释,过往的人互相推搡着,把他撞到了一边。
姚湛叹气:“去车上说。”
两人往停车场走,姚湛无奈地抬起手使劲儿揉着太阳穴。
这事儿他本来是不打算让屈意衡知道的,反正自己也能解决掉,何必告诉他让他跟着心烦呢?
邵威之前跟他说过,屈意衡的两个前任都跟女人结婚去了,这事儿太伤了,对于屈意衡来说肯定是心结,这回好了,他直接把蝴蝶结系成了死结。
上了车,屈意衡一言不发地系好安全带,脸上的表情像是被冻住了。
“我必须得解释一下。”姚湛侧过身子看着屈意衡,伸手去拉对方,可屈意衡硬生生给甩开了。
姚湛被这动作弄得有些难受,他说:“你转过来看着我。”
屈意衡不动。
“你不相信我?”
姚湛盯着屈意衡的侧脸看,看见对方嘴角都在发抖。
“我们副院长,挺长时间以前就说要把外甥女介绍给我。”姚湛努力让自己冷静,这事儿要是解释不清,他跟屈意衡就真的完了,“我一直都躲着,可是上次没躲过,一起吃饭的时候因为一些原因,我没办法直接拒绝他。”
屈意衡的呼吸愈发粗重,他想装作云淡风轻地笑着说不需要和他说这些,跟他没关系,但他说不出来,他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
姚湛又试图握他的手,屈意衡干脆躲得贴到了车门上。
“我的打算是等见面了,我表现得冷淡一些,女孩子都要面子又被动,见我没有表示,她肯定也就觉得算了。”
“那要是她觉得可以呢?”屈意衡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发抖,“你就顺水推舟,继续下去吗?”
“不可能。”姚湛眉头紧蹙,认真地说,“我不会那么做,我也有自己的底线。”
屈意衡终于转过头来看着他,姚湛死死地握住他的手:“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不会辜负你。”
这话说得屈意衡想笑,他想问问对方,他们俩之间有什么可辜负的,不是pao友吗?pao友用得着说这样的话吗?
“我现在看起来是不是特别道貌岸然?”姚湛说,“但是你要知道,我真的有很多事身不由己,我也真的在努力寻找平衡,你给我点时间。”
屈意衡抽出了手,重新把自己的手心覆在了姚湛的手背上。
他低着头,轻声说:“你不需要我给你时间,这是你的事,我没资格指手画脚。”
“你有。”姚湛把手心翻过来跟他十指紧扣,“屈意衡,有件事儿,要不我干脆直说吧。”
两人的手心都在出汗,屈意衡看着他,仿佛已经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我……”
姚湛突然收声,甚至放开了屈意衡的手。
屈意衡一愣,手搭在那里,不解地看向对方。
之后,他顺着姚湛的视线看过去,发现远处有个男人正朝着这边走来,那个人他见过,就是姚湛说的那个副院长。
“我们等会儿再说。”
屈意衡轻声应了一下,然后问:“这就是你说的身不由己吧?”
那天晚上他们俩没有跟邵威吃饭,帮邵威接了孩子送去邵威公司,然后就回家了。
他们没有心情见朋友,没有心情把酒言欢。
邵威的儿子看见屈意衡之后很喜欢,一直让屈叔叔抱,甚至都不爱搭理他干爹了,有孩子在的时候两人气氛还算可以,等孩子一走,各怀心事,都想快点到家。
进了家门,开灯换鞋,屈意衡往客厅走,姚湛拿了两罐啤酒过来。
他坐在屈意衡身边,把酒给了对方。
“之前没说完。”姚湛说,“咱们俩继续。”
屈意衡已经平复了很多,伤心肯定是伤心的,可是他终于用了几个小时时间摆正了自己的位置,不再跟人闹脾气。
“我说你有资格对我的事情指手画脚。”姚湛说,“指手画脚这个词不好听,我们换一个。”
他想了想,喝了口酒,点了烟:“脑子不够用了,没想到能换什么。”
屈意衡安静地喝酒,只听不说。
“咱们认识多少年了都?十五年的空白期,加上高中三年,十八年了,但其实,谁也不了解谁。”姚湛说,“zuo爱的时候我现在可以很快就找到你的敏感点,可是你心里的那个点我始终都碰不到,你挺神秘的,什么事儿都不说,我也不敢问,怕你烦我。”
他转过去,叼着烟,对着屈意衡说:“你知道我为什么怕你烦我吗?”
屈意衡低头捏酒罐,不说话。
“因为我爱上你了。”姚湛笑了,他一笑,烟灰掉在了沙发上,“邵威都看出来了,我以前找的男朋友多多少少都有你的影子,他说我可能中学的时候就喜欢你,但我自己就是不知道。”
屈意衡整个人都已经定住了,他停止思考,却没办法停止接收信息。
“我现在一点儿都不了解你,可是我爱上你了,你能明白吗?要是可以的话,我都恨不得咱们一起回到中学的时候,从那会儿开始我就追你,我使劲儿对你好。”姚湛掐断了烟,放下了酒,他蹲到屈意衡面前,说,“你以前谈的恋爱不愉快是吧?没事儿,以后我跟你谈,咱俩好好谈,你要是答应,我这就跟家里出柜去。这就是我的态度,说什么相亲,确实身不由己,当时副院长的话都放那儿了,医院人多嘴杂,很多时候工作不仅仅只需要我们工作而已,但是去见面,我也只是想当面跟对方说清楚,不告诉你也是觉得没必要让你因为这件事和我一起烦心。没想这么快跟你说这些的,你总觉得我们互相不了解,在我身边估计也不会安心,但没办法了,我怕今天不说你就跑了。你最清楚,这个社会没那么包容,我可以立刻向家里出柜,但单位那边,人际关系复杂,我得想想办法,给我点时间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