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景行被气得险些升天, 被岁晏轻轻拍着胸口安抚他。
“哎冷静冷静哈,你先睡一会再说呗。”
君景行浑身酸痛,站着时双腿都在打颤,他恨恨地看着岁晏和无愿,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怪谁。
无愿冷漠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只是看眼神似乎还能瞧出他的无辜和疑惑,不太明白君景行为什么动这么大的气。
君景行要被气得翻白眼了。
岁晏忙抱住他,扶着他的手臂把他强行搀去了隔壁房间。
岁晏自小被人照顾着,还没有照料过人,他觉得自己很温柔地把君景行给扶到了房中的榻上——实际上君景行的腰险些被他掐紫了。
当君景行忍着疼终于坐到榻上时,功成身退的岁晏正要直起腰来时,脚下一个不稳, 直接朝着君景行砸了过去。
君景行被他扑得往后一仰,哐的一声巨响摔在床上, 险些被岁晏给砸昏。
岁晏忙撑着手站起来, 讨好地笑笑:“对不住啊, 我力气不怎么大, 不过可能也有你的一半原因,你太重了。”
君景行几乎要吐血, 已经完全不想理他,自己挣扎着爬到了被子里, 眼皮都在打架。
岁晏小心翼翼给他扯了扯被子, 又道:“你要脱衣裳睡不?”
君景行冷声道:“不用你管, 出去。”
他说着, 阖上眼睛,脑海一片混沌,耳畔蒙蒙的如同恶鬼咆哮。
岁晏看他累这么厉害,给他掖了掖被子,又小声道:“你饿吗?”
君景行几乎要发疯:“不饿,出去!”
岁晏讷讷道:“我担心你……”
君景行几乎要抱头了:“你要是真的担心我,就去问问你那个暗卫,让我知道他的脑子到底是不是榆木做成的?!要是榆木脑袋带着也没用,拿下来去烧柴行不行?!要真是个人脑袋,那他竟然真的看着我两天两夜,所以到底是他疯了还是我疯了?”
岁晏小声为无愿辩解:“我觉得无愿挺好的……”
他话音刚落,君景行倏地张开双眼,腾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暴怒如雷:“挺好的?我问问你,你眼睛是不是瞎了?还是脑子出了问题?”
岁晏被他吼得肩膀一抖,十分委屈:“他看着你,你不管直接走便是了,怎么还傻乎乎地在那等啊。”
君景行怒道:“我一动他便要拔刀,你说让我怎么走?昨晚我实在撑不住,想用药迷昏他要逃,他不知道长了什么鼻子竟然察觉到了,当即便拔刀往自己小臂上刺了一刀保持清醒,接着便要来砍我!”
岁晏:“嚯喔!”
真激烈。
君景行气得上气不接下气:“你说……那种事,是常人能做出来的吗?”
岁晏都有些心疼君景行了,他忙安抚道:“好好好,我等会出去凶凶他,你先别气了,先睡觉好不好?”
君景行按着胸口,眼圈发红,喘了半天才没好气道:“给我倒杯水。”
岁晏道:“哎,好咧。”
岁晏颠颠地帮他倒了一杯水,想了想又拿出来自己平时用的安神香,放在香炉里点燃。
君景行喝完半杯水,蹙眉道:“我用不着那个。”
岁晏道:“没事,你睡吧,午时我再来叫你吃饭。”
君景行现在就算想吃饭也没胃口了,他恹恹点点头,重新躺回被子里。
他实在是累惨了,闭眸没一会便睡熟了。
岁晏等他睡着后,将香灭了,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无愿正在偏院的雪地上站着,看到岁晏出来,脸上颇有些手足无措。
“小主子……”
岁晏看他身形单薄,唯恐他吹了风,忙带着他进了房。
无愿似乎有些抗拒,犹豫了一下才抬步走了进去。
岁晏让人换了炭盆,烧了一壶热茶端来。
无愿不安道:“小主子,无愿此事……是不是错了?”
岁晏喝了一口茶,朝着无愿眨了眨眼,小声道:“没有,干得漂亮。”
无愿这才不着痕迹松了一口气。
岁晏喝了半杯茶,才道:“江南如何了?”
无愿立刻微微颔首,道:“十月水匪为患,三皇子带兵奔波而去剿匪,两岸清平。”
他还是如之前那般惜字如金,岁晏靠猜也猜了个七七八八,他将杯子放下,道:“贼寇是如何处置的?”
无愿:“一个活口未留。”
岁晏笑了一声。
是了,端执肃本来便是这样雷厉风行的性子。
只是不知道这般行事,到底是因为他的性格所致,还是京城的暗中变故所迫。
岁晏垂着羽睫,心不在焉地翘起指节在桌子上轻轻瞧出一段不知名的调子,眸中带笑。
“早些回来好啊,要不然,他可是要错过一场好戏了。”
无愿心尖一颤,将头低得更低了。
岁晏又向无愿叮嘱吩咐了几句,便让他离开了。
岁晏今早起得很早,本来想要再回去睡个回笼觉,海棠突然跑来,说江恩和公子到了。
岁晏只好再将披风裹上,一溜烟跑去了府门。
江恩和正在门口等着,后面浩浩荡荡一排家将,看着不像是来谈亲事,反而像是来抄家的。
岁晏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你带这么多人来做什么?怕我哥打你啊?”
江恩和点点头:“人多壮胆壮势。”
岁晏毫不留情地戳破他的幻想:“就我哥在战场上征战了那么多年的将军,你觉得这点家将够他当下酒菜的吗?”
江恩和:“……”
江恩和三步并两步走上阶梯,抓着岁晏的胳膊,小声道:“这不是还有你吗?”
岁晏嗤笑:“你就这点出息。”
江恩和哭丧着脸,道:“我能有什么办法,这段时日的匪患,我爹大半日都在宫里议事,家里就我一个男丁,我要是再不来,我娘和我二姐都要把我数落死了。”
岁晏带着他往府里走,道:“上回你二姐送的刀我哥收了,看起来倒是挺喜欢的,你不必担心了。”
江恩和几乎要哭了:“我知道!今天下朝的时候岁将军突然在宫门口拦住我,说是回要送我二姐一件礼物,要我代为转达。”
岁晏:“送了什么?”
真想不通他二哥那个钢铁一根筋的性子能送女子什么定情信物。
江恩和如丧考妣:“一把弓,和他亲手削出来的羽箭。”
杀气腾腾的,阳光下一照,幽幽闪着寒光。
岁晏:“……”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异口同声道:“这两人还真是天生一对!”
两人正凑在一起咬耳朵,不远处突然传来一个令人胆寒的声音。
“岁晏,你在做什么?”
岁晏吓了一哆嗦,险些把江恩和的头给撞到,他忙把两只手往后背,一副乖巧等教训的样子。
“没、没什么,我在和恩和说你和江宁姐姐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呢。”
江恩和瞥他,小声道:“你也就这点出息。”
岁晏假笑地暗暗踩了他的脚一下。
岁珣大概是在练剑,一身黑色劲衣,手中还拎着剑,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
岁晏和江恩和忙争先往对方背后躲,满心慌乱地直直撞在了一起,额头痛得眼前发花。
岁晏:“嘶!”
江恩和:“嘶嘶!”
岁珣走到近处,看到两人捂着额头像蛇一样嘶个不停,蹙眉道:“怎么这么不小心?都多大了?”
岁晏委屈地放下手,之前他得罪了岁珣,一时间不敢多说话。
江恩和没想到他还没成为自己姐夫呢,竟然都数落自己,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岁珣冷冷对上他的视线,江恩和顿时怂得低下了头。
岁晏讷讷道:“二哥。”
江恩和被撞懵了,也跟着叫:“二哥。”
岁珣:“……”
岁晏忙小声道:“叫早了。”
江恩和吓了一跳,正要改口,就听到岁珣淡淡道:“不早,就这样叫吧。”
岁晏:“……”
江恩和:“……”
岁珣心情大概甚好,难得没和岁晏一般见识,他带着两人进了内院正厅,让人泡了茶端上来。
江恩和努力让自己严肃稳重些,四平八稳地喝着茶。
岁珣是个大老粗,一辈子都不知道如何拐弯抹角,他直接道:“你此番过来是来商谈我和阿宁亲事的吧。”
江恩和:“……咳!”
他险些一口水喷出来,被这个女人味至极的称呼被吓得够呛。
这还是江恩和头一回听到有人称呼他那个凶神恶煞的二姐为阿宁。
江恩和讷讷点头:“正是。”
岁珣绷着脸,道:“我已经让人将我们二人的生辰八字送去了祖庙算日子。”
江恩和有点懵,忙道:“岁将军,我……”
岁珣不满地看了他一眼。
岁晏十分明白岁珣他那个眼神的意思,忙小声道:“叫他二哥,要不然他要拔刀砍你。”
江恩和:“……”
江恩和瑟瑟发抖道:“二二哥,不是要先纳彩吗?”
岁珣这才满意了,他淡淡道:“纳彩不是已经过了吗?阿宁送了我礼物,我也回送了她礼物。”
江恩和:“……”
这样也算吗?这么草率的?!
六礼竟然直接跳到了纳吉,这岁将军是不是忒心急了点?
岁珣根本没看出来江恩和脸上的一言难尽,还在说:“日子大概明日便能算出来,到时候我会去府上一趟送聘礼一起亲自告知。”
江恩和:“……”
江恩和饶是没成过亲但是也大概知道六礼到底是如何个法子慢慢来的,这赐婚的圣旨还没两三天,岁珣竟然连日子都马上算好了。
江恩和前所未闻。
岁晏在一旁按住了额头,大约明白为什么当年岁珣战死沙场后,江宁终身不嫁,最终客死异乡了。
敢情这两人早就看对了眼,就差成亲了。
不过这么一想,岁晏稍微舒坦了,心道皇帝这么多年终于干了回人事,要是他为岁珣挑选了其他名门闺秀,按照岁珣的性子,指不定要抗旨回边关了。
岁珣说完后,看到江恩和面有菜色,蹙眉道:“哪里不对吗?”
江恩和几乎要哭了,二哥啊,哪里都不对啊,现在才什么时候,这么着急的吗?
江恩和这是有生以来头一次知道,自己的二姐竟然这么吃香,看岁珣的样子,恨不得明日下聘礼的时候就把江宁拐家里来。
江恩和敢怒不敢言,悲愤道:“没、没什么不对,我……我觉得甚好。”
岁珣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岁晏艰难地捂住了眼睛,一句话都不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