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鸣接下这部电影,其实是经纪人的意见。
因为投资方的关系很可靠,并且确实是大制作,演员的cast目前透露出的几个也大有可为,一般这种类型的电影,哪怕是拍出来效果一般,最起码票房是没问题的。现在的影视圈不比当年,有口碑又有票房收入的电影太难得了,大概几年才出的了那么一两部,再遇到大小奖项横扫的,炒着炒着原本那点好名声也剩不下来多少。所以现在的导演多数不是冲着票房就是冲着口碑奖项的,很少有人可以二者兼具。
不过,英鸣是真的没想到后来找的导演会是司基这号人物。
听说是临时换的人选,最初制片属意的是曾经拍过国际电影的一个大牌导演,但是因为签约之前关于价格问题还有其他的原因没谈拢,剧组赶着开工,所以才临危受命给了司基。
这个导演,英鸣其实算是打过交道。
没有正式合作过,但是圈子里头倒是经常碰到,在电影圈,是当之无愧的新锐导演,年龄不大,也就30出头,曾经跟自己的朋友拍过一部电影直接做了一个国际电影节的揭幕电影,一时风头无两。外界对他的传闻很多,不少人推测像他这样的动静,背后不可能是没有人的,不过暂时反正也没人真正扒出了什么料,英鸣除了听说过这人做人有点不太靠谱之外,印象最深的其实是司基算起来曾经做过石毅的情敌。
刘莉之前石毅的女伴也无非换来换去就是那么几类,跟司基的事可能要追溯到再早几年了,那时候司基可能还没出头,英鸣也是简单的耳闻过,直到那天在剧组碰到司导演,才想起来这么一茬。
石毅来剧组探班的时候,英鸣本来还有点好奇他俩的反应。
结果好像石大公子完全没认出来司基这号人物,司基也对石毅没什么特别的留意。
若不是后来剧组聚餐的时候,司基突然挨到他旁边问了一句:“你和石毅是朋友?”
他还以为对方也忘了。
当时周围的人已经喝得七七八八了,男主女主喝的在其他人的鼓动下似真似假的玩着kiss,英鸣坐的本来也比较偏,耳边突然有人说话的时候,他下意识愣了一下。
回过头,司基靠在椅子上点了一根烟:“我听他们说石毅来探过你的班。”
英鸣点点头:“恩,算是熟人。”
“熟人就能让他来探班了?”司基的表情有点微妙:“我最初听说想用你的时候,是不怎么太同意的。”
这话的下面明显还有话,所以英鸣没接腔,只是不动声色的任由对方继续说。
“我看过你以前拍的电影,痞少之后就一直没有什么进步和变化了,你外形的限制太大,上升空间本来就被压缩过,再加上没有受过专业的演戏训练,爆发力太强的你收不住,需要端着的你又出不来。”
司基说完半垂着头侧目扫了英鸣一眼:“尤其是你后来还跑去拍三级片,简直跟自杀没两样。”
基本上,这话无论是从语气还是司基的态度都非常的不友好,他话说完了就靠在边上冷笑着对着英鸣,难得对面的人没有抽烟的欲望,只是很轻的笑了一下,不怎么在意的答了一句:“是啊。”
英鸣这种连脸色都没变得反应似乎让司基不太满意,他皱了皱眉:“就这两个字?”
“不然呢?”
英鸣歪过头:“你不同意也还是用了我,那说明你觉得我合适,只能说你觉得我这样的特点,就适合这个角色。”
说完端起桌上的酒抿了一口,英鸣这次连头都懒得转了。
司基就坐在他后侧方抽烟,眼睛深处的感□彩很阴郁,却读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司基做为导演,风格其实比较极端。
他可以连着三十个小时一直开工完全不让演员休息,也可以突然抽调一天的场次让演员白跑一趟再返回宾馆。
助理导演倒都是他的熟人,之前也合作过,很了解他的做派,提前也跟所有参演的演员交代了一个底,这部电影不会拍的太舒服,情绪上要调动到一个比较敏感的状态。
这里头,可能英鸣被难为的次数是最多的。
倒不是真的落实到刻意刁难,但是一场戏重复的情绪起伏要让他走十七八遍,过程也足够让人不痛快了。
最初英鸣的态度还算配合,到了后面就开始抽烟,司基在旁边看出来他情绪有问题也不表示,该走位走位,该拍摄拍摄,经常英鸣一个人的戏就可以耗一下午,从中午一直拍到太阳下山。
剧组里有一个编剧助理以前跟英鸣合作过,关系还算不错,笔名叫花旗参,看到这种情况就为他抱不平,觉得司基这是故意在针对人。
“就是一句台词,有必要让你来回过六次么?整个剧组都看出来他对你有意见。”
饭桌旁边,花旗参和英鸣都缩着,拍摄的这个环境不算太好,因为是外景戏,有戏份的演员都不怎么进帐篷,随时可能被叫过去试位,为演员和工作人员提供吃饭的地方就是一张小桌子,基本上菜刚摆上就凉了,米饭就着水喝都觉得有点硬邦邦。
想到仓库里石毅眯着眼睛靠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样子,英鸣心中突然衍生出一种牢骚。
他看了看花旗参,态度远没有对方以为的愤懑:“出来的效果确实好就行了,导演觉得需要走这么多遍,也有他的理由。”
司基这个人做事虽然有点小家子气,对电影的把握却很有天赋,至少,每次在确认镜头的时候,他也认为出来的效果很好。大概,这也是他可以忍耐到现在的主要理由,剧组里被穿小鞋什么的,他早过了那段时期。
粗略的随便塞了两口饭,实在觉得食物难以下咽的英鸣把碗筷放下,兜里手机震了半天,他掏出来按了通话键。
“你还没睡?”电话那边的声音透着股慵懒。
英鸣笑了一下:“你既然知道我可能睡觉还打过来?”成心要饶人清梦是吧?
石毅没有任何心里压力的摆摆手:“我这是为了监督你的作息。”
他随手拿起桌上的软糖往旁边蹲着对他龇牙咧嘴的烟圈儿丢了过去,结果那只猫一点反应都没有的任由糖掉到地上,看着石毅的表情隐隐有些蔑视。
这表情成功激起了石毅的凌虐欲,他刚想站起来就听见英鸣很低的笑了一声:“寂寞空虚不需要解释这么多,我明白。”
“明白还不赶紧回来?”石毅靠在沙发的扶手上:“还要拍多久?”
“比我预计的时间大概还要长一些。”
“出什么问题了么?”虽然英鸣的语气里听不出来任何的端倪。
“没问题,就是的拍摄的进度不算快,我这边外景冷的可以要人命,想着你现在有多舒服,我就恨不得把你拖来跟我一起耗着。”
英鸣说这句话的时候,旁边花旗参露出了相当吃惊的表情,他错愕的扬起眉,探究的眼神只换的英鸣很随意的笑了一下。
石毅听到英鸣这句话的同时用软糖丢中了烟圈儿头:“只要你需要,一通电话24小时随叫随到。”
很轻的两个人都笑笑,随后又无聊的扯了两句,英鸣终于有点不耐烦的扣了电话。
花旗参一时半会儿还是反应不过来,他叹为观止的瞪着对面男人的侧脸,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英鸣,我一直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谈恋爱了。”
后者抬头看他:“为什么?”
“就是感觉吧,总觉得你跟周围的任何人都不太搭,似乎别人都靠不近你。”说了两句发觉英鸣没有动怒的迹象,花旗参胆子稍微大了点:“不过,能说说你看上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么?你看着就特挑剔,该不会是那种完美型的女朋友吧?”
一边说一边自己干脆脑补出了一个形象,编剧就是编剧,只要脑子中有想法,就可以即刻实体化。
而对于他的问题,英鸣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儿,然后发觉实在想不到什么词汇可以形容家里那位,最终只能聪明的保持缄默。
至于其他人要怎么想,那都是他控制不了的事了。
话题还没进行完,助理跑过来表示又要开拍了,英鸣把手上的东西大概收拾了一下,然后脱了大衣过去就位,或许因为刚才跟石毅打完电话,他现在心情还算不错,司基看了他一眼,没吭声,只是示意他去之前试位的地方站好。
拍摄工作就算在深夜也还是进行的很紧张,照样是一场戏拍了很多遍,有点烤人的灯打在人身上,效果不辍于暖气。
一直扛到了六点多凌晨见晓了,司基才终于放话说这条过了,一群人开始收拾东西,英鸣正好手上空,顺手帮摄影师拎过机子。所谓革命情谊基本上都是在这种艰苦的自然环境里磨砺出来的,这一车的人熟悉没有多久但是感情都不错,笑笑说说的一直回答宾馆,英鸣连一点困意都没有。
刚下车,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英鸣看见是条短信,就没有立刻打开,结果三分钟都不到,铃声就响了。
接起来,发觉还是那个早就该睡觉的男人。
“我说,你在哪儿?我都在你宾馆大厅等了半个小时了。”
手机里石毅的精神很好,就是透着一股不耐烦的焦躁,英鸣下意识的往大厅那边扫了一眼,沙发上确实坐了一个人,背对着他,黑色的大衣特别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