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房车

这天江鸿征求陆修的意见, 选了一辆陆修觉得不错的房车,里面有洗手间沐浴间、洗衣机烘干机,有一个简易的厨房, 带微波炉与电磁炉, 还有咖啡机、一张稍宽的床。

只有一张床,两人只能挤着睡。

“就它吧, ”陆修答道, “我是天秤座,不想选了。”

“现在的房车大部分都是租给情侣的, ”前台的妹子看到陆修,露出“好帅啊”的眼神, 解释道, “所以条件好一点的,都只有一张双人床……你想要那种上下铺也有,只是车本身就会更大, 内饰和设施没有这种豪华型好, 我建议你第一次自驾, 不要开太大的车,尤其走318。”

陆修:“多少钱?”

江鸿说:“我来。”

陆修:“我有薪水, 你还在用你父母的钱, 我来吧。”

两人抢了一会儿单, 最后妹子看陆修气场比较足像个霸总, 江鸿则像个天真的小白,于是把单据给了陆修。江鸿被歧视了没办法, 只能让陆修付押金和租金, 今天租赁公司要做全面检查与保养, 明天就可以过来开走了。

“先吃午饭吧, ”江鸿又说,“然后去买物资。”

有了陆修,这趟旅行瞬间变得让人充满期待,江鸿午饭时看着陆修,不住笑。

“笑什么?”陆修道。

“是不是因为想我了?”江鸿这会儿回过神来了。

陆修:“!!!”

陆修冷淡地说:“我明天就走了。”

“别啊!”于是又换江鸿开始苦苦哀求,“我不说了,我错了。”

午饭后,两人开始逛仓储超市,陆修在后面推车,江鸿在前爆买,看见超市里大多是情侣组合,一对对的,都在采购年货。

“大家都买好多。”江鸿说。

陆修:“你也买得不少。”

重庆早早就有了过年的气氛,刚进腊月,重庆人就开始熏腊肉置办年货了,但只有江鸿的购物车里,东西很奇怪,全是生活物资。

“江鸿!”在超市里碰上了高中同学,同年级的,不太熟,江鸿记得他却叫不出名字,那男生也一副霸总模样,带着女朋友在购物。

“哇,好久不见。”江鸿说。

女朋友认识江鸿,便点点头,还朝陆修打招呼,又说:“你们买好多。”

江鸿:“你们也买好多哦,出门旅游吗?”

高中同学:“我们要结婚,搬新房。你们也结……哦不,算了,我不问了。”

江鸿:“……”

陆修:“……”

单子上的东西都买齐了,结算时陆修又要付钱,江鸿忙道:“还是我来吧,这样让我感觉像……”

陆修摘下墨镜,刷脸,结束。

陆修:“像什么?”

江鸿扶额:“像被包养了。”

陆修:“你要开车,我出钱你出力,很合理。”

江鸿接受了这个提议,与陆修推着购物车,站在路边等父亲来接。冬天傍晚,天色昏暗,回到温暖的家,江母听说儿子的同学来家里做客,做了顿火锅。吃着热气腾腾的火锅,父亲还开了酒,请陆修喝。

江鸿忽然有点后悔去西藏的计划了,早知道陆修会来,自己折腾个什么?待在家里过年不好么?

“江鸿平时在学校,太麻烦你了。”江父说。

陆修在江鸿父母面前,是很有礼貌的,碰杯特意放低了少许,答道:“不麻烦,他很好。”

江母说:“哎呀,江鸿小时候就是喜欢以自我为中心,不懂得考虑别人的感受……”

江鸿:“咳!咳!”

陆修:“不会,他也很照顾别人。”

江母:“……但他没什么坏心眼,就是容易讨嫌,你别嫌弃他,他很听话的,有什么事儿,当面教训他就成……”

江鸿:“咳!”

陆修:“嗓子不舒服?”

江鸿:“没有。”

江父与江母得知陆修会跟着江鸿一起自驾,便放心了不少。用江父的话来说,陆修一看就是很成熟稳重、靠谱的人,还念研究生,还在学校兼职当老师,江父旁敲侧击,还打听了下陆修会不会读博,得到的答复是应该会,便更钦佩陆修了。

“你们是重本哪,”江父又问,“小陆学什么专业?”

陆修答了个国际资源与信息,学校对外是这么宣称驱魔学的,江父当即十分看重,江母马上说道:“以后要去大咨询公司的。”

江父的公司正缺个厉害的董秘,儿子看那模样多半指望不上,而最近他看到青年才俊便两眼放光,拼命套对方底细,恨不得让陆修三个月把剩下的学分全修完,让一条龙来自己公司里当副总。

江母又问:“国际资源信息,具体都学什么啊?”

江鸿心想:画符捉鬼、鉴别法宝……

陆修答道:“主要是国际经济形势、证券、金融科技。”

江鸿心道:你就吹吧。

江父说:“现在经济形势不比前几年了。”

陆修:“嗯,处于下行周期。”

江父:“你们学康德拉季耶夫周期不?”

陆修:“康波学过,但是对科班来说,不是主流,我们还是以政治经济学为主……”

江鸿心想:你一个驱魔师,居然还知道康波?但事实证明,他实在错误地认识了陆修,聊起经济学,陆修简直头头是道,和江父这种民间大金融学者恶战三百回合,从产业革命说到改革开放,大宗商品说到新能源产业,水平不相上下,最后把江父说得心服口服。

江鸿这才想起来,陆修是条龙,百余年来见惯人世间沧海桑田,第二次工业革命后,包括一战二战,每个经济周期他都见过并且经历过,阅历堪比巴菲特,没想到自己老爸,最后居然输在了阅历上。

“了不起,了不起!”江父也没想到一个研究生这么厉害,回想起自己公司招的研究生,当即感慨此研究生不似彼研究生,苍穹大学的含金量太高了。如果陆修毕业以后愿意过来屈就,至少得给他开八万一个月的工资。

于是江父话锋一转,抛出了最后的杀手锏。

“那小陆,你买A股不啊?”

“我们很少买,不过叔叔问了,我给您荐几支。”

“哦!哦!好的啊!正好,我要朝你学习学习!”

陆修面对江鸿父母时,相当认真,说:“稍等。”

于是,江鸿眼睁睁看着陆修打开手机微信界面,点开朱瑾玲的聊天框,上一条消息还是一周前的“第二学期课程安排”转发。

陆修输入:【朱老师,麻烦您帮我算一下,A股最近可以买哪几支。】

“我问朋友,”陆修说,“她分析比我准确,有现成的分析结果。”

“好,好。”

那边很快消息就来了,给了陆修四个代码,答复是:【我用扶乩测的,陆老师不嫌弃的话可以试试。】

江鸿:“………………”

江父饭后戴上眼镜,开始认真地研究起陆修的荐股。

“用扶乩来选股是什么操作哈哈哈哈哈——”江鸿在床上,抱着抱枕,笑得四脚朝天。

陆修:“你大三也要学的。”

江鸿笑声戛然而止,想到那场面,班上人手一个沙盘一只乩,太诡异了。

“你先洗澡我先洗?”陆修又道。

江鸿说:“我给你拿衣服,你先洗吧。”

江鸿家有客房,但他很想与陆修一起睡,陆修便也不拒绝。江鸿拿了自己的睡衣给陆修穿,稍小一点,但勉强也算合适,他看见陆修坐在床边,忽然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

那声叹气几乎无法察觉,但江鸿还是感觉到了。

“怎么啦?”江鸿问。

“没什么。”陆修回过神,接过衣服。

江鸿好奇地看陆修,陆修解释道:“你家人很爱你,在这样的家庭长大,一定很幸福。”

江鸿想起,金也说过一样的话,而陆修是没有家人的,连同族都鲜少见面,也许从度过天劫之后,就很想要家庭的温暖吧?

“我爸超级喜欢你的,”江鸿说,“等去完西藏后,回来也在我家过年吧?我家就是你家。”

“再看吧。”陆修似乎又有点忧郁了。

江鸿躺在陆修身边,转过身,用两脚夹着陆修的腰,像只螃蟹般动来动去,说:“我爸简直比爱我还要爱你,你没看他眼睛都放光了,恨不得明天就让你去他公司上班呢。”

陆修:“别闹……快放开。”

江鸿:“以后你寒暑假都来我家过吧。”

陆修挣扎开江鸿的钳制,没有回答,起身去洗澡了。

江鸿突然又想起在寒冷的苍穹大学,还有一个名叫袁士宇的可怜人,明明他才是最需要陆修关心的那个人……唉,只能说命运无常,充满了变化。

“明天就上路吧。”夜十点,江鸿说。

陆修:“怎么听起来这么不吉利。”

江鸿:“明天就启程好了。”翻身关了灯,想了想,一脚把初音未来等身抱枕踹到床下,转身把陆修当成抱枕使用。

陆修从认识江鸿还不熟开始,每次睡觉都被他这么抱着,起初还挣扎几下,其后逐渐放弃了挣扎,偶尔索性还配合几次,摊开手臂让他枕着算了。

江鸿给陆修的睡衣睡裤是自己最喜欢的一套,换上以后柔软舒服,正好拿他当抱枕用。

陆修:“……”

江鸿:“?”

陆修:“手规矩点,不要乱碰。”

江鸿:“哦好……”

黑夜里,外头是淅淅沥沥的冬雨声,陆修又问了一次:“你去西藏做什么?”

“不做什么,”江鸿答道,“就是突然想去看看。”

陆修的身体很暖和,静夜之中,只有床脚亮着的油汀小灯,像颗散发着热量的橙黄色的、遥远的星星。

江鸿说:“你相信人有前世么?哦这是废话,你当然相信。”

陆修沉默了几秒,在这个时候想起了袁士宇,与曾经的上上辈子,也许是上上上辈子的事了。

陆修:“我不想讨论这个。”

江鸿却答道:“我想讨论。”

陆修:“……”

这是难得的,江鸿第一次反抗陆修的威压,陆修竟有点不太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这小子胆儿肥了?

江鸿又一本正经地说:“每次你说不想讨论,我都识趣不提了,就不能让我一次吗?”

陆修不耐烦起来,说:“行行,你想说什么?说。”

“既然人有前世,那么我的前世是什么呢?”江鸿出神地说,转了个身,放开陆修,也摊开了睡。

陆修没有回答,江鸿便动了动他。

“我怎么知道?”陆修说。

江鸿说:“上辈子,我会是人吗?还是动物?”

陆修:“有意义么?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江鸿心想: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曾经还到处找我……找袁士宇的转世来着。

“传说布达拉宫门口有两座白塔,”江鸿又说,“只要从那里走过,就能洗清一生的罪。我也想去走一走,就当是去西藏的目的吧。”

“你有什么罪?”陆修简直对江鸿无语了,说,“你要是有罪,天下人都有罪。”

江鸿:“人一生里,大大小小的错,总是会犯的吧,我这么执拗去远行,让爸妈担心,也算犯错不是吗?”

陆修:“你是不是被你那个信佛的金毛狮子室友洗脑了?”

江鸿又道:“曹校长说过,每个人都有心魔,是执念,也是欲望,人出生时……什么来着,忘了。”

陆修接过江鸿的话:“人出生时无欲无求,有一颗赤子之心,随着成长,执念越来越多,魔就在人心里成长。”

江鸿:“对啊……”旋即又翻了个身趴着,闭着眼睛说:“我当然也有心魔,是不是在那里走一趟,就能摒弃自己的心魔?”

这次陆修没有回答,出神地看着天花板上的宇宙星图,它们正散发着很淡的荧光。

江鸿又说:“知道那件事时,我其实有点恨袁士宇,恨的不是什么换命啊,让我顶替了他,让他顶替了我,而是……有点难过,仿佛你变成别人的什么人了……不过后来想想,其实也没关系不是么……你还是会来找我……”

陆修转头看了江鸿一眼,但江鸿已经睡着了。

“喂,”陆修说,“被子。”

江鸿睡熟了,陆修把被子朝他身上踹了踹,让他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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