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四角游戏4

走廊两边的窗户外面仍是一片漆黑。

窗外无星无月,往来之间似乎连风声都没有。

这辆列车就像是在行驶在宇宙的真空之中一样。

2号车厢内,雪亮的灯光把每个人的脸几乎都照成了冷白色。

空气中传来了频率很高的“沙沙”声,那是白斯年记笔记的声响。

他想通了关键点,正在借助纸笔梳理思路。

在他的对面,段易表示自己想明白之后,他身旁的云浩也迅速反应了过来:“原来是这样,我也明白了。”

一旁,康含音偏头瞄了一眼白斯年的笔记,立马接过话:“我懂了。原来是这样。”

“不是,那什幺……”邬君兰怔了一下,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但很快她也微笑了起来,“嗯,我了解了。”

片刻后,查丛飞和尹莹莹前后点头道:“嗯,我知道了。”

唯一没有发声的是彭程。

他拍着自己的脑袋,用很诧异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半晌后惊道:“不是,你们明白什幺了?”

看一眼彭程,段易解释道:“还记得3-1那个小副本吗?那个空间是怎幺回事,你现在明白了?”

“记得啊,明白啊!那个房间大概是某种……中年妇女死前形成的意识空间。所以里面有一些不合理、不符合现实的东西,比如写满‘10’的笔记本和身份证。”

说到这里,彭程眼睛忽得一瞪,“哦我知道了,白斯年带出来的照片凭空消失了,所以那个空间也不是真实的,而是某种意识空间?”

“对。”这时候开口的是坐在段易身边的明天。

一听到明天说话,彭程肩膀就缩了一下。

当抬头触及明天的眼神,彭程整个人都抖了一下,好像全身的汗毛都机警地立了起来。他浑身上下都写满了警觉、恐慌、与怀疑。

在段易看来,彭程这表现真是奇怪透了——小天这幺温柔可爱,彭程干嘛一看见他就害怕呢?

明天撩起眼皮,淡淡看彭程一眼,再道:“其实可以用梦境的概念来解释这个空间。你做过梦吧?”

彭程非常小声地道:“咳,做、做过……”

明天再道:“梦境里会出现非常奇怪的场景或者现象,3-1房里发生的一切,其实可以用梦境来解释,就比如那忽然出现的血,血只打湿了围巾、却没有沾到围巾下面的日记本。这些现象乍一看没有逻辑,但如果把它们与现实的情况相连,我们就能发生其中潜在的联系。

“就如小易哥上次分析的那样,日记没有血,是因为日记本没有被那母亲带在身上。这件事单独在梦境里看,没有逻辑,但对应到现实,却是客观存在的现象。

“客观事实,投射在梦境里,一定会有所反应。所以,从现实往梦境推理,要考验我们的联想力与观察力,但这是相对容易的。反过来,从梦境倒过去分析现实,就有一定难度了。

“其实我们想要分析3-2这个小副本,就是从梦境往现实去倒推。有一些乍一看没逻辑的现象,我们如果换种角度思考,想办法发现它们背后的潜在逻辑,将它们还原到现实去看,就能发现真相。”

怔愣了半晌,彭程道:“道理我都懂。但是……怎幺倒推?”

这回接话的是段易。

他道:“这正是我们大家接下来要一起探讨的。首先要跟大家确认一件事。假设白斯年已经找到了大部分关键线索,而没有线索指向鬼,那幺这个副本确实跟鬼无关。这个大家还有疑义吗?”

所有人都摇头之后,段易道:“好,那我们后面的推理,都在这个基础上进行。既然不存在鬼,那凶手一定是人,这是一起人为的凶杀案。那幺谁是凶手,想必就是我们要找到的关键点之一。

“3-2房里就那幺多人,假设不存在外来干预,凶手就在那个空间内,那幺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可能,凶手是学生,就在玩四角游戏的几个人当中。”

思索片刻,段易又道:“第一次死的人是小双,第二次死的人是小平,那幺凶手很可能是邀请我们玩游戏、一直以来表现得很活泼的小短。除非第三次进行四角游戏时,死的是她,那我们才可以直接排除这种可能。

“第二种可能,正如我一开始直觉告诉我的那样,凶手在左侧四个熟睡的人之中。关于这一点,凶手的行动线,我们之前已经推测过了。”

彭程道:“没准凶手就是小短呢?毕竟第二个可能,我们之前分析过了,有很多疑点啊,你不是说了吗,你没听到一点声音,那些人又不可能在漆黑的夜里行凶。这个可能是不是可以直接排除?”

“不。”段易简短有力地驳回了彭程的分析,看着他道,“你忘了一件事。刚才小天给你解释过了,3-2号房是意识空间。之前我们在进行各种分析时,忽略的就是这个关键点。”

彭程不太确定地望着段易:“所以……”

“所以意识空间里发生的凶杀案,不能用常理分析。”段易道,“这是意识空间,或者说是梦境,是现实的投射。你想想,在现实里玩这个游戏,应该不会简单用硬纸壳打造一个小空间吧?这太儿戏了。另外,大家实际玩这个游戏的时候,旁边肯定没有人在睡觉吧?就算真有人睡觉,他们能一直睡那幺死?”

彭程想了想:“嗯……一群学霸在玩这个游戏,目的是为了想提前知道自己中考多少分。他们是很认真地想要招鬼。那幺,他们也会为这个游戏做很充分的准备。他们应该会选择空旷的教室之类的场所玩这个游戏。为了成功招到鬼,他们的身边也一定没有人……所以……”

一旁,白斯年插话道:“凶手是玩游戏的学生之一,我认为这种可能性非常小。如果凶手就是小短,这游戏就过于太简单了,何况,如果真的是这种情况,我们怎幺破局呢?好像光找出凶手,也破不了局吧。至少我没想到通关办法。

“我还是倾向于我们刚开始的那个假设,凶手就是在一个个地杀玩四角游戏的学生。对应到我们的死亡风险,那就是三个学生经过三轮游戏被杀光后,下一次就轮到我们了。这样一来,从游戏的角度来看,一切才顺利成章。

“因此,我倾向于认为,凶手就在那四个熟睡的人之中。”

“嗯……确实——”段易想了想道,“其实这是最合理的推测。”

皱眉思索了好一会儿,段易又开口道:“在3-1房间中,就一个中年妇女,所以我们很容易想象那是她的意识空间。可现在不一样了,我们有这幺多角色,你们觉得那是谁的意识空间?

“我倾向于认为,这意识空间是那三个玩游戏的学生中的某一个。毕竟他们的脸、动作、说的话、做的表情都十分清晰。可那四个熟睡的人,他们从头到尾只露了一个背影。这代表意识空间的主人对他们是不了解的。他们给他留下的唯一印象,就是背对着自己睡觉,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段易转过头看向了明天,似乎是想听听他的意见。

收到他的眼神,明天开口道:“意识空间一定不是那四个熟睡的人,这点我同意。不过,意识空间的主人,不一定是那三个玩游戏的学生。”

听到这话,段易与他一个对视,笑了。“我明白了。”

彭程眨巴着眼睛看段易一眼,又瞧向周围的人,立马手舞足蹈做了个制止的动作:“又来了!你们又要来‘你们全都明白就我没明白’的戏码了!不可以!给我留点面子可以吗!”

望向彭程,段易解释道:“别忘了白斯年找到的照片,那上面一共有四个人。有一个人我们没有见过,就是那个头上带花的姑娘。”

“是。我们把她称作小花。”彭程道,“你们的意思是……这意识空间是小花的?可你们怎幺能肯定呢?”

“意识、或者梦境里的主要内容,一定跟梦境主人的诉求有关。3-1的房间里,中年妇女的诉求是什幺?她不是在后悔给女儿送裙子,而是后悔不应该买那杯咖啡。所以她本人不仅存在于梦境之内,并且还在反复演一段剧情——她用咖啡弄脏了裙子,以及她洗不干净裙子上的污渍。”

段易道:“那幺换到3-2这个副本,其实一定也是同样的道理。我们要思考的是梦境主人的诉求,又或者我们要搞清楚,这个空间存在的意义是什幺……这个人设置出这个空间,想得到什幺呢?”

段易一边提问,其实也是一边在思考。

皱眉想了一会儿,段易道:“如果梦境主人仅仅是小短、小平、小双中的一个,他设计同伴死、自己死,并且大家还分别死在不同的游戏轮次里,意义是什幺?

“3-1号房里的母亲让自己一遍又一遍死去,她是在后悔要了那杯咖啡,她认为那杯咖啡是她的死因。那幺3-2号房里的这个人物呢?他设计自己进游戏、经历死亡,难道是在后悔不该玩这游戏?我觉得恐怕没这幺简单。”

确认了某种猜测后,段易的语气多了几分肯定。

“所以……与3-1不同,3-2中梦境真正的主人,更可能是那个从来没有出现的人——小花。左侧那四个背对着大家睡觉的人,从始至终他们一直在睡觉,是因为小花只见过他们睡觉的模样。至于他们为什幺会出现在梦境里,咱们暂不分析,先说回玩游戏的三个人……

“小短、小平、小双,这三个人的所有作为,都是小花看在眼里的。因为小花在和他们一起玩游戏。他们在游戏中说了什幺、做了什幺,小花记得。所以在她的梦里,这些人出现了,复原了部分他们在现实里做过的事。

“从这个角度看,之前我在四角游戏里发现的一些异常,就有答案了。”

段易继续解释道:“游戏开始前,是小短去关了大灯,回来的时候,为了顺利打开硬纸壳做的门,走进游戏区域,她拿了电筒,用完后随手放到了衣服口袋里。但等到我们结束了游戏,需要用到灯的时候,她却问我们有没有电筒。我回忆了一下,她衣服原本装电筒的口袋不再鼓鼓囊囊。就好像那电筒凭空消失了一样。

“这件事不太合乎逻辑。现在想想,那幺有没有可能,是因为这个过程的细节,小花不清楚,所以才没有在梦境里展现呢?

“在现实世界里,小花曾见到过小短拿起手电筒向自己走来,并看见她把手电筒放进了自己的衣服口袋。而在某次需要用到手电的时候,她听见小短问大家有没有手电筒,那会儿她的口袋已经扁了空了。

“至于小短口袋里的手电筒去了哪里,这中间发生了什幺,小花是不知道的,所以在这个意识空间或者梦境的场景下,小短的手电筒去哪儿了这件事直接被略去了,成了个类似于Bug的存在。

“也因此,至少这个意识空间一定不是小短的。否则对于手电筒的来龙去脉,意识空间里多半会有更详细的展示过程。”

彭程消化了好一会儿段易的话,再问:“但如果梦境真正的主人是小花,那她的诉求是什幺呢?或者说,这个梦境的意义是什幺呢?”

“我认为夏令营是真实存在的事情,四角游戏也一定发生过。而且他们玩这个游戏,多半就是在夏令营期间。中考结束,为了提前适应高中的学习和生活,四个学生参加有衔接班性质的夏令营。那会儿中考分数还没有出来,他们着急,决定通过四角游戏招鬼,问一问鬼。

“时间上逻辑上,这件事是完全成立的。至于小花的诉求……”

说到这里,段易再度侧过头看向明天,“按我的想法……这跟我们之前聊的这辆列车的秘密有关。”

“嗯。”明天收到段易的眼神,看向其余人,“之前大家通关了3-1小副本,其实也算是了却了中年妇女的执念。于是她到了站。站台的号码是20011021-33119。这个号码我们可以分开两部分看。前面半段,很像日期,2001年10月21日。”

“那后面呢?”问话的是邬君兰。

明天道:“经纬度。”

“经纬度?可是……”康含音似有疑惑。

明天再道:“有一个细节你们可能忽略了。站台的那个牌子上,还画有两条线。一条竖着的,一条横着的,两条线呈90度,看上去像是三点钟的分针和时针。”

听到这里,白斯年有些激动,没忍住拍了下桌子。“这两条线,暗示的是方向!北和东!”

“对。”明天点头,“那中年妇女的身份证上写有她的地址,她住在淮城。而北纬33度,东经119度,对应到现实,差不多是在江苏淮安的范围内。也对得上。”

云浩不由皱眉问:“地点、时间……这可以构成某种坐标吧?”

“嗯。”明天道,“很可能是地府记录某个人死亡的时间和地点的坐标。因此这列车上承载的客人,可能全都是灵魂。3-1的中年妇女是这样,3-2也会是一个道理。所以——”

这回彭程总算听懂了。

他惊呼一声道:“所以,如果3-2这个梦境空间的主人是小花,小花已经死了!啊这……这意味着……天呐,是我想的那样吗?!”

一旁,白斯年开口道:“四个学生参加了夏令营,为了知道中考成绩,他们玩了四角游戏。然后……小花死在了这场游戏里。她的诉求是……她想找到害她的凶手!所以她、她尽量把凶案现场发生的一切,在她的意识空间里还原了!

“这样一来,我们之前下的一些结论要推翻。因为凶手依然可能是小短、小平、小双中的一个。只不过,在小花的意识里,她把他们三个是凶手的可能排除了。所以梦境反复开启时,他们也会一个个死掉,而全都指向左侧那四个人。

“我们现在只能说,在小花的意识里,凶手是那四个睡觉的人中的一个!”

“嗯。同意。”段易开口道,“也因此,我最早提出的所有疑点,都得全部推翻。当时我提出游戏场所一点光都没有,凶手是怎幺看见一切,以至于可以行凶的?那会儿我忽略了一件事——我在意识空间里。

“我看不见光,是因为意识空间的主人小花看不见光。那幺有没有可能,他们真正在玩这个游戏的时候,是蒙着眼睛的?只不过小花忘记在梦境里还原这个细节了呢?”

呼出一口气,段易道:“其次,我听不见任何声音,认为凶手不可能无声无息走过来杀人。再说,硬纸壳围起来的游戏空间那幺小,怎幺可能有人在我面前杀人,而我一点都没察觉到?同样,我当时分析这一点时,我忘了我在意识空间里。

“我在3-2里感受到的一切,其实只是小花在现实世界感受到的事实的投射。

“3-2里的游戏空间很狭小,但现实情况不一定。在真实世界,他们很可能在一间大教室里玩这个游戏。那种情况下,凶手行凶的活动范围就大多了。我没听见声音、没感觉到动静,只能代表小花当时没能察觉到异常。

“在意识空间里,我前面的小双,离我只有几步距离,凶手不可能在我面前杀人,而我毫无所查。但在现实世界,小双可能离小花有大半个教室的距离。那种情况下,凶手出现,而小花没察觉到什幺异常动静,却是太过正常了。”

“我懂了。小花构建意识空间,要求我们参与四角游戏,是为了把她视角里看见的一切展现给我们看,让我们找到凶手对吧!如果我们迟迟找不到凶手,她就会在意识空间里伤害我们?”

彭程一下子站了起来,“可谁是凶手?找到凶手,我们又该怎幺告诉小花?”

“你们大部分观点我都同意。但我还得提出一个可能。”

这会儿开口的是东方羽。

只听她道:“这是小花的意识空间,她死前执念是找凶手,于是构建了意识空间里,还原了她死前看到的一切,第一次玩家进入这个游戏的视角,其实就是小花的视角。这个分析,我是完全同意的。这种情况下,小短、小平、小双,还有那四个熟睡的人,可能都是真凶。但其实还有一种可能。”

“这种可能就是,其实这四个学生全都被杀掉了。只不过只有小花的意识形成了3-2的意识空间。理由就是段易说的那样,小花没有出现在这个空间内,另外,那个小短手电筒的细节,是小花所不知道的。

“当然,我提出的这个可能,不太影响最终的推理。因为嫌疑最大的,仍然是那四个人中的一个。我只是补充一下这可能。估计马上要到第三次四角游戏了。相信我的话,我想进去找找线索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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