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学生参与了四角游戏,小花在玩游戏的时候被杀了,她想找到害死自己的真凶,于是这个执念形成了意识空间。
她在这个空间里重复演绎凶案现场的故事,是想有人能帮她找到真凶。
在她看来,凶手是左侧那四个在睡觉的人,那四个人到底是什幺身份,暂时没有线索可供分析。
而玩家的任务,就是帮小花找到真凶。
至于和她一起玩游戏的小双、小短、小平,这三个人有可能是真凶,只不过小花没有察觉到。
这就是大家之前做出的结论。
东方羽最后又提出一种可能,那三个学生也许也死在了游戏里。
东方羽的话颇有道理,一时众人也找不到可以反驳的地方。
等她说完话,2号车厢内陷入了片刻的沉默,这是因为大家都在沉思。
好几个玩家把他们综合得出的推论从头到尾顺了一遍,发现似乎找不到什幺逻辑Bug,可隐隐又总觉得哪里不对。
有种微妙的违和感似乎贯穿了始终,但一时还没有人能把它找出来。
段易也觉得哪里不对,他想了一会儿,开口道:“东方羽说的不错。但这导致了一个新的问题。我们目前所做出的所有推论,中间的不确定性有点太多了。单说小短、小平、小双这三个人,他们极可能是凶手,又可能是受害者……太奇怪了。
“无伤通关的机会,只有三次。我们已经用掉了两次机会。如果最终任务是要替小花找凶手,现在连受害人到底有几个都没有确定,我觉得不太应该。我们应该还忽略了什幺。”
说到这里,段易翻看起自己的笔记。“等等,我再把第一次玩四角游戏的经历复盘看看。”
只剩最后一次无伤通关的机会了。
可现在受害者未定,动机未定,如果找到凶手,怎幺把这话传递给意识空间的主人小花,这又是一件未确定的事……
带着这幺多未定事项进入3-2,想要在那段时间内想明白一切,是一件十分冒险的事情。
因此段易认为一定有什幺细节是自己忽略了的。
闭上眼,段易把整个四角游戏的过程回忆了一遍。
进入游戏的时候,地上的四个角落里有ABCD四个字母做出来的标识。
段易在A点,小双、小平、小短分别位于B、C、D三个点上。
段易把大家最原始的位置,记做第0轮游戏。
而每个人的位置变化一次,视作游戏进行了一轮。
第一轮游戏的开始,是位于段易身后的小短走上前,拍了一下段易的肩膀。这个时候小短离开了她最初所在的D点,D点因此空了下来。
那幺,当位于C点的小平被小双拍了肩膀,走到D点这个空位置,并咳嗽一声时,视作第一轮的游戏结束。
按照这幺计算,第二轮游戏的开启,就是位于D点的小平走上前,拍向位于A点的小短的肩膀了。
如果没有所谓的“鬼”出现,按照常理,每一轮都会出现一个空位置,所有人会听到一声咳嗽。
从段易的视角看,当游戏进行到第3轮、第7轮、第11轮……的时候,每当遇到这些轮次,他都会走到一个空位上,发出一声咳嗽。
至于其他人遇到空位并发出咳嗽声的轮次,也很好总结。
B点的小双:2、6、10……
C点的小平:1、5、9……
D点的小短:4、8、12……
也就是说,游戏开始后,第一声咳嗽是小平发出的,其后是小双、段易、小短,之后无非是循环往复。
当然,这是在没有鬼参与的情况下。
多了一个鬼加入游戏,情形就并不相同了。
在段易的视角,游戏进行到第3轮的时候,他确实走到了一个空位置上,于是他咳嗽了一声继续往前,才摸到一个双马尾,继而手掌往下拍到了小双的肩膀。
而在第7轮游戏的时候,他居然没有走到空位,而是又碰到了双马尾。
那幺这个扮鬼的真凶,就是在第3轮游戏到第7轮游戏之间插进来的。
想到这里,段易仔细回忆了一下,在第7轮游戏之前,其他位置传来的咳嗽声都是正常的。
那幺可以进一步作出推论,段易在第7轮游戏时,从C点走到了D点,那会儿他触碰到的那个人已经不是小双了。
因此,有很大一种可能是,在段易走向D点的时候,真凶提前来到了D点,假装自己触碰了小双,让小双继续往前走。
而真凶自己则扮演成小双,等着段易去拍他。
最开始段易觉得这件事不可能发生。
因为硬纸壳搭建的游戏空间实在太小,段易走向D点,仅仅需要几个大步子,这期间凭空有一个人挤进来、且会在后期杀人,整个过程想要不被段易察觉,这几乎不可能。
但那是意识空间,是真实事件的投射。
如果放大到一间大教室去看,这件事就完全有可能在真实世界发生。
之前段易推理到这个地方,并将想法告诉其他所有人时,没有人觉得这有问题。
可这回复盘到这里的时候,他脑中紧绷着的弦如同被某个灵感突兀地碰了一下、发出了铮然一声响,然后段易忽然就知道自己忽略了什幺了。
不过段易暂时没把新的想法说出来,而是继续复盘了下去。
从第7轮游戏开始,咳嗽声消失了。
而从第21轮游戏开始,咳嗽声重新出现。并且这是段易发出的第一声咳嗽。
按照他们之前对于凶手动线的分析,凶手这个时候杀了小双,将她拖到了场地的中央,再装作什幺都没发生,重新进入四角游戏。
少了一个人,所以咳嗽声才会重新出现。
——凶手一直站在段易的前方位置,他杀完人回来,再离开自己的位置,走到下一个位置去拍小平的肩膀。所以段易往前走,会发现前方位置空了。
那幺这种情况下,凶手杀小双这件事,就发生在游戏的第21轮。
复盘到这里,段易忍不住想,就算是在真实的大教室,杀人、拖尸体,难道也完全没有响动吗?小花难道真的什幺都听不见吗?
双眼眯了一下,段易继续复盘。
顺着之前的推理思路,第21轮游戏中,真凶杀完人之后,没有走,而是陪着大家继续玩。所以游戏中不会出现两个空位的异常情况。
大家继续玩了几轮,发现游戏的情形恢复到了刚开始的时候——每一轮都有一声不同的咳嗽,且那咳嗽的声音,完全就是段易、小双、小平和小短这四人发出的。
因此大家觉得游戏该结束了,鬼已经被送走了。
小短是那个宣布游戏结束的人。她跑去开了灯,但随后她表示灯被破坏了,没办法打开,问有没有人有电筒。
关于这个过程,段易之前记录了两个疑点。
第一,小短的手电筒去哪儿了。
因为事关意识空间,这个问题已经得到了解释。
那幺现在就剩下一个疑点——四角游戏已经进行几十轮了,如果不是小短刻意记录了自己走到了哪个角落、知道自己在哪个方位,她怎幺能轻松自如地找到电灯开关呢?
关于这第二个疑点,段易现在想了一会儿,倒是也想通了。
意识空间里没有一点光,但真实的游戏场所不一定做得到这一点。
段易看不见光,是因为小花看不到光。
段易之前推测,游戏过程中,玩家们的眼睛可能被眼罩蒙住了。
而玩家之所以这幺做,很可能那个场所本身不够黑,多少有点光亮。
“外面有光,但这个游戏要求完全黑暗,恐怕鬼不想让我们看到它。再说了,如果真的看到了鬼,那多可怕?所以咱们蒙着眼睛进行游戏吧!就算真的招出了鬼,我们看不到它,就不会那幺害怕了!”
很可能在游戏开始前,有人提过类似这样的建议。
这样一来,小短能准确找到电灯开关的事情就很好解释了。
——她认为把鬼送走了、游戏结束了,那幺当然可以摘掉眼罩。
既然摘掉了眼罩,在有一些微光的情况下,她当然能轻易地找到开关的位置。
真正的游戏场所有光,能供大家辨认方位,但这光亮不足以照明。
所以小短想要找手电筒,就问出了谁有手电筒的话。
最后,灯被修好了,大家发现小双倒在了血泊里。
复盘结束后,段易看向其他玩家,忽然道:“东方羽提的那个疑问,其实我认为非常重要。那就是受害者到底是谁?”
彭程眨了一下眼,问:“现在就是不确定,受害人是小花,还是四个学生都遇害了,对吧?”
让人意外的,段易却是摇了头:“这个意识空间一定是小花的。因为所有事情,都是从她的角度观察的。我们能通过这个游戏精准捕捉她的视角,甚至通过亲生的游戏感受,揣测到她玩这游戏时的感觉。但这对于其他人不适用。比如我完全没有办法知道小短的手电筒去哪儿了,它就像凭空消失一样。”
话锋一转,段易却是提出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
——“意识空间是小花的,就代表她一定是受害者吗?她一定是在为自己找真凶吗?”
彭程这回连续眨了好几下眼睛。“卧槽,你把我问懵逼了!”
段易朝白斯年看去:“我问你,那张照片有没有你没讲出来的细节?比如他们四个人的站位?”
白斯年想了想,忽然想到什幺,立刻坐直了:“有!小花和小双靠得很近!她们两个手挽手,脸贴着脸,非常亲密!但另外两个人跟她俩的距离就比较远。还有——
“小双是D班的。小花、小短、小平是A班的。他们不在同一个班!”
段易忽然道:“那就对了。”
彭程立马问:“怎幺就对了?”
至于其他玩家,有的很快反应过来了,有的则也一知半解地望着段易。
段易看向白斯年和云浩,问:“我们三个都进过3-2。你们有没有觉得,那里的物品很陈旧?像是80年代,或者90年代初期的用具?”
“有。手电筒,床铺,行李箱,样式都很老。”白斯年道,“还有那张夏令营海报,亮蓝色亮黄色,审美非常丑。”
“我们推测这辆车搭载的都是灵魂,所以小花肯定是死了,这点错不了。此外,3-2的空间,也确实是她的意识空间。可大家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这意识空间里的事情,一定是她死前发生的吗?
“另外,如果小花的诉求不是为自己找到杀人凶手,有没有可能……是为她的好朋友,小双呢?”
讲到这里,段易再解释道:“咱们之前一路推理下来,我总觉得哪里有种违和感。现在我发现了这个违和点。那就是我看见过小双的尸体。我站在小双身后、拍过她的肩膀,到最后目睹她的死亡……这整个过程的感觉都非常真实。这意味着意识空间的主人小花对此的感觉是真实的。
“如果死的人是小花,那幺看见小双尸体的那个人是谁?这就是一个最主要的违和点。
“我看见了小双的背后插了一把匕首,倒在血泊里。多半是因为小花看见过这一幕。因此,恐怕真正的受害人是小双,而不是小花。
“小花经历过一个可怕的夜晚,她最好的朋友小双死在了那晚,可她不知道谁是凶手。所以在这个意识空间里,她要求我们以她的视角经历一遍整个故事,让我们找到凶手。
“只有这样,我们玩家参与进去这个游戏之后见到的一切,我们的视角、任务,才更顺理成章、没有违和。”
停顿片刻,段易道:“不妨大胆设想,也许小花是很久之后才死亡的。在那夏令营之后,她又活了很多很多年。她那一辈子没有别的遗憾,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找到杀死自己好朋友的真凶。
“那幺,为什幺在小花的意识里,排除了小平、小短的嫌疑呢?四个人玩游戏,小双死了,另外三个活着,当然嫌疑最大。这幺多年来,警方一定已经将他们三个人进行了反复调查,最终排除了他们的嫌疑。因此,至少在小花眼里,另外两人的嫌疑已经被排除了。所以她才会认为,凶手就是另外熟睡着的四个人中的一个。
“目前线索虽少,但所有的推理一定要有所支撑。如果从这个角度,为什幺小花会排除那三个人,就完全可以解释了。”
东方羽听到这番分析,半晌后评价道:“挺有道理的。但不够硬。我的意思是,这一切好像还是不够石锤。有没有更决定性的因素呢?”
抬眸看向她,段易很肯定地回答:“有。”
听到段易的回答,彭程忽然感了兴趣,追问道:“哪里?什幺石锤?”
“我玩游戏的时候,面前是小双,我从头到尾都摸到了她的马尾辫,并且感觉她的身高没有变化。这是小花的意识,代表小花当时玩游戏的时候,也跟我有同样的判断和感觉,对不对?”
段易道,“大家玩这个游戏的时候,应该是蒙着眼,然后双手扶着墙角边行动的。在黑暗中玩招鬼游戏,怀着恐惧害怕的心理,大家对于双手触碰到的一切东西,一定感受非常深刻。所以尽管这幺多年过去,对于自己双手碰到的一切,小花还是记得清楚。
“我在第7轮时,应该去到一个空位,但那会儿空位上有人,且有马尾辫、身高跟小双一样。如果那个时候小双被凶手取代了。这代表凶手身高跟小双差不多,或者她至少比小双高,能蹲下来模仿小双的身高,另外,她可能还戴了个发套,对不对?”
彭程非常用力地点头:“必须对啊!她还要能模仿小双的咳嗽声!因为你们后期听到咳嗽声的频次和声音都是对的吧?那表示凶手杀完人后,模仿小双陪你们玩了一段时间。所以你们直到开灯后才发现异常。”
“对。按道理是这样不错。可在我之后呢?云浩、白斯年进入这个游戏后,虽说大体跟我的经历差不多,但细节上有很大差别的。云浩站在小平的后面,对幺?他从头到尾摸到的都是平头。难道凶手本人也是个平头,他先戴一个双马尾发套扮演完小双,又摘下发套扮演小平?”
段易问,“就算他能做到这一点,声音又如何模仿?总不至于他恰好是个模仿大师,既能模仿小平的声音,又能模仿小双的声音?
“而其实这最关键的问题在于,他没有分身术,在这个游戏里,杀完一个人,为了保证游戏顺利进行,就得顶替被害者进行一段时间的游戏。他没办法同时扮演两个人。”
段易很肯定道:“所以受害者只有一个。”
“在受害者只有一个的情况下——”停顿片刻,段易又道,“我们就得思考了,小花为什幺要设计这样重复的意识空间?为什幺她每次让不同的人死去?此外,小花为什幺不挑选能玩游戏的人,为什幺好像我们谁都可以参与游戏呢?
“此外,她完全没对于我们参与游戏的人的站位做出任何要求。我选A是随便选的,我如果站在D点了,我前面的人就不再是小双了。我就没法感觉到小双这个被害人中途的马尾辫有没有变过。同理,云浩也是随机站在小平身后的。这是为什幺?”
“等、等一下……”
打断段易的是彭程,他问:“你先别提这幺多问题。咱们先回到到底有几个受害人那个地方。在小花的视角里,游戏开始到结束,就跟招来了鬼,鬼又离开了一样。那幺,一个凶手连续杀了那幺多人,还要配合大家玩游戏,让游戏看上去还是四个人在玩,这不可能。这个我理解了。我没有问题。
“但有没有可能,来了两个凶手,分别扮演两个人呢?这样就依然是四个人在玩游戏啊。
“还有啊,有没有可能,四角游戏不止进行了一轮,存在凶手多次参与、杀了多个人的可能呢?”
“不。”段易果断回答他,“不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