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文明人不打组合拳

把打算再见周恒文一次的决定告诉卓霈安时,对方第一反应是:“你疯了?”

“我给他发过短信了,就明天。”池念冷静的表情与卓霈安的抓狂对比鲜明,“如果一直不见,他会一直骚扰我。”

卓霈安翻了个巨大的白眼:“那你报警啊!”

“你觉得他们管吗?”

卓霈安愣了愣,居然觉得池念说得很有道理:这种事确实不在大部分警察会严肃处理的范围内。大环境把同性恋当不正常,一个男人不停地发短信给另一个男人,如果没有债务纠纷,做谈资都嫌败兴。

你不理他不就行了?九成以上的人都会这么说。

退一万步,就算池念不理会,那个想一出是一出的神经病会就此放弃?谁知道他抱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念头?

她痛苦地揉着自己的头发:“啊——我不知道!随便你吧!”

池念轻声说谢谢。

“不过你自己去吗?”卓霈安仍放心不下,只恨自己分身乏术没办法立刻回国,“还是得找个人陪你……桃子有空吧?”

池念不合时宜地找错了重点:“你们这么熟吗?”

“我们每天都在聊好不好……哎呀这不是关键!总之,我叫她陪你去。如果姓周的干傻逼事,别跟他多哔哔,桃子上手就揍他丫的!”

池念:“学姐打得过?”

“桃子练了十来年柔道,肯定比你强。”卓霈安认真地对池念建议,“当然了,我更希望是你第一眼就把人踹翻。”

“都是文明人,别随便动手啊……”

卓霈安的眼神无声地骂“扶不上墙的阿斗”,叹了口气:“反正你就,不管他说什么记得自己要的东西。”

池念:“知道,让他把钱还了。”

卓霈安一拍桌子:“对!先还钱,还完揍一顿,揍完报警,让警察拘他几天——操,你为什么不在北京啊?不然可以直接找我哥,让他把人拷走,不分青红皂白关个最长时限,看这人渣以后还敢不敢祸害小男孩儿!”

她说得池念只想笑,郁闷的心思早就不知道飘去了哪儿。

“谢啦,这事儿我自己会好好解决的。”池念隔着屏幕,给卓霈安比了个大拇指,“等消息吧——”

“别心软!”卓霈安抬头看了眼,“我该去上课了念念,晚安。”

“晚安小霈。”

池念说完挂了视频,转头看向坐在沙发上一本正经拿雪碧挡脸的奚山:“你也差不多得了吧,刚一直偷听我们聊天就算了,还笑……我朋友有那么好笑吗?”

“就……听你说多了,我还以为她是那种温柔型。”

“温柔?别吧,她超厉害,小学的时候就把全班男同学揍得排队叫大哥。”

奚山又是一阵爆笑。

但笑够了立刻端正神色:“你跟那人约好了?”

“周恒文?”池念翻了翻消息列表,“约好了,明天下午三点。”

奚山点点头:“今晚早点休息,养精蓄锐。”

“你明天也在吗?”池念不知为什么突然忐忑,尽管之前奚山说过会陪他,但现在也非要问一句才安心。

“当然,祝以明也会来,有事随时喊我们。”奚山眼神闪烁,想了想又补充,“不过先给你打个预防针……”

“诶?”

“我可不是文明人。”

翌日池念请了假,陶姿当然批准。

她听说理由后着实愤愤不平了一阵,说的话和卓霈安半斤八两,大有亲自上阵打人给池念出气的意思。

池念谢过她的好意,只想尽量低调地解决。

回短信到现在也过了快一个星期,周恒文像找到了和他联系的切入点,每天不停地发消息,像个人格分裂患者。他一会儿回忆两人过往打感情牌,一会儿低声下气地求他“理我一下吧”。

池念一提到钱,他却跟哑巴了一样,绝口不回答了。

对话内容池念给奚山看了一些,对方直皱眉,指着短信评价:“就这,还想和你见面,他是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

池念完全猜不到周恒文的动机。

而对卓霈安和陶姿信誓旦旦地保证尽量把钱拿回来,池念心里却没有十分的把握。

首先,他不知道周恒文拿钱做了什么;其次,他对还剩下多少也并不知情。对方如果真不肯还,池念其实没办法。

走一步算一步吧。

三点整,周恒文走进来的时候,池念下意识地捏紧了衣角。

他情不自禁抬头看向奚山的方向——他系了条和孟青一样的员工围裙,深咖啡色,正聚精会神地整理离池念最近的一排书,装成了陌生人。

“哎,池念。”

熟悉的声音,算来只有三个月不见,可池念却觉得如隔世。

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用再见到这个人,现在却不得不打起精神面对。池念很清楚,只有走出了这一步,他才算是成长了,不必因为一次感情受挫裹足不前,也不会在心里留着永久的阴影,成为一个困境。

周恒文穿了件池念眼熟的外套,他一米八出头的个子,尽管不是非常英俊的长相,但端正清秀,加之锻炼得宜,整个人状态不错。

想也是,如果当初周恒文实在没拿得出手的优点,池念也不会被蒙蔽了。

“好久不见啊。”他坐下,先旁若无人地和池念打了个招呼。

压迫感扑面而来,池念往后靠,牢记陶姿“别和他废话”的叮嘱,招呼也不打,开门见山地说:

“把我的钱还给我。”

“那张银行卡每天限额十万。我后来查过流水,你在6月24号到28号分四次转账到了自己的卡上,不算零头一共三十七万。然后你把卡还给我,没有提这件事,就失踪了。”

刚开头有点儿艰难,但说这话时池念前所未有的冷静,也越来越流利:“你失踪到上周联系我,三个月多。从之前种种行为——拉黑、失联——我觉得我们当时已经分手,很合理。所以那些钱本来就是我的,你得全部还给我。”

他从周恒文脸上看见了意外,似乎惊讶于自己的变化。

池念说完这些就紧紧地抿起唇,全然戒备的姿势,不知道对方接下来会说什么。他手机开着录音,放在桌子底下,以防万一。

恋爱的时候谁会想那么多,谁会对枕边人设防?

但现在不能不这么做,为了安全,也为了池念随时保持清醒。

“宝贝……”

周恒文一开口,池念先难以抑制地开始反胃。他抓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水,余光又瞟了眼奚山的位置。

对方和他目光相触,轻轻地笑了笑。

“不能这么说的,我什么时候要和你分手?”周恒文身体前倾着,情真意切,仿佛字字都是发自肺腑,“七月的时候联系不上你,很多人都可以作证我一直在找。但你不知道去哪儿了……”

“不知道加我微信吗?”池念反问。

周恒文哽了哽,接着又说:“宝贝,你信我好不好?我肯定比任何人都担心你的,一声不吭地走了,我不知道多着急……拉黑,我承认是自己一时气急想冷你几天,但后来不是立刻把你放出来了吗?这事是我做错,给你道歉好不好?别气了。”

池念冷淡地别过头去,不想看他。

“宝贝,跟我回北京吧?”

池念皱起眉,仍只有那一句话:“你把钱还我。”

“跟我回北京,我们还在一起,可以吗?”周恒文捕捉到池念表情一瞬间的松动,拿出手机,“你答应了,现在就转钱。”

池念没说话。

周恒文乘胜追击说:“你看,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你知道我是爱你的。这次确实我不好,没有提前跟你商量就借走了你的钱,后来我也是怕你生气,才想说过几天再告诉你。下次——”

“你承认那三十七万是我借你的了?”池念突然说,“刚才是你提的吧,‘借’。”

周恒文即时地闭嘴。

池念拖开椅子,再也不想看他一眼:“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过年时借你‘补贴家用’的六万块钱我不要了,就卡里那四次转账,利息抹掉,37万,三天之内还清,否则我就报警。”

周恒文刷地一声站起:“你录音了?!”

池念无所谓地靠着椅背,觉得他这样子非常好笑。

“池念!我好心来和你商量,是想找你复合……”

“然后继续忽悠我回家找爸妈要钱,对吧?”池念紧盯着他,“周恒文,我们认识的时候,你说我的姓很特别,问过我爸叫什么……所以当时在一起,你到底因为喜欢,还是因为查到了我爸是华熙的一把手?”

他对这人失望透顶,再无话可说,如今回想自己因为对方和家里闹翻,池念觉得当时简直是愚蠢至极。

冷冷地瞥了周恒文一眼,池念抬脚要走。

“池念——”

“别碰我!”

周恒文眼见池念软硬不吃,当即变脸,不由分说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不顾这是在公共场所,正要强行将人拖走,忽然被人碰了碰肩膀。

到底是心虚,周恒文手一顿的空隙,池念掰开他朝前小跑几步。

“谁……”周恒文转过脸。

被一把揪住了衣领,他还没看清来人的模样,只感觉一阵风拂过——

奚山没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

右手攥成拳头,又急又快地朝周恒文砸去。

一声闷响,接着就是惨叫。

奚山根本没有留手,第二拳很快又砸向周恒文的鼻子。鼻血横飞的同时,他揪住衣领的手掰着肩膀,膝盖抬起狠狠地一顶对方小腹。

周恒文完全不知道这人从哪儿来的,他慌忙要招架,又被一把按进了椅子里,腿脚发软,鼻子和小腹剧痛,整个人快蜷缩成了一只虾米。他哀嚎几声,睁开眼,刚看见面前的人陌生而冷峻,一杯冷水兜头浇下——

“啊!”周恒文一声惨叫。

他手脚乱挥,奚山握着的玻璃杯脱手而出,“咔嚓”一声粉碎。玻璃渣子划破奚山的手,几缕红血被随意抹在围裙上。

“他妈的谁啊?!”周恒文惊叫。

奚山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受伤那只手满不在乎地又抓住周恒文的领口,直接把人拽了起来,一言不发地往外拖。

周恒文毫无招架之力,就这么被拖着一路从书吧向走廊,沿途撞歪了好几张桌子。

剩下的两桌客人、书架前零散的几个学生看完一整出戏,不明白怎么突然变成武打片场。而陈绵绵好似早预料到了这个结果,拿着扫帚麻利地打扫一地玻璃碎,抽空息事宁人:

“没事没事,有人骚扰我们老板娘……”

顾不上纠结她的措辞哪里有误,池念径直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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