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份伊始,梁真报名了地下8英里温州赛区的比赛。
这并不是梁真第一次参加freestylebattle,但却是第一次参加地下八英里。除了老牌的ironmic,国内说场圈里就属地下八英里的关注度最高了。梁真深知这次不是小打小闹,离比赛越近准备也的越起劲,见到什么都能情不自禁地freestyle一下。这些天邵明音已经很少求方便的吃速冻和面食,只要不值夜班,他都会做几个菜,梁真捧着饭碗吃得特满足,一激动也要freestyle——你看这个碗它又大又圆,就像里面的米粒它……
而随着日期的逼近,梁真三天两头都要问一遍邵明音来不来。但邵明音这段时间又忙得莫名其妙,天天都有夜班,这导致梁真好几天都见不到真人,交流也只能隔着手机,而当梁真问及来不来看,邵明音也都是回“再说”。眼瞅着明天就是比赛了,梁真实在坐不住,一上完课不是往邵明音家里跑,而是直接去了木山街道的派出所。
好巧不巧,梁真一进派出所的门,就看到摆着桌凳的前厅里只坐着一个邵明音。他正低头做着什么记录,也没抬头看到底是谁进来了。梁真受了忽视,反而大大方方地走到桌前,凳子往外就坐到了邵明音对面:“警察同志,我要报案。”
邵明音笔依旧没停,他其实从梁真站门口就听出那少年的脚步声了,所以才一直没抬头,他也顺着梁真的话,问:“报什么案?”
“我家属天天彻夜未归,”梁真说着还捂住了胸口,“我担心,我多想,我心焦。”
“这又不是失踪,这不归警察局管啊,”邵明音没多想,以为梁真就是戏精随便脑补出了个剧本,他也跟着瞎演。
“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来找警察同志的嘛。”
“那警察也不是什么都管啊,我看您这种情况,说不定得去民政局。”
“警察同志你怎么说话的呐,你居然暗示我让我和家属民政局,你是想让我和家属离婚吗?!”梁真故作义愤填膺,“我跟你说啊警察同志,离婚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行行行…”邵明音憋着笑,“那你具体说说,你和你家属到底什么情况?”
“我和我家属,那当然是绝美爱情,”梁真两手往上一摊,做出怀念状,“想当年,我年方二八,正青春在夜市街弹吉他,我爱人是警察,开警车路过屋檐下,本想将我赶走来句骂,却反被感动将我带回了家,于是他……”
“没有于是,别演了!”邵明音终于抬头了,笔也放下了,就差抓着梁真的肩晃晃,“你清醒一点,剧本岔了!”
梁真见邵明音终于看自己了,露出了一个得逞后心满意足的笑:“那我给你看个别的东西啊!”说完他掏出了手机,点了几张图发给邵明音。邵明音就也打开聊天界面,是好几张宣传单,入眼就是一只做手枪状的手,并拢的食指中指直指最上方写着比赛的宣传语——中国HIPHOP扎根地下8英里。
这样的图不止一张,边角上写着livehouse的名字,显然是为了宣传新制作的海报。开篇的噱头和气势够了,接下来就该讲讲到底怎么玩了,嘻哈说唱的科普和报名购票方式邵明音都看的云里雾里,他就直接拉到了最后一张,那上面写着的是冠军奖品。
邵明音眉一挑,抬眼看对面坐着梁真,现在是邻近中午的上班时间,派出所的咨询前台就只有他一个,这个点除了梁真也没什么人会来报案,梁真就非常自然地坐在咨询台外侧的椅子上,舒坦地像是和木山街道派出所有感情。
邵明音道:“冠军能有三十万啊。”
“对啊,三十万!”梁真手一伸做出手势,“六个零!”
邵明音眉头一皱,迅速动动手指数了一下:“你书怎么读的,五个零啊。”
梁真:???
梁真也再数了一遍,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的将“六”的手势变成张开的五指:“五个零!”
邵明音:……
邵明音调侃:“六个零也不够你买辆gtc4吧。”
“我现在已经不想这些车啊什么的了,那些都是虚的,”梁真摆摆手,很潇洒地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我现在升华了,我要是拿了冠军,这钱我要用来学习,交学费呐。”
“嗯,”邵明音点点头,“那你本末拎得还是挺清的。”他继续前后的翻,还是没看到具体的地点日期,就直接问了:“这比赛到底什么时候?”
“我和你说了那么多次,你难道一直没记住?”
“我当然记得,我是问你总决赛什么时候。”
“哦哦哦,总决赛啊,总决赛得先把明天晚上的温州赛赢下来,然后再继续往上,全国赛得到今年夏天了。”
邵明音笑:“合着你温州赛区都还没拿下呢,你就已经想好全国冠军的奖金花在哪儿了啊。”
“那当然啊,每个人都会冲着冠军去的,winornothing,没有第二第三,只有冠军,三十万!”
“行,那我先祝福你啊,祝你拿到这三十万。”
“不是…”梁真“腾”得从椅背上坐直了,身子往前倾,手肘放在梁真的办公桌上,“我来不是要祝福的啊,我是想问问你,你明天到底能不能来啊。”
“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明天谁值晚班还没定呢,我确定不下来。”
“那——”梁真没能说完,旁边的楼梯就响起脚步声,两人都是寻声看过去,来的人手里拿着好几份文件,直直地往咨询台走。
“诶?这小兄弟看着眼熟啊,”过来的是个大姐,“来报案的?”
“不是报案,”梁真指着自己,“大姐你不记得我了,温肯!”
大姐先是寻思了一会,转而就眼睛一亮,伸出的手指数落般地指向梁真:“我想起来了,你是那天那个小伙子。”
“我能没印象嘛,你这小伙子长得可俊了,大姐一直记着呢,”大姐笑道,“怎么又来这儿了?没什么事吧。”
“没什么事,找邵警官。”
“哟,怎么,你们还交上朋友了。”
“那是,邵警官多好,”梁真又开始不打草稿地天花乱坠,“人民的好公仆,街道的好同志,救多少青年老少于悬崖勒马之际,我这次来的匆忙,下次我一定带锦旗。”
“这孩子,夸人还一套一套的,”大妈也乐,“小邵人好我们都是知道的,上次一起吃饭所长还说起来了,好几次市局里有调令给小邵,这机会多好啊,小邵每次都说街道派出所缺人手,他年轻就应该在基层,所长又是开心又是难过的,想让小邵留下,又怕给人耽搁了……”
“赵姐,行了行了,”邵明音连忙打断,站起身后接过了赵姐的文件,赵姐也想起自己是来说正事的,连忙把值班表抽出来解释给邵明音听。
“小邵你看,一月份好日子多,所里好几个女警都是这段时间结婚,婚假已经批出去了,然后男同志不是除了你都外出团建,下个星期才回来,所以这两天真的特别缺人手,我也是实在安排不过来了,所以夜班又给你多安排了几天,我和所长反应过了,所长也知道你辛苦,说下个月连着春节多放你几天假。”
“没事没事,有没有假无所谓的。”邵明音说着,继续看那张表。
“那是你还没谈对象,你才无所谓,你也不小了,要不要赵姐给你介绍……”
一听到这类话题,邵明音就脑壳疼,正要把话题岔开,有人却比他还着急。
“不用啊赵姐,你别给邵警官介绍对象啊。”
赵姐也是一愣,看着旁边的梁真,一脸茫然:“这早介绍晚介绍也还是要介绍的嘛,男人总归要结婚的啊。”
“不是,真不用,”梁真的面部表情特别自然,“邵警官没和你们说吗,他在老家有相好的。”
邵明音没想到梁真来这一出,那文件的手没放下,但目光一往梁真那边瞟,两人还就对上眼了。
“真的,邵警官真有对象,”梁真继续煞有其事地看向赵姐。
赵姐还是有点疑惑:“那怎么从没听小邵提起过,那对象什么职业啊。”
“还没职业,还是学生呢,在石家庄的大学里学音乐的。”
“哪儿人啊。”
“兰州人。”
“哟,那还是你老乡啊。”
“对啊,就因为是老乡,邵警官腼腆没和你们说,对我就提过嘛。”
“那……”赵姐还是不怎么相信,“这小邵人在温州呢,怎么对象找那么远啊。”
“石家庄是邵警官老家,有什么远的,再说了赵姐,这都什么年代了,网络姻缘一线牵,牵上了当然更要珍惜这段缘啦。”梁真说得有板有眼地,“赵姐你想啊,这黄河水土养人的,邵警官给我看过照片呢,那对象,诶呦,要多标致有多标致,又是艺术生搞音乐的,那气质也好啊,我听说成绩也好,以后到哪儿发展都不吃亏,有这样的对象,你给邵警官介绍谁,邵警官都看不上啊。”
“但是…但是这异地恋…”
“异地恋也挡不住真爱啊,不信你问邵警官,是不是都商量好了,等那对象满22周岁就订婚了?”
赵姐找到疑点了:“22周岁?22周岁不是男性的法定结婚年龄嘛。”
“反正就这个意思,”梁真一点也不慌,“就因为是学生,所以邵警官特别低调,但等对象过两年毕业,他们这事就彻底定下了呐。”
“小邵这事是真的啊,”赵姐转向当事人,“你真有对象?”
邵明音这时候还能说什么呢,生米都被梁真一张嘴煮成熟饭了,他只能点头啊。
“那都有对象了,我当然不操心了。”赵姐还真被说相信了,“诶呀,怪不得以前有女同志给小邵表白,小邵也给拒绝了,原来是已经有对象了啊。那行吧,你们继续聊啊,我上楼了。”
等赵姐消失在拐角,邵明音也再装不住专心致志看文件的样,重新坐下后往前倾在梁真脖子上一搂:“你乱说什么?”
“我这哪是乱说,”梁真压着嗓子,但那语气还是得意的,“就得这么说,不然真给你介绍姑娘,你还真去相亲啊。”
“我——”
“你先给我看看值班表啊,”梁真把脖子伸过去,“你明天有没有夜班啊。”他本来还满怀希望,但在看到邵明音的名字后瞬间就失落了,但依旧不死心地问:“你能和别人调吗?”
“你刚才又不是没听见,这段时间人就没几个,我找谁调?”
“啧,那你请假不行吗?”
“我为什么要请假,”邵明音问,“我来这儿三年,三年都没请过假,我为什么明天要请。”
“有什么不能请的,你随便找个理由嘛。”
邵明音不答应,拿起笔在纸上做着什么记录:“我明天要值夜班,这儿需要我。”
“可是我…”梁真梗着脖子,“可是我也需要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