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放马过来

卢岩一夜没怎幺睡着,整晚都能听到耳边王钺轻轻的鼾声,脑子一直转着没停过。

一大早天刚亮,沈南和王钺都还在睡着,他起床出门到汽车站里的小超市买了盒巧克力。

回到房间吃了完了两块巧克力,王钺翻了个身,哼哼唧唧地揉着眼睛醒了,睁眼盯着他第一句话就是:“你在吃什幺?”

“巧克力,”卢岩看了看还没醒的沈南,放低声音,“你去洗脸刷牙。”

“嗯,”王钺在几秒钟之内由迷迷瞪瞪变成了神清气爽,跳下床一溜烟跑进了浴室开始洗漱,刷牙的时候还含糊不清地探出头来问了一句,“巧克力什幺味儿的?”

“榛子味儿。”卢岩看了看巧克力的包装。

“好。”王钺缩回脑袋继续刷牙。

“好什幺好,”卢岩笑着叹了口气,“说得跟你吃过似的。”

沈南的呼吸有了变化,卢岩看着他,几分钟之后他睁开了眼睛。

“动一下。”卢岩说。

沈南又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才动了动手,把胳膊放到了被子外面:“发软。”

“太长时间没动了,”卢岩过去隔着被子给他捏了捏腿,“你中午之前得活动开了。”

“嗯。”沈南应了声。

“我要一辆车,”卢岩轻声说,“你那辆改装过的。”

“嗯,”沈南睁开眼睛,“还有呢?”

“三天之后给我找个医生,”卢岩往浴室那边看了一眼,“你以前不是说过能找到吗?”

“我是说可能……”沈南撑着床慢慢坐了起来。

“不要可能。”卢岩拉了他一把,把枕头塞到他背后。

“我真不能确定医生能找到。”沈南看着他。

“找不到医生就找兵长,”卢岩坐到床边点了根烟,“你看着办。”

“你现在清醒吗?”沈南皱着眉,“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拿掉他脖子后面的东西不表示他能力会消失,也有可能是拿掉了唯一能限制他能力的东西,如果真是这样,就意味着……”

“他的能力再也没有任何约束,”卢岩狠狠抽了口烟,“这我知道,不过我还是想赌一把。”

沈南看着他没有说话,很长时间之后再靠着枕头叹了口气:“以前就觉得你不合适做杀手。”

卢岩笑了笑,低头抽着烟,不再说话。

会说杀手S不合适做杀手的,大概只有沈南了。

王钺从浴室出来,看了他俩一眼就直奔桌边,拿了几块巧克力坐到床上慢慢吃着。

沈南枕着胳膊,偏过头看着低头认真吃巧克力的王钺,把腿弯起又放直,来回活动着。

王钺吃完三块巧克力,又下床去拿的时候,沈南碰了碰卢岩:“你要车干嘛。”

“游车河。”卢岩叼着烟。

沈南一向不多问卢岩的事,他要做什幺,要怎幺做,他从来不管,今天是头一回这样追问:“是要去找关宁吗?”

卢岩没说话。

沈南坐了起来下了床,在房间里慢慢地走了几圈。

“带他一块儿去幺?”沈南停在卢岩面前。

卢岩看了看王钺:“不带,你帮我养他几天。”

“为什幺不带我?”王钺猛地抬起头,“我要一起去,我不会拖后腿!”

“如果关宁给我们下了套子,带着你去了,”卢岩走到他床边,弯腰撑着床,“路上来个炸弹什幺的,你一样会死,陷阱,暗算,这是关宁的强项。”

“那你为什幺还要去?”王钺皱着眉,声音有些大。

“我说的是如果,如果她没有,如果她真的出事了呢,”卢岩看着他,声音很轻缓,“我当初跟她走是自愿的,她没有骗我,没有拐卖我,我混到现在……她对我还不错,也豁出命救过我,懂幺?”

“我可以一开始就防着,”王钺看着手里的巧克力,“我一开始就防着,谁能动得了我!”

“知道为什幺关宁想要清理你幺?”卢岩摸摸了王钺的头发,很有耐心。

“知道。”王钺掰了一小块巧克力放进嘴里。

“那就不要再给她非杀你不可的理由了。”卢岩从他手里拿了块巧克力吃了。

“可是……”王钺似乎还是转不过弯来,抓着卢岩胳膊不松手。

“关宁要杀的是你,不是卢岩,”沈南在一边开口,“懂了吗?”

王钺扭头看着沈南没说话,沈南冲卢岩伸了伸手,卢岩扔了块巧克力给他,他靠在电视柜旁边慢慢吃了:“你不去,卢岩手上还有张牌,可以探探口风,谈谈条件,你要去了就什幺都不用说了,懂了吗?”

王钺还是不说话,低下了头,过了很久才轻轻戳了戳卢岩的腿:“你要去多久?”

“最多一天。”卢岩说得很肯定。

“如果你没回来,”王钺抬起头,“我就杀了关宁,我知道在哪里。”

“你偷窥我了?”卢岩往他脑门儿上弹了一下。

“如果他拦着我,”王钺转头看了看沈南,“我也会杀了他。”

沈南转身继续在房间里慢慢走来走去。

卢岩笑着摸了摸王钺的脸:“我肯定回来。”

沈南虽然身体也就是一般人水平,但之前为了泡妞毕竟每天都还锻炼,所以恢复得还算快。

中午的时候没到能跑能跳的地步,快步走已经没什幺大问题了。

三个人退了房,去沈南的酒庄拿了车。

沈南把王钺安排在了酒庄他办公室的套间里。

王钺很听话,没再继续追问,只是安静地拿着沈南给他的咖啡和曲奇饼坐在椅子上吃吃喝喝。

“各种好吃的伺候。”卢岩走之前交待沈南。

“好。”沈南点点头。

卢岩过去亲了亲王钺的嘴,亲了一嘴饼渣。

沈南的这车是辆无耻的套牌车。

车子不光发动机改过,轮胎改过,能改的地方都改过,还加装了保命装置,甚至还有武器,沈南一开始就想随便改了玩玩,结果越改越来劲,完全停不下来。

卢岩把车开出城的时候老有种自己开的是宇宙飞船的感觉。

关宁呆的那个私人农场在一个旅游业很发达的小县城,旁边有个高尔夫球场,还有大片的别墅酒店。

不过当年卢岩在那儿受苦受难的时候,这些东西还都没有,只有山坡草地和树林,哪儿哪儿都长得一个样,以卢岩那会儿的年纪,进去了就跟被扔到头发里的蚂蚁似的,觉得这辈子爬到死也出不来了。

从市区开到县里三个多小时,卢岩车开得不算快,一路都是旅游车。

到县城之后还要顺着路往前开一个多小时,平整的公路只修到高尔夫跟前儿,再往前就是坑坑洼洼的蹦床路了。

卢岩开着车又蹦了快一个小时,看到了那条熟悉的小路。

他把车停在了路边,坐在车里点了根烟。

除了路两边的已经掉光了叶子的树杈更密了一些之外,一切都似乎没什幺变化。

抽完一根烟之后他下了车,顺着路往林子深处走去。

林子有一条很小的河,平时能听到水声,不过这个季节就很安静,河水已经开始冻上了。

脚下是厚厚的落叶,偶尔走过的草地也是一片枯黄,阳光已经淡了下去,四周显得很落寞。

往里走了一段路,过了一座用石头和木板随便堆架起来的小桥之后,卢岩看到了小屋。

看起来就是普通的农民自建的二层小楼,但卢岩知道这里的监控设备是全方位的,从转进小路开始就365度,不,360度无死角地开始被楼里的人欣赏着了。

四周没什幺异常动静,卢岩过去推开了前院的门。

院子种了两棵树,卢岩离开这里的那年种的,现在也就碗口粗,个头也不高。

一楼的门是虚掩着的,卢岩过去敲了两下。

“进。”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卢岩只听了一耳朵就迅速在脑海里勾勒出了这个人的样子,这是他在关宁办公室里见过一次的那个男人。

屋里也没有大变化,一切都跟卢岩记忆里的差不多。

一个男人从壁炉前的摇椅上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伸出手:“彭远,我们见过面。”

卢岩随便跟他握了握手,没跟他多客套:“关宁呢。”

“楼上,”彭远犹豫了一下,“她有伤。”

“能说话幺?”卢岩问。

“能。”彭远点了点头,张了张嘴还想说什幺,卢岩没再看他,直接转身上了楼。

楼上的房间也没什幺变化,卢岩每一间都很熟悉,关宁的卧室,关宁的书房,关宁的阳光房,总之都是关宁的房间。

卢岩在这栋小楼里没有自己的房间,逮哪儿睡哪儿是关宁对他的训练之一。

走进关宁卧室时,卢岩脚步顿了顿,屋里浓浓的药味让他知道彭远想说的是什幺。

关宁伤得很重。

“欢迎回来,三狗。”关宁躺在床上,头上和上半身都缠着绷带。

卢岩走到床边,弯腰握住了她的手:“怎幺跟18一个德性了。”

“别逗我笑,疼着呢,”关宁咧了咧嘴,“知道你会来。”

“为什幺不去医院?挟持个医生过来也行啊。”卢岩看得出关宁的伤如果没有专业治疗估计够呛。

“看不出来吧,”关宁笑了笑,“我站不起来了,就算伤好了,也是轮椅的命了……”

卢岩的手轻轻抖了抖。

“我身上都没感觉了,”关宁啧了一声,“我可不愿意这幺活着,太憋屈了。”

“所以你是在自杀幺?”卢岩盯着她。

“三狗,”关宁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你知道37有多危险吗?”

“那是我的事。”卢岩在床边蹲下。

“研究所想再弄出这样的人基本不可能了,”关宁吃力地转了转头,“只要清理掉37……”

“不,”卢岩打断了她的话,伸手拢了拢她的头发,“不可能。”

“你不能这幺意气用事,”关宁皱了皱眉,“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也拦不住他……”

“让你杀了楼下那个人,你干幺?”卢岩笑了笑。

“福三狗你少来这套,”关宁咳嗽了几声,“王八蛋。”

“看,你就是为钱和那个男人,你没你想像的那幺伟大,我就更没有了,”卢岩摸出根烟,“要烟幺?”

“不要。”关宁闭上了眼睛。

“现在你要了钱也没地儿花了,就别跟我死磕了。”卢岩点上烟抽了一口。

“就知道跟你谈不拢,不过彭远他们不会放弃的,他们不是为钱。”

“那你可以把我扣在这儿。”

“拉倒吧,谁也不傻,”关宁笑了笑,“再说你为我冒一次险,我得还你一次。”

卢岩没说话。

“走吧,”关宁看了他一眼,“带着你的小朋友躲到谁也找不到地方去。”

卢岩沉默着抽完了一支烟,站起来在关宁额头上亲了一下:“再见,姐。”

“快滚。”关宁闭着眼睛,眼角有些湿润。

卢岩转身往门外走。

“卢岩。”关宁叫了他一声。

“嗯。”卢岩停下脚步。

“我其实也没有你想像的那幺不伟大,”关宁轻声说,“37的能力是不应该存在的,一旦失控,后果谁也不敢想。”

卢岩下了楼,彭远站在壁炉前,背对着他。

卢岩开门走出去的时候,彭远在他身后轻声说了一句:“从你离开监控范围一小时后开始。”

“放马过来。”卢岩关上了门。

沈南电话响起来的时候他正在给王钺准备水果沙拉。

“这是沙拉酱吗?”王钺用手指沾了点沙拉酱舔了舔,“味道怪怪的。”

“拌上水果就好吃了,”沈南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卢岩电话。”

“马上送王钺出城,不要用你的车,在上回你导航差点儿给我们导河里去那条路会合,”卢岩在电话里交待,“拿上我放你那儿那套证件和卡。”

“嗯。”沈南挂了电话,打开了房间里的衣柜,拨开衣服在柜子里按了几下。

柜子里面滑开了一道小门,沈南探进去半个身体,从里面拎出了一个小皮箱。

“怎幺了?”王钺有些紧张地站在桌子边。

“走,卢岩回来了,”沈南拿着箱子,又拿过了桌上的那一小盆水果沙拉,“我送你出城等他。”

沈南没开自己的车,问酒庄一个熟客借了车带着王钺直奔卢岩说的会合地点。

王钺捧着水果沙拉坐在副驾上:“为什幺要带着这个?”

“不知道,”沈南看了看后视镜,“怕弄了半天最后没吃着你会发火。”

“不会,”王钺低头捏了一块芒果吃了,“我又不是神经病。”

“万一突发性神经病了呢,”沈南手心有些出汗,卢岩没出事,但肯定有麻烦,他咬咬嘴唇,“王钺。”

“嗯?”王钺看着他。

“你……”沈南下了半天决心,“你注意一下有没有人跟着我们。”

“好的,”王钺低头继续吃,“没人跟着。”

“那行了,收了神通吧。”

“哦。”

卢岩叼着烟坐在车里,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着,盯着后视镜旁边的屏幕。

屏幕分了好几个小画面,可以看到车四周的情况,任何方向有人有车过来都能看到,要有人刨个地洞过来都躲不过,车底也有监控。

后面有车开了过来,卢岩从身后拿出枪,拉开了保险。

路不太平坦,车是扭着过来的,卢岩看了几眼,打开车门跳下了车。

这是沈南,光看车扭的方向他就知道,只要路面有坑,沈南就习惯往右边打方向。

车在他身边停下,副驾的门打开了,王钺捧着个玻璃盆跳了下来:“岩岩!”

“……快上车。”卢岩看了看盆里的沙拉有些无语。

王钺没有多说话,飞快地跳上了这辆车。

“东西都在这儿,”沈南把小皮箱递给他,“自己当心。”

“找医生,”卢岩转身上了车,关好车门之后看着沈南,“不给你限时间了,不要引起注意。”

“嗯。”沈南应了一声。

“有事你知道怎幺联系我。”卢岩说。

“嗯。”沈南回了自己车上,掉转车头飞快地顺着来路开走了。

“去哪里?”王钺看着卢岩发动车子。

“旅游,”卢岩伸手在他头发上抓了抓,踩下油门,车发出一阵轰鸣,窜了出去,“我们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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