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隋从秦砾面前开车带走了粟息和钟情。
钟情认出沈隋来,却不敢过多的招惹对方,只安静地坐在后排,用眼神询问粟息。粟息望向开车的沈隋,“今晚的事谢谢沈少爷,麻烦沈少爷在路边找个地方让我们下车。”
沈隋却没有依言停车。他从后视镜中扫一眼粟息的脸,语气谈不上有多和气,“你们住哪里?”
粟息报出一串地址,“地方太偏了,沈少爷应该找不到。”
沈隋果然不满地自语:“住的什么破地方。”
开过十字路口就将车在路边停下,却没有任何要将他们放下车的意图,“你坐前面来,给我开导航。”
话对谁说自然是不言而喻,粟息却没有动。
他想不通对方的用意,沈隋对上他时,从未像眼前这样好心过。不落井下石就算不错,更别提是亲自开车送他们回家。
沈隋扬眉望向后视镜道:“怎么?光使唤我给你们当司机还不够,连导航也要用我自己的手机开吗?”
钟情在旁边倒是想得开。既然沈隋不让他们下车,那就顺从对方的意思一路坐回家好了。也算是省下一笔交通费用。他一边拉开车门一边扭头讨好道:“沈少,我帮你开吧。”
沈隋没有再发难。
钟情从后排车座换到副驾驶,停在路边的车朝马路中间缓缓驶去。
接下来的一路三人再是无话,只有导航中的机械女声间或响起,身下的车畅通无阻开到出巷里的院子中停下。
早已坐立难安的钟情片刻不停地推开车门跳下去,站在车外飞快向沈隋道过谢以后,抬手就将车门关合。转身欲朝后座车门前走去时,却听见耳中落下一声车锁声。
钟情顿住步伐,面色有些发懵。
一只手已经搭在车门上的粟息,亦听见了车中落锁的声音。他转头看向沈隋,“沈少爷这是什么意思?”
沈隋稳坐于驾驶座上,漫不经心道:“我帮你摆脱秦砾的为难,还亲自开车送你们回来,你就不需要向我说谢谢?”
粟息道:“谢谢。”
沈隋似是仍旧不满意,“你今天在我手中欠下的人情,你觉得是你口头道一声谢就能抵消的吗?”
粟息心中明白大约是一时半会解决不了,放下握住车门把手的那只手,冷静询问道:“沈少爷想要我怎样谢?”
沈隋抬手轻叩方向盘,似是思索一秒,冷不丁地出口道:“秦砾那样迫切地想要带走你,我倒是有些好奇了。不如,你现下就跟我回家吧?”
粟息微微一怔,却探不明白沈隋话中深意。
沈隋并无耐心等他回答,直截了当地落下车窗对钟情道:“喂,你先上去吧。车里的人我带走了。”
钟情从车窗外探头探脑地找粟息。
沈隋倾身靠过来,一把将他的脸推开,一边按高车窗玻璃,一边驱赶他道:“别看了,他是自愿的。”
钟情略有不知所措,那边沈隋却是一脚踩下油门,驱车从院子里离开。
粟息被锁在车内,先是接了一通钟情的电话。挂掉电话以后,他神色冷淡地看向窗外飞快倒退的树木和建筑,虽是没有再开口询问,却皱起眉来。
沈隋似乎真的将他带回了居住的小区中。车从小区门口过时,坐在窗口里的年轻保安还探出头来向沈隋打招呼:“沈先生,您回来了。”
粟息看见沈隋向对方微笑,拦在车前的升降杆缓缓抬高,沈隋打着方向盘将车开入地下车库内,熟练地穿过眼目缭乱的停车位,最后停在一方区域内的空车位前。
对方倒车入库,解开车锁,取下车钥匙开门下车,又去敲后排车座的车窗玻璃,毫不客气地道:“下车。”
粟息另一侧的车门下车,关上车门后没有动,隔着车身与沈隋对望,“你把我带到这里来做什么?”
沈隋置若罔闻,“你身后拐进去有电梯,进电梯按二十五楼。”他语气玩味,“你上去等我。”
粟息没有说话,却也没有任何动作。
“不上去也可以。”沈隋不急不忙,“你信不信,我明天就可以让钟情丢掉工作。”
粟息仍是不相信沈隋真的看上了他,他看着对方,心中却意外平静,没有任何慌乱,也没有任何不安。他不知道对方是在卖什么关子。粟息收起思绪,依照沈隋所言,转身朝身后的门里拐进去。
空电梯始终停在负一楼,粟息按开电梯门迈入。门在眼前紧紧合上,他按下二十五楼的按键。
沈隋仍是不急着上楼,他转身又坐入车内,一边在抽屉里摸烟盒,一边给人打电话。挂掉电话以后,他坐在车内抽完了一根烟。
烟燃到末端时,他才起身从车内出来,锁了车慢悠悠地朝门内的电梯走去。电梯仍是停在二十五楼,沈隋按下身侧的按钮,心中默数电梯楼层一楼又一楼地下降,最后在他面前缓缓打开。
沈隋抬腿迈进去,转身按下二十四楼。
他看着不停跳动上升的楼层数啧叹一声。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这回,聂靖泽可是在他这里欠下一个大人情了。
沈隋打电话来时,聂靖泽刚刚洗完澡。他坐在客厅沙发上,抬手将干发毛巾盖在头顶,伸手去捞放在茶几上的手机。
沈隋平日里话挺多,眼下却不知是搞什么鬼,只在电话中言简意赅道:“出来开门。”
聂靖泽洗完澡以后便换上家居服,料想等在门外的人是沈隋,放下手机起身去开门。走到玄关时才想起来毛巾仍盖在头顶,却也没有太过在意。
开门后看清站在门前的人时,聂靖泽面上一怔。
粟息站在门外,没有等来上楼的沈隋,却等来了身后那一户的开门声。他循声转过身去,却看见聂靖泽一只手扶在门把手上,站在玄关口看他。
对方一身布料柔软的家居服,领口前大大敞开,能够看见小片袒露的胸膛。头顶覆着一条深色毛巾,毛巾下的黑色短发稍显凌乱。发梢仍在缓缓滴水。
粟息亦是一愣,愈发难以摸清沈隋的意图,虽没有说话,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见他往后退时,聂靖泽亦是想也没想便抬脚跨上前一步,伸手扣住他落在身侧的那只手,一只手蓦地将他从门外拽了进来,另一只手将他身后的门带上。
粟息踉跄一步,鼻尖撞在聂靖泽的唇角上。对方发梢上的水珠受力滚落下来,滴溅在他的眼睫毛上。粟息轻眨了一下眼睛,睫毛上仍沾有水意。他想要抬手去擦。
聂靖泽的手却先他一步落在他薄薄的眼皮上,热度仿佛随时都要烫穿他的眼皮,融入他的眼睛中去。聂靖泽很快将手抬离,指腹盖在他的睫毛上,不轻不重地擦了一下。
粟息在对方的动作下闭了闭眼睛,回过神来时,对方已经放下手来,将两人的距离拉开,“沈隋让你来的?”
眼皮和睫毛上仍像是留有余温,轻微的痒意从眼角处漫延,聂靖泽却面色如常。粟息忍不住抬手,再度从聂靖泽手指抹过的地方擦了擦,看得聂靖泽神色微沉。
粟息毫无所觉,逐渐缓过心神来,“他说他住在这里,让我上来等他。”
聂靖泽微微蹙眉,联想至对方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格,隐约也能猜到几分真相。他拿掉覆在头顶的毛巾,面色淡淡地望向粟息,“他骗你的,他不住这里。”
粟息面上没有太多惊讶,“你开门时我准备离开。”
似是猜到他要说什么,在他开口的瞬间,聂靖泽已经握着毛巾转过身去,弯腰打开面前的鞋柜。片刻以后,他拎着一双崭新的家居拖鞋丢在粟息脚边,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掀眸扫向他,轻描淡写道:“你先进来,我还要吹头发。”
粟息面露一分诧异,正要开口向对方表明,他并不打算进门长谈,他现在只想回家。
聂靖泽却已率先朝客厅里走去,走出两步以后,还回过头来催促一句:“站在门口干嘛,还不换鞋?”
粟息愣了一秒,最后还是弯下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