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ed的消息还在密集地跳出来:【不是约好十点吗?】【贝蒂,我想你了。】【换好衣服了没有?】
气氛变得有点尴尬。
乔抒白傍晚在编辑短信时,已经提前在心中简单地预演过,该怎么向展慎之解释这件事。不过看见Fred堪称精神污染的满屏信息,他还是一阵头大。
伸手把手机屏幕遮了遮,乔抒白开口道:“……我就是想和你当面说这件事的。”
“我没有更新相册,”他澄清,“是这个人自己找来的。”
他打开软件,迅速地把自己和Fred的聊天记录划了划,而后点开Fred的个人简介:“你看,我觉得Fred和Lenne很像,他想确认我的照片是不是本人,我就换了衣服和他视频了几分钟。”
“今天和他约的是什么?”展慎之并没有被他混淆重点。
“……他昨天让我脱,我不想直接拒绝,就拖延他,我说我今天再脱。”乔抒白小声说。
展慎之又沉默,让乔抒白很不安。
等了两分钟,乔抒白就等不下去,开始寻找语言,为自己的行为辩解:“展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自作主张,我昨天想的是,你今天结束培训,就可以和我一起想想办法了。”
他顿了几秒,仍旧没有听见展慎之说话,只好接着说:“我想让他早点上钩……而且我今天也不打算和他视频的,只是骗骗他,我想等我们见面的时候,再和他视频,这样你可以在旁边看着我,我就不会出错了。”
“你生气了吗?对不起,我错了,”他把姿态放到最低,不断地反省和道歉,“是我太冒失了。”
“我不是生气,”展慎之终于打断了他,像颁布赦免令一样,对他说,“我在看监控录像。”
乔抒白松了一口气,不再说什么,只是换到新房间的喜悦也被方才的焦灼冲得一丝不剩。
他低头打开聊天框,打字:【我今天身体不舒服,好像生病了。】问展慎之:“能这样发吗?”
展慎之点了头,他才发送。
Fred回了许多条语气狂热的关心短讯,他没仔细看。
连续三天每天指挥两场舞会,乔抒白其实很累了。
他很想去冲澡睡觉,但不知为什么,展慎之既不叫他去休息,又不和他说话,他就坐在床上,不敢先提。
他今天本来很高兴,现在已经没有了,觉得展慎之真是太难讨好、太高傲,一不顺意就不声不响,让他绞尽脑汁、费劲唇舌。
现在也是这样,乔抒白呆呆坐了许久,简直快坐着睡着,眼睛闭起了好几次,摇晃着躺在了床上,才听到展慎之说:“我看完了监控。前天凌晨的那段,我已经删了。昨晚那段如果你不想留,我也可以删。”
“可以删那么多吗?”乔抒白有点迷糊地问。
他听到展慎之说可以,自己又困得神智不清,开口问:“展哥,那你什么时候能和我见面呀?”
在他即将睡着前,展慎之说:“你有没有信得过的舞女?那个叫金金的。后天晚上带她去摩区路易酒店开一间房。到时我会告诉你我住在哪间,你来找我。”
乔抒白糊里糊涂地满口答应,做了一晚上带着金金躲避治安巡警,只为准时入住路易酒店的那种可悲的梦。
周一到周四,俱乐部的马戏舞会只有晚场。
乔抒白和Fred约好明晚视频后,度过了格外轻松的周一。
舞会开始前,他把金金拉到一边,问她明天能不能陪他去路易酒店过一晚。
金金说好,没问原因,只是逗他,说要是别人这么问,怎么都得被她痛扁一顿。
乔抒白悠闲地回到房间,整理完明天要带的东西,仰躺在床上发呆,忽然发现四周墙面,和昨天比有了些变化。
卧室墙四角的顶端,都出现了一小块泛白的印子,好像被人敲开过又漆好了。若不是他仔仔细细房间看了好多遍,定然发现不了这一点。
他心中一紧,怀疑地闭紧起嘴,想到昨晚,自己因为太激动而失了谨慎,毫不顾忌地开口和展慎之说了话,有些后怕,抬手举起手机,给展慎之发:【展哥,要怎么才能知道我的房间里有没有被装摄像头?】
展慎之很快回:【明天教你。】
乔抒白在惊疑中度过了不安的一夜。
次日晚上,一等金金卸完妆,换上便服,两人便跑出俱乐部,坐上了门口的出租车。
摩区的出租车都是自动驾驶,车里清洁得不算很干净,白色的座椅布面上有几道污渍,还散发着一股湿润的霉味。
金金却很高兴,她说自己很久没有出门了,乔抒白输入目的地,出租车行驶起来,她便趴在床上看车外头的景象。
现在临近宵禁时间,街上人不多了,从前夜晚闹市区的彩色灯牌熄灭了大半。保镖型劳工体成群结队在黑漆漆的街道步行检查,每开半条街就能见着几个。
乔抒白开了一点点窗,抱紧他装着衣服和化妆品的包,摩区的空气吹进车里,是他熟悉的气息。可能是因为金金在他身边,他久违的几乎什么也没想。
赶在九点半前,他们抵达了摩区路易酒店。
路易酒店是摩区一家老牌的中档酒店,在第二大街和第五大街的交叉口,灯火通明,但门口的卷帘已经半拉起来了。
乔抒白和金金下了车,钻进门,到前台开了一间普通的大床房。
酒店外表豪华,但因为开业的年份长,里头已经不再那么光鲜体面,电梯和走廊墙壁都显得暗淡。
他们来到7楼的房里,乔抒白刚坐下,便听见了展慎之的声音:“我在706房。”
乔抒白身体一顿,抓着包站起来,对金金说:“我要出去一下。”
金金本来在看电视节目单,闻言抬起头,睁大眼睛看着他,没有说话。
“怎么啦?”乔抒白问。
金金摇摇头,她棕色的卷发披在肩膀,眉毛拧起来,很轻地叹了一口气,伸手抱抱他的手臂。
她的手掌很温暖,对他说:“白白,不管你最近在做什么,一定要安全喔。”
乔抒白在孤儿学校、俱乐部里做惯了人人可以欺负的小丑,被人打骂都得赔出一个笑脸来,只有金金和咪咪把他当一个人来看待。
看着金金的眼睛,乔抒白的喉口莫名哽住了,低声说“我知道”,趁自己变得失态之前,离开了房间。
站在706号房间门口,还没敲门,门就开了。
展慎之站在里面,他穿着一件黑色的T恤,头发剃短了,侧身让了让,乔抒白走进去。
几天不见,展慎之好像依旧充满了不近人情的冷漠,乔抒白心情还没有完全恢复,抬头努力对他挤了个笑脸:“展哥,你有没有等很久啊?”
展慎之说没有,问乔抒白要手机,说帮他装个变声的插件。
乔抒白把手机给了他,没再多说,拿着包走进了浴室里。
浴室还算大,放着圆形的大浴缸。
他没把浴室的门关严实,不过展慎之当然也没进来看他换衣服的意思。
换上内衣和吊带裙之后,他从包里拿出化妆品。镜前灯坏了几个,他俯身凑近了,仔细地挨着镜子画眼影。
这盘眼影是从咪咪的化妆台里偷出来的,乔抒白学着咪咪以前的样子,画了一个很浓的烟熏妆,正在涂口红的时候,听到浴室的门轻轻响了一下。
他转过脸去看,展慎之推开了门,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他的手机:“Fred给你打视频了。”
“等一下哦。”乔抒白把上唇画好了,放下唇膏,站直了,看镜子里的自己。
齐肩微卷的黑头发,红艳艳的嘴唇,画得看不出眼型的烟熏妆,可能是因为两颊还留有一些婴儿肥,他觉得自己像那种装成熟的高中女孩。
黑色的裙子紧紧地裹着他的身体,也让他不自在。
他不太自信地转头,问展慎之:“展哥,你说我这样行吗?”
展慎之不说话,乔抒白心里没底,便走向门口,靠近展慎之,微仰着脸问:“他会不会发现我是男的啊?”
离近了看,他突然发现展慎之的下巴上沾了点已经干了的剃须泡沫。可能是帮跳舞女郎理整理仪容理惯了,乔抒白也想讨好展慎之,便下意识想要帮他擦掉,不过刚一抬手,手腕便被擒住了。
说擒也不全是,因为展慎之并不用力,乔抒白愣了愣,不大好意思地说:“展哥,你脸上有点脏呢。”说自己是职业病。
展慎之便松了手,但没有说话。
乔抒白不清楚他是什么意思,犹豫了一下,还是凑过去,很轻地帮他擦了一下。
擦的时候,乔抒白可以听到展慎之的呼吸。
坦白说,展慎之的体型是乔抒白最羡慕的那一种,高大到乔抒白要把手抬过头,才能碰到他的下巴,肌肉线条是明显的,但是又不至于夸张。而且他的面孔也完美无缺。
他的下巴有点微糙,呼吸很热,体温也高。
乔抒白帮他擦完,垂下手,低头看见他手里拿着的还在震动的手机,暗暗嫉妒地想,如果自己也有这样的条件,就算没那么好的出身,应该也根本不会被人看不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