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京渊刚走后不久, 除夕就到了。

而除夕这样的大日子,在往年都是要大设年宴盛办的, 况且今年还是新帝登基后过的第一个年。

只是今年边境起了战事,在这个当头谁也不敢大肆设宴,更别说是在城内张灯结彩,燃放烟花庆祝, 就怕触了哪位大人的霉头引来灾祸。

萧霁宁站在皇宫的城墙上遥遥望着京城较之以往要冷清不少的景象, 一站就是半个时辰。

“皇上,外头风大, 您还是回金龙殿里吧。”穆奎走到他身旁, 给他添了件衣裳道,“晚宴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开始了。”

“午时陪大臣吃的就已经够撑了, 现在朕哪有心思吃东西。”萧霁宁双眉微微蹙着,“京将军走那天, 朕也没能来送送他。”

“可现在都已经晚上了呀, 皇上你今儿只用了一顿饭,晚宴得吃的。”穆奎轻声道,“京将军接了您的急诏不敢耽搁,天刚亮就离了京城。”

萧霁宁垂下眼睫, 低声喃喃道:“是啊……他不敢耽搁。”

“京渊他在边境……不会有事吧?”纵然知道京渊的本事, 可萧霁宁仍忍不住为他担忧,但这种忧虑思来想去萧霁宁也只能和小蛋倾诉。

“他能有什么事,你也太小看京渊了吧?”小蛋反问萧霁宁,“你马上就要去赴鸿门宴了, 与其担心他,你倒不如想想自己。”

即使今年除夕宴不能大办,可是该有的流程都是不能少的,皇帝正午时要陪大臣用年宴,晚上又要在后宫中与皇室宗亲吃团圆饭。

每逢这样的时刻,萧霁宁就觉得当个皇帝也挺烦的,有这么多应酬,他要是个普通人,就算不是王爷,过年时只要和亲近的,喜欢的人安安静静吃饭就够了。

那样才是团圆。

而不是像今晚这样,要见五王爷、要见摇光,见那些他不喜欢也不想见的人。

萧霁宁对小蛋说:“今晚的除夕宴是阮佳人主办的,四舍五入就我办的,‘鸿门宴’这词用在这不准。”

“我当然知道不准,你懂那个意思就行了。”小蛋道,“你也别担心京渊了,他那边的战况你从皇帝系统这边每天都可以看到啊。”

“好。”萧霁宁深吸一口气,拢紧了穆奎给他披上的貂氅,转身下了城墙朝皇宫深处走去。

今年的除夕宴上,纯太后没有出现。

她病的很重——自从丁淑雪被打入冷宫,又小产后的消息被她知道后,她就一病不起了。当然,萧霁宁觉得她病的最主要原因可能还是丁家的官职被他捋了。

丁家是丁淑雪的娘家,也是纯太后的。

他以纯太后而荣起,又因丁淑雪而衰落,丁淑雪还是纯太后想办法送进宫里来的。

可是萧霁宁要惩处丁家,纯太后没有一点阻拦的办法,后妃与侍卫『淫』.『乱』.私.通,混淆皇室血脉是重罪,萧霁宁没杀一个人已是极大的宽宥。

纯太后病了后,萧霁宁也不是没有去看过她,只是纯太后时常装病,到了如今,萧霁宁已经有些分不清她是真病还是假病。

反正不管真假,他总不会亏待她就是了,不过更多的关心也不会有。

纯太后不在,这场除夕团圆宴于萧霁宁看来倒也没那么难捱了。

五王爷和摇光不论心中在打什么鬼主意,他们两人表面工作都是挑不出什么差错的,看着也十分顺眼。毕竟京渊说的没错,边境战事一日不休,五王爷是不会对萧霁宁下杀手的。

但过完了除夕,还有元宵要熬。

而在元宵节那日,纪星明回到了京城。

若不是纪星明打了败仗,按照惯例皇帝最好亲自去见见为国拼死血战的将领,如今纪星明是败仗而归,倒也省了萧霁宁的事,再说他不去看,自有人会去的。

萧霁宁叫席书去探了消息,席书通过他义父东厂那边的眼线,得知五王爷果然去纪府看望了纪星明。

纪星明是五王爷的心腹,得知这个消息萧霁宁并不惊讶,但另外一个消息却叫他警惕了起来——纪星明的确中了毒,但人却是清醒的。

这与战况书上所言:纪星明身中剧毒,昏『迷』不醒的情况不符啊。

兹事体大,京渊一走,萧霁宁身边能用的人也不多,他当即就召集了七、八王爷还有温榆等人密议此事。

温榆听完后却告诉萧霁宁:“皇上,纪星明的确曾昏『迷』不醒,他是两日前才清醒过来的。”

八王爷奇怪道:“温大人消息这般灵通?”

温榆赧颜笑了笑,说:“都是和人买的消息。”

东平郡一事也是京渊和人买来的消息,萧霁宁闻言不觉着奇怪,他追问温榆道:“那温学士你可知,他中的是什么毒?”

“微臣不知。”温榆叹气道。

席书在一旁听着,见状便到萧霁宁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他告诉萧霁宁,纪星明回来后,他义父萧默派东厂内监密查许久,发现纪星明不仅人是清醒的,而且他中的毒似乎是慢『性』毒,并非烈『性』毒,只有初时中毒时模样瞧着骇人,其实根本不会在短时间内要人『性』命。

但这个消息萧默也不敢肯定,席书也是听温榆说了纪星明情况,才将其道出。

七王爷皱着眉,面容肃然:“可战场上杀人,哪有人会用慢『性』毒的?”

温榆也道:“而且军医当初替纪星明诊脉时,确认他中的是剧毒,可是他的脉象却在回京途中慢慢变了。”

“是啊,毒箭上抹慢『性』毒这不有病吗?”八王爷随口来了一句,“弄不准他这毒是别人下的,根本就不是在战场上中的。”

七王爷看向他道:“可他确实中了毒箭,这又如何解释?”

“这都没关系,反正他回来肯定是要来杀九皇弟的。”八王爷大手一挥道,“你们纠结他中什么毒有什么用?他死了不是更好吗?”

“五王爷身边谋臣不少,他还有我师兄相助,不可小觑。”温榆脸上却也难得带上了些认真的神『色』,他严肃道,“所以每一处细节,我们都必须对上。”

“没错。”七王爷道,“京将军临走前又将禁军兵符给了我,好让我可以调动禁军。而我也命禁军戒严皇宫中,还有柳翎将军所统领的骠骑营禁军可用,倒是不必担心五王爷强行『逼』宫。”

“是。”柳翎也在殿中,他握着腰间的佩剑道,“末将必当拼死保卫皇上。”

禁军自上次郦行宫一事过后,便分为了两个营,一个是兵符统领的皇令营,由手持兵符的皇帝直接调动,另一个是骠骑营。

平日里骠骑将军可统领全部禁军,可在特殊时期时,便只能调动令牌可驱使的骠骑营。

毕竟现在不是京渊担任骠骑大将军,为了防止新任骠骑大将军起异心,只得如此行事。

只不过萧霁宁对兵法战事可以说是一窍不通,把兵符交给他没用,给七王爷的确是最好的选择,但萧霁宁和京渊待久了,他耳濡目染,又知道许多内幕,所以在一些事情上,他想的要比旁人多些。

“禁军戒严……”萧霁宁拧眉反复念了几遍七王爷方才说的话,而后想起了什么,双目骤然睁大。

他顿了片刻,而后问七王爷道:“七皇兄……你有私兵吗?”

“我哪来的私兵?”七王爷都被萧霁宁问懵了,他呆了呆而后也瞠目道,“我如今只是个郡王,要有也该是身为亲王的八皇弟才有啊。”

“哇!七皇兄你怎么这样害我?”八王爷立刻大喊起来,“我也没有啊,我有一半的大辽血统,我有私兵那还了得?”

七王爷和八王爷重点都在他们没私下豢养死士,培植爪牙,唯有温榆跟着萧霁宁的话思忖了须臾,随后反应过来,询问萧霁宁道:“皇上可是不信任禁军?”

“没错。”萧霁宁道,“朕不信任禁军。”

七王爷和柳翎听他这么说,都怔在了原地。

上次中秋宴禁军□□便是祸起禁军,那时京渊虽被撤了骠骑大将军的官职,但之后他私底下细查了许多禁军士兵的家世背景,将不少可能与徐氏残党有关的禁军列了份名单出来,依次叫他们解甲归田。

那份名单京渊花了数月去写,迄今也才不过列了五千人出来,然禁军足足有二十万人啊。

倘若时间再长些,京渊或许能将大部分徐氏残党皆数找出,但如今已经来不及了。

现在萧霁宁听七王爷说他派大量禁军驻入皇宫,加紧戒严,萧霁宁反而觉得他被一群不知底细的士兵们层层围住,半分安全感都无。

如果七王爷和八王爷拥有私兵,那借他们的私兵来戒严皇宫,说不定都比禁军更好些。

可惜他们都没有。

于是萧霁宁赶紧对七王爷道:“我觉着七皇兄,柳将军,你们还是将禁军撤离皇宫,只按照平日里的禁军数量看守皇宫的几处要紧地就行了。”

“你说的对。”萧霁宁的话太过悚然,七王爷闻言身上也竖起了根根汗『毛』,“我即刻便去办这事。”

“好。”萧霁宁也站起身道,“今日我们便到这吧,席书,你再让你义父去好好查查纪星明身上的毒是怎么回事。”

席书低头应道:“是。”

站在门边守门的穆奎见大家都商议完了,便将殿门打开,恭送七、八王爷离去。

只是殿门才刚被打开一个缝,便有一根利箭破风而来直直朝萧霁宁『射』去。幸好柳翎眼疾手快,立刻拔剑砍断箭身,他闪身到萧霁宁面前挡住,喝道:“有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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