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微看了一会儿那个家属牌, 表情神秘莫测的变幻了一会儿,随后又瞅了一眼闻蛮。
闻蛮正侧躺着,睫毛细密修长, 睡得很熟。
这男的长得很帅, 雪微走神评估了一下,至少是他见过的各类男人中排行可以进前三的(另外两名还没有评选出来)。
不知道谁会被他喜欢上。可能这也算某种意义上的……艳福不浅。
虽然他以前自以为暗恋失败——因为闻蛮没带走他,闻蛮已经澄清过了, 心结已经解开, 但雪微还是理所当然地觉得, 那个方向的想法最好还是不要再有。
不然最后尴尬的会是自己。
雪微默默地把自己心里那点小心思压灭了下去,替他把东西塞回了钱包里, 随后揣进闻蛮的外套口袋中。
他开始吃盒饭。
车厢里还有一个乘客在睡觉, 窗帘拉着, 车厢里黑咕隆咚的,雪微把盒饭放在一边, 扒着车窗往外面看了一眼。列车从下午两点出发, 到现在行驶了两个半小时了, 因为是冬天,天黑得早, 大地接天处,夜色像是四散的烟花往下垂落, 橙黄色的云层和晚霞绵软温柔, 夜色缓缓覆盖大地。
雪微就趴在窗口边吃盒饭, 看到日光从群山背后落下,黑夜彻底降临, 路边的农田和人家点上灯火, 悬在天边的月亮开始能被人看见时, 他的饭也吃完了。
并且还觉得有点没吃饱。
雪微把那一小角拉下来的帘子放下去,盘腿坐在座椅上,开始端详闻蛮剩下的那一份饭。
雪微喜欢吃盒饭,倒不是因为火车车餐有多好吃,而是因为饭被装进盒子里之后,就具备了一种与众不同的仪式感。
乘务员领给他们的饭是一份比较普通的牛肉饭,配菜是醋味很强烈的炒时蔬,盖子上润着水雾,但是有一盒配着的辣咖喱,拌饭很好吃,雪微吃饱了,但是没有完全饱。
他正在思考再找乘务员要一份的话会不会要花钱,或者还有多久才能下车买小吃时,身边的男人忽而动了动,微微沙哑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睡意:“你吃了吧。”
雪微一扭头,望见闻蛮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正摸出了手机正在看。
黑沉沉的车厢里,闻蛮神色带着几分懒倦,某个角度看过去,桃花眼细长水润,非常俊秀漂亮的长相。
雪微脸有点红,故作镇定地说:“我吃了一盒了,我是帮你看看还热不热。”
“凉的话让他们再送一份热的过来。”闻蛮忽而一手撑着座椅起了身,靠过来越过他的肩膀碰了碰,盒饭封得很严实,还是烫的,他声音仍然带着几分温柔的懒倦,“可以吃。我不饿,你没事帮我吃了吧。”
他这个说法很让雪微接受。
雪微看他躺了回去,于是扒开第二份饭盒开始吃。
“你胃不好,注意点别吃猛了。”闻蛮又躺了回去。
雪微一边嗯嗯映着,一边暴风吸入,他吃了一半,忽而想起了什么,镇定地提醒道:“那个你……刚钱包掉出来了,里边东西撒了一地,我帮你捡起来了。”
“然后你……嗯,不放心的话可以检查一下。”雪微把一片卷心菜放进嘴里,视线转向窗外,特意强调了一下,“有点黑,我也没有看到有什么,可能会有一些小东西漏了。”
闻蛮听了之后“哦”了一声,没什么特别的反应。雪微注视着一片漆黑的窗外,一边往嘴里塞饭,一边注意着闻蛮那边的动静。
衣料窸窣,闻蛮把外套披上了,随后是钱包打开的声音,他很快速地看了看,随后是钥匙串晃荡的声音。
“没什么了。该在的都在。”闻蛮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就是很平常的声音。
雪微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点小小的失望:“噢。”
他想了一会儿,吐槽说:“我没有见过你这个年纪就用钱包的男人。用钱包的好像都很老了。”
闻蛮轻轻笑了一下:“是吗?”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仍然疲惫似的,捏了捏鼻梁。
雪微回头看他,迟疑了一下,忽而说:“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也说不好以前闻蛮是什么样的,只是会比现在轻松随性,比现在安稳,没有这么严肃冷冽的一面,也没有这层轻轻浅浅的疲惫。
“很多人都这么说。可能变帅了吧。”闻蛮揉了揉头发,起身开门要了一杯咖啡,随后退回来,唇角勾着点似有似无的笑意,眼神却认真而温柔:“那你喜欢吗?”
雪微:“……”
雪微扭过头,假装没听见。
好在这似乎也不是一个必须回答的问题,闻蛮拿到了咖啡,回到座位上后,很快就接到了一个家里打来的电话。
闻蛮戴上耳机,压低声音。
“别戴耳机啦,你上次回家不是说戴耳机压得耳朵疼?医生也说你长期戴耳机损伤听力,你阿姨让我寄了一个骨传导……”
视频那边看见了他的动作,勒令他放下来。
闻蛮往后看了看,和他们同车厢的人已经下车了。他低声问雪微:“我开外放打扰你吗?”
雪微摇摇头。
闻蛮于是将耳机抽了下来,开了外放。
闻妈妈在另一边中气十足:“外放好,开外放好,你跟同事在一起呢吗?”
闻蛮的语气轻松随意,就是刚从被窝里出来的语气:“跟雪微在一起,刚打完比赛,坐动车回队。”
“噢噢噢噢。”闻妈妈那边语气迅速调整了一下,“那不打扰你们吧?打比赛累吧?怎么订的高铁票,不坐飞机回去?”
“我跟他们过来的行程不是一起的。”闻蛮揉了揉眼睛,“想坐车,就订了这个票。”
闻蛮在这边打电话,另一边雪微往嘴里塞着饭,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脊背,腿也从座椅上放了下来,又乖又端正,还透着微微的紧张。
“你说你折腾还非拉着人家折腾。”闻妈妈关切地问道,“冷不冷?我看天气预报你们那边又降温了,寄两件毛衣给你们?”
“毛衣我们自己买得了,妈。”闻蛮说,“现在买不比自己手打方便?”
他开着外放,雪微不可避免地听见了他的对话。他还在思考这个“我们”指谁。
闻妈妈说:“嗨,你这就不懂了,可见不会过日子。商场里卖得有我们自己手打的紧实?雪微穿多大的?”
话题跳跃过大,雪微还没有反应过来。
闻蛮瞟了他一眼:“你穿多大?”
“啊,我,呃。”雪微的大脑程序出现了卡顿,他还在反应,闻蛮解释了一句,“我妈跟着寄一件过来,她知道你。”
“是的是的,我们认识的!”闻母在那边热切地自我介绍,“四年前我就知道你!被我儿子拐出去打比赛的小朋友,阿姨这边闲着也是闲着,就是说给你们打两件毛衣寄过来,你穿多大码的?”
“呃。”雪微紧急之中报了自己的身高体重年龄,自我介绍似的,闻蛮低笑了一下,跟他妈妈说:“比我的稍微小一号就行,他爱穿大一点的衣服。”
“行。”闻妈妈要交代的紧急事务似乎就只有这点,她在另一边略微顿了一下,“要不你镜头挪一下,我跟雪微打个招呼?”
“小孩怕生,算了吧。”
闻蛮又瞟了一眼雪微,这个小东西正在座位上坐得端端正正的,显然很紧张。
他又很轻地笑了一下:“不着急,以后吧。我先挂了妈,一会儿进隧道了信号也不好。”
“好,行。”闻妈妈挂断了电话。
雪微仍然端端正正地坐着,他小口地干着饭,忽而察觉到了闻蛮的视线。
那是一种很安静,很温柔的注视。
雪微回过头,迅速地看了一眼,随后又转过头去,想着自己要说点什么话好:“那个你……耳朵怎么回事?”
“有点耳鸣。医生说长时间劳累,神经性的,多休息就行,问题不大。”闻蛮关闭了手机,闲散地躺回去。
“哦。”雪微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有些谨慎地补充道:“那……你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不睡了。”闻蛮说,“快到了。”
雪微才注意到列车顶上的悬浮提示,他们还有二十分钟就要进站了。
列车到站,俱乐部司机已经提前在外边等好了。
两个人就雪微一个人有一个小行李箱,闻蛮单手帮他拿下来提着,随后催他快走:“快快快,外边好冷。”
外边确实冷,雪微一出门,就感到寒风扑面,列车上所有的温度都在这一刹那被吹散了,仿佛直冲脑门。
列车盒饭有点油,饭也很硬,此时他的胃被冻得硬邦邦地顶了一下,差点被冻得当场吐出来。
雪微想起闻蛮在车上的嘱咐,觉得有点丢脸,于是忍住了没吐。
——他于是回了基地才吐。
半小时后,雪微跪在洗手间的马桶边,吐得眼泪花子都出来了。
基地这个时候正在晚间训练,别墅里没什么人,做饭阿姨也刚刚下班。一队的其他几个人也不在,可能都去训练室复盘了。
闻蛮站在房间里调整地暖和空调的温度,还有心思在外边笑:“叫你别塞多了,胃不好,偏偏吃东西没什么轻重。”
雪微整理好出来后,缩在床角缓着劲儿。
他面色苍白,低血糖也有点发作,浑身无力。
他就看闻蛮在房间里转来转去,非常的烦人。
他有气无力地命令道:“你出去。”
闻蛮说:“这我房间。”
雪微嘀咕着:“那我出去……”
他挣扎着要起来,闻蛮赶紧过来扶住他,把他按回床上,低声哄:“你就乖乖呆着行不行?”
雪微这时候也才看清了,闻蛮手边放着一壶姜茶,他刚刚倒腾了半天,是在给他煮这个,还有收拾行李。
或许是因为头晕,也或许是因为闻蛮压低了声音说话,又凑得太近。
雪微不说话了。
这个房间是闻蛮的,不过很巧的是,他进队住进来后,闻蛮就出去学习访问了,两个人这是真正的头一回在一个房间里彼此碰见。
床是只有一张,不知道要怎么分配。
不知道是不是需要他卷铺盖滚蛋。
雪微抱着滚烫的茶杯,小口喝着,热气熏染他乌黑的眼睫,显得更乖了。
像一只能被人抄在手里的毛绒小孤狼。
这小孤狼还很虚弱。
闻蛮在分配房间使用权:“这边衣柜我的,另一边你的,怎么造都行。”
“那边小储藏间放杂物的,也随便造。”闻蛮蹲下来拉抽屉,把桌上一些杂物清走塞里面,“这间地暖比较好,你身体差,开春之前先不急着搬出去。”
“那你呢?”雪微终于忍不住问了。
“我当然也不可能搬。”闻蛮理所当然地说。
雪微:“。”
雪微谨慎地说:“那我们孤男寡男共处一室……”
“我打地铺。”闻蛮动作非常迅速,已经从立柜里翻出了一个崭新的床垫,“正好有装备。”
雪微:“……”
他再次谨慎地问道:“国家队……的床垫也是批发的吗?”
他认得这种床垫,和他这几天睡的一样,他爸爸家就用这种床垫,一张价格不菲,抵他好几个月队内补贴。
“也是不小心买多了。”闻蛮随口说。
雪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