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雪微看了一会儿那个家属牌, 表情神秘莫测的变幻了一会儿,随后又瞅了一眼闻蛮。

闻蛮正侧躺着,睫毛细密修长, 睡得很熟。

这男的长得很帅, 雪微走神评估了一下,至少是他见过的各类男人中排行可以进前三的(另外两名还没有评选出来)。

不知道谁会被他喜欢上。可能这也算某种意义上的……艳福不浅。

虽然他以前自以为暗恋失败——因为闻蛮没带走他,闻蛮已经澄清过了, 心结已经解开, 但雪微还是理所当然地觉得, 那个方向的想法最好还是不要再有。

不然最后尴尬的会是自己。

雪微默默地把自己心里那点小心思压灭了下去,替他把东西塞回了钱包里, 随后揣进闻蛮的外套口袋中。

他开始吃盒饭。

车厢里还有一个乘客在睡觉, 窗帘拉着, 车厢里黑咕隆咚的,雪微把盒饭放在一边, 扒着车窗往外面看了一眼。列车从下午两点出发, 到现在行驶了两个半小时了, 因为是冬天,天黑得早, 大地接天处,夜色像是四散的烟花往下垂落, 橙黄色的云层和晚霞绵软温柔, 夜色缓缓覆盖大地。

雪微就趴在窗口边吃盒饭, 看到日光从群山背后落下,黑夜彻底降临, 路边的农田和人家点上灯火, 悬在天边的月亮开始能被人看见时, 他的饭也吃完了。

并且还觉得有点没吃饱。

雪微把那一小角拉下来的帘子放下去,盘腿坐在座椅上,开始端详闻蛮剩下的那一份饭。

雪微喜欢吃盒饭,倒不是因为火车车餐有多好吃,而是因为饭被装进盒子里之后,就具备了一种与众不同的仪式感。

乘务员领给他们的饭是一份比较普通的牛肉饭,配菜是醋味很强烈的炒时蔬,盖子上润着水雾,但是有一盒配着的辣咖喱,拌饭很好吃,雪微吃饱了,但是没有完全饱。

他正在思考再找乘务员要一份的话会不会要花钱,或者还有多久才能下车买小吃时,身边的男人忽而动了动,微微沙哑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睡意:“你吃了吧。”

雪微一扭头,望见闻蛮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正摸出了手机正在看。

黑沉沉的车厢里,闻蛮神色带着几分懒倦,某个角度看过去,桃花眼细长水润,非常俊秀漂亮的长相。

雪微脸有点红,故作镇定地说:“我吃了一盒了,我是帮你看看还热不热。”

“凉的话让他们再送一份热的过来。”闻蛮忽而一手撑着座椅起了身,靠过来越过他的肩膀碰了碰,盒饭封得很严实,还是烫的,他声音仍然带着几分温柔的懒倦,“可以吃。我不饿,你没事帮我吃了吧。”

他这个说法很让雪微接受。

雪微看他躺了回去,于是扒开第二份饭盒开始吃。

“你胃不好,注意点别吃猛了。”闻蛮又躺了回去。

雪微一边嗯嗯映着,一边暴风吸入,他吃了一半,忽而想起了什么,镇定地提醒道:“那个你……刚钱包掉出来了,里边东西撒了一地,我帮你捡起来了。”

“然后你……嗯,不放心的话可以检查一下。”雪微把一片卷心菜放进嘴里,视线转向窗外,特意强调了一下,“有点黑,我也没有看到有什么,可能会有一些小东西漏了。”

闻蛮听了之后“哦”了一声,没什么特别的反应。雪微注视着一片漆黑的窗外,一边往嘴里塞饭,一边注意着闻蛮那边的动静。

衣料窸窣,闻蛮把外套披上了,随后是钱包打开的声音,他很快速地看了看,随后是钥匙串晃荡的声音。

“没什么了。该在的都在。”闻蛮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就是很平常的声音。

雪微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点小小的失望:“噢。”

他想了一会儿,吐槽说:“我没有见过你这个年纪就用钱包的男人。用钱包的好像都很老了。”

闻蛮轻轻笑了一下:“是吗?”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仍然疲惫似的,捏了捏鼻梁。

雪微回头看他,迟疑了一下,忽而说:“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也说不好以前闻蛮是什么样的,只是会比现在轻松随性,比现在安稳,没有这么严肃冷冽的一面,也没有这层轻轻浅浅的疲惫。

“很多人都这么说。可能变帅了吧。”闻蛮揉了揉头发,起身开门要了一杯咖啡,随后退回来,唇角勾着点似有似无的笑意,眼神却认真而温柔:“那你喜欢吗?”

雪微:“……”

雪微扭过头,假装没听见。

好在这似乎也不是一个必须回答的问题,闻蛮拿到了咖啡,回到座位上后,很快就接到了一个家里打来的电话。

闻蛮戴上耳机,压低声音。

“别戴耳机啦,你上次回家不是说戴耳机压得耳朵疼?医生也说你长期戴耳机损伤听力,你阿姨让我寄了一个骨传导……”

视频那边看见了他的动作,勒令他放下来。

闻蛮往后看了看,和他们同车厢的人已经下车了。他低声问雪微:“我开外放打扰你吗?”

雪微摇摇头。

闻蛮于是将耳机抽了下来,开了外放。

闻妈妈在另一边中气十足:“外放好,开外放好,你跟同事在一起呢吗?”

闻蛮的语气轻松随意,就是刚从被窝里出来的语气:“跟雪微在一起,刚打完比赛,坐动车回队。”

“噢噢噢噢。”闻妈妈那边语气迅速调整了一下,“那不打扰你们吧?打比赛累吧?怎么订的高铁票,不坐飞机回去?”

“我跟他们过来的行程不是一起的。”闻蛮揉了揉眼睛,“想坐车,就订了这个票。”

闻蛮在这边打电话,另一边雪微往嘴里塞着饭,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脊背,腿也从座椅上放了下来,又乖又端正,还透着微微的紧张。

“你说你折腾还非拉着人家折腾。”闻妈妈关切地问道,“冷不冷?我看天气预报你们那边又降温了,寄两件毛衣给你们?”

“毛衣我们自己买得了,妈。”闻蛮说,“现在买不比自己手打方便?”

他开着外放,雪微不可避免地听见了他的对话。他还在思考这个“我们”指谁。

闻妈妈说:“嗨,你这就不懂了,可见不会过日子。商场里卖得有我们自己手打的紧实?雪微穿多大的?”

话题跳跃过大,雪微还没有反应过来。

闻蛮瞟了他一眼:“你穿多大?”

“啊,我,呃。”雪微的大脑程序出现了卡顿,他还在反应,闻蛮解释了一句,“我妈跟着寄一件过来,她知道你。”

“是的是的,我们认识的!”闻母在那边热切地自我介绍,“四年前我就知道你!被我儿子拐出去打比赛的小朋友,阿姨这边闲着也是闲着,就是说给你们打两件毛衣寄过来,你穿多大码的?”

“呃。”雪微紧急之中报了自己的身高体重年龄,自我介绍似的,闻蛮低笑了一下,跟他妈妈说:“比我的稍微小一号就行,他爱穿大一点的衣服。”

“行。”闻妈妈要交代的紧急事务似乎就只有这点,她在另一边略微顿了一下,“要不你镜头挪一下,我跟雪微打个招呼?”

“小孩怕生,算了吧。”

闻蛮又瞟了一眼雪微,这个小东西正在座位上坐得端端正正的,显然很紧张。

他又很轻地笑了一下:“不着急,以后吧。我先挂了妈,一会儿进隧道了信号也不好。”

“好,行。”闻妈妈挂断了电话。

雪微仍然端端正正地坐着,他小口地干着饭,忽而察觉到了闻蛮的视线。

那是一种很安静,很温柔的注视。

雪微回过头,迅速地看了一眼,随后又转过头去,想着自己要说点什么话好:“那个你……耳朵怎么回事?”

“有点耳鸣。医生说长时间劳累,神经性的,多休息就行,问题不大。”闻蛮关闭了手机,闲散地躺回去。

“哦。”雪微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有些谨慎地补充道:“那……你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不睡了。”闻蛮说,“快到了。”

雪微才注意到列车顶上的悬浮提示,他们还有二十分钟就要进站了。

列车到站,俱乐部司机已经提前在外边等好了。

两个人就雪微一个人有一个小行李箱,闻蛮单手帮他拿下来提着,随后催他快走:“快快快,外边好冷。”

外边确实冷,雪微一出门,就感到寒风扑面,列车上所有的温度都在这一刹那被吹散了,仿佛直冲脑门。

列车盒饭有点油,饭也很硬,此时他的胃被冻得硬邦邦地顶了一下,差点被冻得当场吐出来。

雪微想起闻蛮在车上的嘱咐,觉得有点丢脸,于是忍住了没吐。

——他于是回了基地才吐。

半小时后,雪微跪在洗手间的马桶边,吐得眼泪花子都出来了。

基地这个时候正在晚间训练,别墅里没什么人,做饭阿姨也刚刚下班。一队的其他几个人也不在,可能都去训练室复盘了。

闻蛮站在房间里调整地暖和空调的温度,还有心思在外边笑:“叫你别塞多了,胃不好,偏偏吃东西没什么轻重。”

雪微整理好出来后,缩在床角缓着劲儿。

他面色苍白,低血糖也有点发作,浑身无力。

他就看闻蛮在房间里转来转去,非常的烦人。

他有气无力地命令道:“你出去。”

闻蛮说:“这我房间。”

雪微嘀咕着:“那我出去……”

他挣扎着要起来,闻蛮赶紧过来扶住他,把他按回床上,低声哄:“你就乖乖呆着行不行?”

雪微这时候也才看清了,闻蛮手边放着一壶姜茶,他刚刚倒腾了半天,是在给他煮这个,还有收拾行李。

或许是因为头晕,也或许是因为闻蛮压低了声音说话,又凑得太近。

雪微不说话了。

这个房间是闻蛮的,不过很巧的是,他进队住进来后,闻蛮就出去学习访问了,两个人这是真正的头一回在一个房间里彼此碰见。

床是只有一张,不知道要怎么分配。

不知道是不是需要他卷铺盖滚蛋。

雪微抱着滚烫的茶杯,小口喝着,热气熏染他乌黑的眼睫,显得更乖了。

像一只能被人抄在手里的毛绒小孤狼。

这小孤狼还很虚弱。

闻蛮在分配房间使用权:“这边衣柜我的,另一边你的,怎么造都行。”

“那边小储藏间放杂物的,也随便造。”闻蛮蹲下来拉抽屉,把桌上一些杂物清走塞里面,“这间地暖比较好,你身体差,开春之前先不急着搬出去。”

“那你呢?”雪微终于忍不住问了。

“我当然也不可能搬。”闻蛮理所当然地说。

雪微:“。”

雪微谨慎地说:“那我们孤男寡男共处一室……”

“我打地铺。”闻蛮动作非常迅速,已经从立柜里翻出了一个崭新的床垫,“正好有装备。”

雪微:“……”

他再次谨慎地问道:“国家队……的床垫也是批发的吗?”

他认得这种床垫,和他这几天睡的一样,他爸爸家就用这种床垫,一张价格不菲,抵他好几个月队内补贴。

“也是不小心买多了。”闻蛮随口说。

雪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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